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和混沌在這件事上肯定沒有說錯,難道是這個傳聞出了錯誤?


    又或者說這個傳聞是正確的,隻是不完整,罪主要先收獲足夠的罪業,然後再蠱惑成功五個人,才能成功降臨於世間。


    那麽董俊生到底是不是被罪主蠱惑的第五個人呢?


    徐誌穹動用了真言訣:“伱為誰效力?”


    老奸巨猾的董俊生當即有了防備,靠著經驗給出了一個不痛不癢的答案:“為我自己。”


    這句話是真的。


    但這句話沒價值。


    這就是繞開真言訣的重要手段。


    徐誌穹微微點頭,烈焰驟然騰起,在董俊生身上劇烈灼燒。


    這是來自星官外身的火焰,這份劇痛不是用經驗能夠抵擋的。


    董俊生挨忍了幾十吸,說了實話:“我受了梁玉申的指使,他讓我拉攏蒼鴞郡首席武君霍米頓,白隼郡首席武君靈穀修,聯手推翻梵霄王,並與宣國開戰,將這兩個大國一並收入囊中,


    待平定梵霄與宣國之後,南下奪占鬱顯,北上奪占圖奴,東進奪占千乘,其餘小國盡數吞之,直至一統天下。”


    很有理想。


    徐誌穹道:“一統天下之後,何人稱帝?”


    “梁玉申將成為天下共主。”


    “你從中能得到什麽好處?”


    “半個梵霄國,將成為我的封地。”


    徐誌穹聞言笑道:“你身為三品修者,人間巔峰,一國之獨斷塚宰,為何會相信梁玉申的鬼話?”


    “梁玉申是凡塵之上修者。”


    “你已經是獨斷塚宰,離凡塵之上也不遠了。”


    “遠,遠到遙不可及,”董俊生苦笑一聲道,“也許你看不出來,我已經在這世上活了二百二十三個年頭。”


    徐誌穹詫道:“你兩百多歲了?”


    董俊生點了點頭。


    其實這也在情理之中,升一品修為,得三分壽數,從九品開始,一直到三品,按照一個人正常壽命為七十歲來計算,三品修者的壽命能達到四百三十九歲,對三品塚宰而言,兩百多歲,還在盛年時期。


    董俊生歎道:“我入品一百六十八年,做了七十三年的獨斷塚宰,七十三年時間裏,我隻得到過道門星宿一句指點,


    他說,三品修行的要訣,是乾坤獨斷。”


    他所說的道門星宿,指的必然是師父。


    師父在修行指點上的確吝嗇,做為他唯一的弟子,徐誌穹得到過的指點也非常有限,就連乾坤獨斷的修行法門,都是薛運告訴他的。


    董俊生接著說道:“咱們道門的三品技,稱之為乾坤獨斷,我以為星宿的意思,是要反複打磨技法,


    我打磨了整整七十三年,我把技法打磨的無比純熟,我和你宣國的獨斷塚宰龍秀廉比試過,和鬱顯國的孟遠峰比試過,和圖奴獨斷塚宰嶽軍山比試過,他們增減罪業的速度,都不及我一半,


    可這又能如何?整整七十三個年頭過去了,我也隻有三品中的修為,而龍秀廉都到了三品上,前些日子,我聽說孟遠峰的修為都到了三品上,


    隻有我是道門棄子,隻有我命數不濟,縱使再熬兩百個年頭,熬到油盡燈枯,也摸不到永生之路。”


    徐誌穹心下歎道:修為難以提升,不是你命數不濟,是你用錯了方法。


    龍秀廉驕橫跋扈,乾坤獨斷之力用的得心應手。


    你在權貴麵前潛身縮首搖尾乞憐,哪還有獨斷塚宰的樣子?


    董俊生長歎一聲:“有一日,我結識了梁玉申,他向我展示了凡塵之上的手段,我豔羨不已,


    他還告訴一件事情,判官道,除了道門星宿,根本沒有其他凡塵之上的修者。”


    其實還有一位未神,而且還有一位星官,但你也沒必要知道。


    董俊生低下頭道:“自此,我知道判官道沒有出路,便投奔梁玉申,聽他差遣,


    梁玉申是蒼龍殿的首殿尉,出身宗室,還當過儲君,他是真正有見識、有心機、有手腕的人。”


    徐誌穹有些不信:“你活了兩百多歲,一個當過幾年儲君的人就能把你鎮住?


    你不是說梵霄國的王公貴族,你都認得麽?為何對梁玉申如此敬重?”


    董俊生搖頭道:“梵霄國的王公貴族不能和梁玉申相提並論,兩百多年裏,梵霄換了三十多個君王,他們沒有共同姓氏,沒有共同血脈,他們沒有任何相同之處,


    隻要贏了獠牙血鬥,一個商人的兒子、農人的兒子、匠人的兒子、甚至是乞丐的兒子都能當上國王,


    我不是在說笑,真有乞丐的兒子當上過國王,在他執政期間,除了吃飯,什麽都不想,


    他根本不知何謂宏圖霸業,他每天隻問各城各郡的糧食和牲口,有一年遭遇了旱災,他跑去鬱顯國給鬱顯皇帝鞠躬行禮,丟盡了梵霄人的臉,隻為了向他們要一些糧食,


    這和乞丐有什麽分別?這樣的人也能成為國王?這樣的人也配得上王位?”


    徐誌穹喃喃低語道:“我覺得他配得上,他比誰都配得上。”


    董俊生咬牙切齒道:“他令我作嘔!縱使他後來成為了星官,但他的所作所為依然令我作嘔,他是梵霄人的恥辱,


    梵霄國的曆任國君,沒有一個稱得上是真正的王族,沒有一個人能拿的出王族的威嚴和榮光,


    我依附過他們,對他們獻上了我的敬畏和忠誠,獲取了他們的信任和重用,


    可這能有什麽意義?幾年之後,君王又會變成其他人,我所做的一切終將付諸東流。”


    徐誌穹笑道:“所以你選中了梁玉申?”


    “不是我選中了他,是他選中了我,他注定是這世間的主宰,在他身上才能看到真正的皇室氣息,就連白虎真神的從神,兵主蚩尤都願追隨於他。”


    說笑呢吧?


    雲應追隨梁玉申?


    在徐誌穹看來,雲應和梁玉申應該是共同為罪主效力,彼此隻是合作關係。


    但董俊生沒法看清,他對梁玉申有著近乎執著的敬仰。


    “你為什麽在蒼鴞城襲擊聖威長老?”


    “這是梁玉申命令,梁季雄必須要死在梵霄國。”


    “為什麽一定讓你動手?”


    董俊生搖頭道:“他並沒有選我動手,他選擇的是霍米頓,霍米頓沒能成功,我也失敗了,梁季雄的戰力超出了我的預料,最終他還是死在了白隼城。”


    “死在梁玉申手上?”


    “我不知曉,我隻需要幫助靈穀修保護梁季雄的屍體和元神。”


    “梁季雄的元神一直在靈穀修手上?”


    “靈穀修是這麽說的,元神一直在他的府邸之中,我沒見過。”


    徐誌穹無法確定董俊成是否受到了罪主的蠱惑,他用過幾次真言訣來試探董俊成,也不知道這個兩百多歲的老狐狸是否能避開。


    董俊成一臉誠懇的說道:“馬判官,我不知道你的真實修為,我隻能這樣稱唿你,自從見了你,我對王者之氣有了更深的感觸,我願追隨於你,共謀大業。”


    徐誌穹笑了,之前判斷有誤,他對梁玉申的敬仰或許沒那麽執著。


    “你還真看得起我?”


    “我並沒有戲謔,我是真心想要追隨於你,哪怕你把我做成傀儡,哪怕你把我當做役人,我願窮盡一生,侍奉於你。”


    董俊成低著頭,一副虔誠而順從的模樣。


    實際上,他在看徐誌穹的腳步,他在觀察徐誌穹和他之間的距離。


    意象之力來自元神,縱使隻剩下魂魄,董俊成依然有戰鬥的能力。


    他的天賦技類似於白虎殺道的秋毫之技,隻要再靠近五步,他就有和徐誌穹近身搏戰的機會。


    “也許你不信任我,給我個機會,讓我展示我的忠誠。”董俊成的語氣始終平和,沒有展現出任何破綻。


    徐誌穹點頭道:“我會給你機會。”


    他朝著董俊成又走了兩步,還有三步。


    董俊成低頭施禮道:“感謝你的寬容。”


    還剩兩步,董俊成已經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徐誌穹身形突然消失,閃現在了董俊成的身後,把塚宰印蓋在了董俊成的頭上。


    一陣顫抖過後,董俊成的修為被廢了。


    沒有金豆子掉落,他的功勳早就被全數煉化。


    但徐誌穹能感知到一股無形的力量散逸到了空氣之中,縈繞在中郎院之內。


    絕望的董俊成癱倒在了地上,徐誌穹上前摸了摸他的頭:“我現在就給你展示忠誠的機會,先帶我去塚宰府,把《塚宰錄事簿》給我。”


    第963章 他庇佑著梵霄國


    梵霄國的塚宰府和大宣的塚宰府大同小異,但董俊生的生活卻比上官青要奢侈的多,他喜歡皇家的排場,用度和陳設和皇宮更為相似。


    他有很多役人,徐誌穹大致點數了一遍,男子做仆役,八百多人,女子做妃嬪,一千有餘。


    徐誌穹拍了拍董俊生的臉蛋:“身子骨扛得住麽?”


    董俊生幹笑一聲:“尚可。”


    拿到《塚宰錄事簿》,就等於掌控了梵霄的判官道,至少不會讓判官道落在別人手裏。


    但《塚宰錄事簿》不能離開塚宰府,徐誌穹先把董俊生從道門除名,隨即喚來了楊武,讓楊武用法陣封印了《塚宰錄事簿》,又讓楊武對照董俊生的模樣做個傀儡,代行塚宰之職。


    楊武撓撓頭皮道:“封印錄事簿,這事好說,急促之間,你說做個傀儡,這就難了。”


    “若是做個紙人呢?”


    “紙人倒是好做,可也就能騙一騙尋常人,判官道裏都是有修為的,能來塚宰府的修為都不低,用紙人隻怕騙不過他們。”


    徐誌穹歎道:“這卻難辦了,必須得有人先把梵霄判官控製住。”


    楊武借著他獨創的法器,看了看正院裏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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