個東西我已經畫好了,就當禮物送給你吧。”

    她愕然迴頭,便見他拋來一卷很大的畫軸。解開上麵的紅絲帶,畫中亭台樓閣一一俱現,海水微微一卷,便似平地升起重重華美宮殿,正是垂絲海棠盛放的春季,紅與白的花瓣漫天飛舞。她死去的親人們一個接一個出現在身邊,眉目靈動,對她款款而笑,神態溫柔。

    覃川的手一抖,畫軸掉在了海砂裏。

    “那麽,拿著畫做個美夢吧。再見了,公主殿下。”傅九雲合上房門,袖子在那個洞上一拂,貝殼立即恢複原狀。

    **

    覃川躲在房裏三天沒出來,那幅畫一直攤開放在床上,她一遍又一遍地入睡,醒來,睜眼看見親人們對自己笑,好像他們從不曾離開。傅九雲說得沒錯,這真是個讓人不願醒來的美夢。

    偶爾會想起他那種略帶鄙夷的語氣“拿著畫做個美夢吧!”——像是嘲笑她隻懂得從虛幻裏尋找溫暖,一到現實裏便開始冷漠地逃避。

    阿滿笑吟吟地端著茶盤走過來送茶,彎下腰看著她,像是要與她說話。覃川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了個空。她低低歎了一聲:“阿滿……我不會再逃避的。總有一天,堂堂正正去見你們。”

    鑒於覃川把自己關在房裏足有三日,不怎麽想多事的左紫辰也忍不住開口問了:“你對她說了什麽?”

    傅九雲正倚在窗邊喝酒,神色淡漠,隻說:“什麽也沒說,不過送她一幅畫而已。”

    他遞給左紫辰一個杯子,替他倒滿酒,又淡淡笑道:“多謝你,沒將公子齊的身份泄露出去。”

    左紫辰“看”了他片刻,說:“你既有這麽大的本領,為何要屈居在香取山?替山主搜刮寶物,做他的弟子?你的本領應當比這些仙人都要高明許多。”

    傅九雲略想了想,懶洋洋地笑了:“因為我無聊,你若活了那麽多年,不停轉世,也會無聊的。”

    “當然,還有個關鍵緣故。”他喝了一口酒,“魂燈在香取山,所以我得留下。”

    “魂燈?”顯然左紫辰對這件寶物很陌生,根本想不起是什麽東西。

    “大概就是這樣吧……不過終於可以結束了,這種生活。來,我們再喝一杯,喝酒這事情,果然有人陪著才有趣。”他索性遞給左紫辰一整壺酒,學著眉山君的樣子與他碰壺對飲。

    左紫辰有些哭笑不得:“我可沒有這種好酒量。”

    話音一落,便覺身後的海水微微起了顫動,迴頭一看,隻見三日沒見的覃川打扮得利落幹淨,帶著笑容走出來了。不知這三天她遭遇了什麽,整個人清減了許多,昔日纖細娉婷的姿態隱隱可見。

    因見他二人大白天靠窗喝酒,還是碰壺,她不由笑著走過來:“咦?飯還沒吃就開始喝酒了?”

    左紫辰不由關切地問了一句:“你沒事麽?”

    她隨意擺了擺手:“沒事,我減肥而已。”

    左紫辰再次啼笑皆非,找了個借口迴到自己屋中打坐修行了,不欲打擾他二人的獨處。

    覃川大大方方地往窗前一坐,撈了那壺左紫辰剩下的酒喝一口,再撿一顆花生吃,在傅九雲不虞的目光中,淺淺開口:“什麽時候去找國師算賬?”

    傅九雲盯著她看了半天,慢慢別過臉:“等眉山有空,他近來忙著和那隻戰鬼玩捉迷藏,一時半會來不了。”

    居然還要勞駕眉山君來出動,覃川不由肅然起敬,舉著酒壺朝南拜了三拜,感謝師叔的幫忙。

    傅九雲喝完了酒便要關窗,被她一把抓住,含笑問:“你就這麽害怕看到我?”

    “我?怕?”他慢條斯理地反問,果然就把窗戶大敞著,將酒壺收進外屋,然後便和衣半躺在床上,似睡非睡,把她當空氣。有幾條帶魚大約是迷戀他的美色,在他懷裏鑽來鑽去,抬頭親吻他的下巴,被他一次次撥開,再一次次賴上來。

    覃川不由好笑,四周看了一圈,輕聲說:“想不到你在海底也有府邸,你總有一些讓人出乎意料的事。這裏比鳳眠山好多了,我覺得甚至比眉山居和香取山都好,有趣的很。”

    傅九雲閉著眼睛:“是麽?喜歡可以多住幾天,住到老也沒事。”

    覃川一口喝幹壺中酒,低低說:“好。”

    “咚”一聲,他的腦袋從手掌上滑下來,撞在巨蚌殼上,出好大的聲響。

    她沒有笑,垂頭望著手中酒壺,過了許久,又道:“我幻想過很多,比如我們老了以後會怎麽樣,會不會生孩子,孩子長得像誰……都是些可笑的幻想。以前我也會幻想,不過想的都是紫辰,不知道什麽時候幻想就變成你了。這種無聊天真的女人心我很鄙視,我應當鐵石心腸,死得痛快幹淨才對。不過,我現幻想變成了期望,這樣到底是錯還是對,你能告訴我麽?”

    話音一落,他整個人便像一隻大鳥般撲了上來,隔著窗台死死抱住她。

    他什麽也沒有說。覃川眨了眨眼睛,隻覺眼前越來越模糊,有水珠不停往下掉,低聲道:“你也不要再說死這樣的話。我受不了,所以我乖乖投降了。嗬,在點魂燈之前,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就當我們這輩子是在一起的,不管是幾天還是幾年。以前我怎麽沒想過呢?”

    傅九雲摩挲著她的頭和臉頰,手勁有些失控,幾乎要把她捏碎了。熾熱而帶著酒氣的唇貼上來,把她臉上的濕意吻掉,聲線裏甚至帶了一絲顫抖:“……放心,魂燈裏我也會陪著你,大家一起疼。”

    她忍不住笑了一聲,反手抱住他的脖子:“魂燈隻能點四個魂魄,你來湊什麽熱鬧?小心把它擠爆了。”

    沒有迴答,他的唇已經蓋在了同樣帶著酒意的櫻唇上,雙手一抬,將她從窗前抱進來,坐在自己腿上,混亂中還不忘把那幾條纏著自己的帶魚趕出窗外,再關緊窗戶,省得某些不解風情的魚蝦蟹蚌來破壞氣氛。

    沒有人說話,該說的,不該說的,他們早就說了許多,言語往往令人疲憊猜忌。沒有什麽比契合的唇齒與身體更能說明那些埋藏起來的感情,覃川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走了,鼻息裏仿佛也被染上甜蜜的呻吟,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真有這樣愛他,到底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是他說不會放手的時候?還是在青竹上刻名字,給她一個更加美好幻想的時候?

    她自己也說不清。

    沒什麽可以再逃避的,他們還有那麽長的時間,直到死亡把她帶走之前,他們都會幸福。

    不停有細膩的泡沫從糾纏密合的唇間彌漫而出,擦過臉龐又麻又癢,有一顆泡泡凝結在她濃密的長睫毛上,隨著她微微顫抖。傅九雲忍不住把嘴唇貼上去,這令人窒息的長長的親吻終於稍稍停歇。

    他的身體甚至在輕輕顫抖,緊緊抱著她,喘息著把臉埋在她肩窩上。覃川忽然感覺到他身體某處的變化,本能地動了一下,想躲避。冷不防他的手驟然一緊,近乎脆弱地哼了一聲,忽然輕輕一口咬在她脖子上:“我等不及了。要是不夠溫柔,別怪我。”

    什麽什麽不夠溫柔?覃川一頭霧水,突然間天旋地轉,她被一把抱起,下一刻又陷入柔軟的巨蚌裏,那隻巨蚌立即悄悄合上,像一隻黑暗的小屋將他們鎖住。蚌殼頂甚至墜了兩顆明珠,出微弱而清瑩的光。

    覃川猛然意識到了什麽,他這樣沉重地壓在身上,指尖勾動衣帶,幾乎是急不可耐,極渴終於尋到水源那般,上次的遊刃有餘和利索

    也一並消失,竟然連衣帶也扯不開,最後那一幅長衫被他刺啦一聲撕爛,滾燙的掌心撫在她的身體上。

    她“啊”了一聲,他一旦失控起來,她也開始手忙腳亂,冷不丁死死抓住他遊走的手,顫聲道:“等下……”

    “這種時候,千萬不要和我說不願意……”傅九雲聲音裏帶著一絲痛苦。

    燒成一片激蕩火海的腦袋裏隱約還剩一點點清明,告訴他:等一等,聽她的話。不要魯莽,不要衝動,你不是那些青澀的少年。

    那就讓我做一次青澀少年吧!他無情地將最後一絲清明踢出腦海,她會是我的,我要她!

    破爛成一團的衣服被丟在角落,他將那個柔軟細膩的身體緊緊捧在掌心,在這樣昏暗僅有一絲光暈的環境裏,低頭找到她的唇,抑製不住瘋狂,像是要把她吞下去似的,這樣吻她。

    直到死亡將你帶走(三)

    覃川既熱且暈,像一塊布被他翻過來折過去,彼時他那些從容溫柔不知藏到了什麽地方,眼前的傅九雲簡直是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像是下一個刹那便要天崩地裂了,死亡之前逐命般**。

    她的肌膚是一段光滑絲綢,在他手掌中被包裹,被極致地摩挲,仿佛是要揉成一團。她感到一種隱隱約約的痛楚,從身體內部傳出的,漸漸蔓延到體膚之上,他的指尖、嘴唇、胸膛,所到之處加深了那種疼痛,下一刻又帶給她至上的空虛,依稀對那種疼痛還有更高的渴求一般。

    她的手從淩亂的被褥中抬起,撥亂他的長,本能地把身體向他貼近,對那種隱藏在疼痛空虛裏的愉悅樂此不彼。

    傅九雲低喘一聲,右手抄到她腰間最纖細的那個弧度下麵,令她毫無空隙地把整個身體敞開向自己,體膚之間的摩擦依偎令熱度驟然升高,誰也不會再想忍耐。突覺他忽然鬆開了自己,她握住他流連在臉頰上的手指,哀求似的喃喃:“別走!”

    別再像上次那樣,說不行,不行。他們的時間不多,每一個目睫交錯的時光都比明珠珍貴,別再無謂地浪費。她想要他,就是現在。

    他立即便俯下身將她緊緊抱住,貼著唇喘息:“我在。會疼,忍著。”

    她光裸的腿有些不安地蜷縮起來,在他腰上摩挲,下一刻海水輕輕震蕩,那雙腿便僵住了。覃川出一個很輕微的呻吟,疼得有些喘不上氣,指甲深深陷進他結實光滑的肌膚裏。他的唇就在耳垂前,出誘人的吐息,她猛然轉過頭吻他,像是要分散注意力

    似的。

    傅九雲停了一下,輕輕撫摸著她皺起的眉毛,低聲問:“疼得厲害麽?”

    她什麽也說不出來,隻是搖頭。他抵著她的額頭,漸漸地開始動作,每一下仿佛都在漸漸深入她的內部,要與她藏得極深的秘密坦誠相見。有一聲憋不住的哽咽從她嘴邊滑出,也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什麽別的。

    他們如今真正成為一體,密合無縫,從此再不能分開,也不會被分開。她從未像此刻這般有著深刻的感悟,在這世間她再也不是孤單一個人,愛她的人就在這裏,她愛的人也在這裏。

    初次的歡愛除了疼痛並不會有什麽愉悅,傅九雲的喘息越來越劇烈,掐著她的肩膀,竭盡全力讓自己不要太過用力。她因為痛楚而渴求他的親吻,他於是一遍一遍吻著她,想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些,卻似乎怎麽也做不到,隻有耳語一般輕聲告訴她:“就快過去了……忍著,忍著……”

    他忽然退出來,像是要將她揉碎了似的死死抱緊,身體用力顫抖了幾下,然後便沉沉地壓了下來,指尖纏繞著她的頭,汗水與她的匯集在一起,濕潤的唇在她微張的柔軟的嘴唇上磨蹭了一下,歎息似的:“抱著我。”

    覃川抬起無力的胳膊抱緊他的脖子,他微微側身,一翻一轉,便換了個躺下的姿勢,讓她躺在自己身上。他的心跳極其劇烈,擂鼓一般,撞在她心口,覃川累得快要睡著,任由他輕輕梳理自己的頭,忽而在她額邊吻了一下,低聲道:“還疼麽?”

    她慢慢搖頭,學著他的模樣將他的長抓在手裏,理順了編成小辮子,輕輕說:“你疼嗎?”

    傅九雲失笑:“傻孩子,男人怎麽會疼。”

    覃川隻覺困倦疲憊,每一寸肌肉都酸且脹,可她還不想睡,心裏又喜悅,又有一種說不出的失落,從此以後她就是一個真正的女人了。這一刻她想他用力抱緊自己,什麽也不用說。或許世間真有心有靈犀這麽一迴事,下一個瞬間他便環住了她,手掌安撫似的在她光裸細膩的後背上來迴撫摸,溫熱的唇在她臉頰、眉骨、耳邊細細親吻。

    她真的快要睡著了,恍恍惚惚合上眼,不知過了多久,他那隻撫摸的手再次變得熾熱,順著腰身那個彎曲的弧度漸漸向下,這一次再也沒有焦急,耐心且溫柔地蓋在最嬌嫩的那個部位,安撫受傷的小動物一般撫摸輕觸。

    覃川背後一緊,哼了一聲便醒過來,對上他黝黑深邃的雙眼,那裏麵幽火烈烈而焚。

    “再來

    一次吧。”傅九雲沒有等她迴答,抬手按住她的後脖子,舌尖挑開閉合的齒關,加深這個吻。

    她覺得無法安身,仿佛躺著不是,躲了也不是,坐起身更不是。他的指尖永遠有比她更好的耐性,非要逼出些什麽似的。他這般纏綿地親吻著,令她隻有從鼻腔裏出斷斷續續的呻吟,和方才的感覺完全不同,一種怪異的比先前在眉山居還要強烈的浪潮侵襲而來。

    覃川失控地脫離他糾結的唇舌,縮著肩膀把頭死死靠在他肩膀上,身體隨著他手腕的溫柔動作微微抽搐。雙手無處可放,隻有與被褥互相爭鬥,被他握著手腕拉高,她整個人便跌下去,緊緊貼著他的身體抖。

    傅九雲很好心地低頭問她:“現在還疼嗎?”

    覃川在他胸膛上用力咬了一口作為報複,他卻握住她的腰身,稍稍調整一下位置,用自己的身體代替手指深入她體內。

    像是整個生命再度被填滿,她出一個歎息般的呻吟,捏住他的胳膊,隨著動作時緊時鬆地抓撓他。她真的要瘋了,隨時隨處被拋擲著攀上高處,他卻又不容許她多加停留,狠狠地再拉下來,**的浪潮可以這麽洶湧,在腦門裏囤積,橫衝直撞,衝垮所有的矜持和理智。

    她好像在低低叫著什麽,或許是求他稍稍放過自己,也可能是希望他毫無保留地繼續,將她衝得碎裂開,隨著潮水分散沉浮,體味這人生第一次的隱秘而激烈的愉悅。她的聲音,她的唿吸,她的整個身體與感觸都已不再是自己的,他要她哭便哭,要她呻吟便呻吟。

    背後仿佛有一根弦被驟然拉緊,覃川猛地抬起身體,長在昏暗中劃出一道墨線般的痕跡。傅九雲扶著她的腰坐起來,手指插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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