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這話,楚禾多少有些緊張,本來就是打一架的事情,在儀式感的疊加之下漸漸變得複雜起來。


    “我姓楚,咱們開打吧!”


    勒比達道:“你是白虎真神的信徒麽?”


    “信徒?”楚禾不太熟悉這個詞,大宣一般叫弟子。


    勒比達道:“不管你是否信仰白虎真神,既是要決鬥,最好向真神禱告兩句。”


    楚禾是白虎殺道修者,雖然他不是很理解信仰的概念,但若是不禱祝兩句,似乎是對真神不敬。


    在白虎神像前,楚禾細細禱告:“弟子前來外鄉,打殺一群山匪,而今山匪找來幫手,要找弟子尋仇,弟子當嚴懲此賊,以端正道門聲名,還請真神做個見證。”


    楚禾禱告的很是正式,沒想到他的禱告竟然收到了迴應。


    “隻決勝負,不決生死。”


    楚禾一驚,仰望天空,以為是真神給了迴應。


    實際上迴應他的是一位星官,但這對楚禾來說也非常重要,這是他第一次聽到凡塵之上的聲音。


    勒比達也聽到了星官的吩咐,他拔出長劍,在地上畫了個直徑十丈的圈子。


    “咱們就在這圈裏決鬥,出了這圈子,便是輸了。”


    楚禾點點頭,沒再說話,他不敢再輕視這場較量。


    勒比達又問:“你想比試兵刃,還是拳腳?”


    楚禾想了想適才聽到的那句話:“隻決勝負,不決生死。”


    若是拔了刀,怕是一失手把對麵砍死了,這卻違了真神的旨意,且比試拳腳吧。


    雙方約定,比試拳腳,勒比達又說了規矩:“出圈算輸,投降算輸,昏死算輸,雙臂或雙腳斷折算輸……”


    所有規矩都說完了,楚禾大部分沒記住,且和勒比達打在了一起。


    別看規矩說的繁瑣,殺道廝殺起來卻依然直白。楚禾不太適應擂台廝殺的打法,剛交手時,有幾次差點被逼到圈外。


    等適應了之後,修為的優勢展現出來,楚禾越打越順,每一次都能抓住勒比達的破綻,提前一步動手。


    這是殺道五品技——秋毫,殺道修者最無解的技法,因為這一技法能在戰場上直接預判對方的動作,在廝殺過程中,會形成碾壓性的優勢。


    勒比達是殺道六品,不會五品技,就憑這一點,他必然被楚禾壓到死。


    交手十餘合,楚禾出拳,勒比達撤步躲閃,楚禾提前預判,趁著勒比達後退,立刻釋放殺氣,直接撞倒了勒比達。


    楚禾搶步上前,掄起雙拳,砸向了勒比達的腦袋,勒比達拍打著地麵喊道:“我認輸了!”


    楚禾收拳,俯視著勒比達。


    勒比達喘息半響道:“白虎真神作證,我認輸,我弟弟任你處置,我的家產也歸你。”


    一陣低吟聲出現在楚禾耳畔:“作數。”


    這聲低吟,徐誌穹聽得非常清楚,他確定對方的身份是一名星君。


    可星君為什麽要關注這場平庸的決鬥?


    難道這是白虎真神對我的告誡?他不想讓我進入梵霄國?


    進入梵霄國這一路,徐誌穹一直是走過來的,他連陰陽法陣都不敢輕易使用,就是擔心冒犯了白虎真神。


    當然,徐誌穹不可能因為一眼注視便就此退縮,他正思索著該如何進一步試探白虎真神的態度,注視感忽然消失了。


    星官離去了?


    他是搬救兵去了,還是準備就此下凡和我打一場?


    徐誌穹用意象之力觸碰著胸前的六枚銅錢,不用把銅錢拿出來,他已經解讀出了卦象。


    四陽兩陰,卦象吉。


    那位星官對我並無惡意,他的關注點並不在我身上,他隻關注這場決鬥。


    一個殺道六品和一個殺道五品的決鬥,這種層次的較量為何能引起星官的注視?


    徐誌穹還在思索其中的緣由,思緒卻被一陣哭聲打斷了。


    洛光漢失聲哭了出來,他沒想到他哥哥真能打輸。


    宋大才高聲喊道:“這與我無幹,一點幹係都沒有,不是我讓他去找人的,我就是讓他去取水!”


    洛光漢罵道:“你個畜生養的,我怎麽對你,你怎麽對我?”


    憤恨之下,兩人撕打起來,宋大才喊道:“白虎真神作證,要打便公平的打,我若贏了,此事與我無關,我要輸了,憑你處置!”


    來自天空的注視再度襲來,徐誌穹徹底茫然了。


    又有星官投來了注視。


    洛光漢沒有修為。


    宋大才也沒有修為。


    兩個沒有修為的人在此鬥毆,也能引來星官的注視?


    徐誌穹看向了林若雪。


    林若雪壓低聲音道:“在梵霄國,請白虎真神的作證的決鬥,都會引來殺道星官的注視,無論交手雙方的層次高低,這就是梵霄國的規矩。”


    徐誌穹愕然道:“殺道有多少星官?”


    連街頭鬥毆都關注,星官忙的過來麽?


    林若雪道:“這我不知,但曾聽師尊說過,梵霄國的星官之數,超過其他道門的總和,各個星宮之中有特殊的法器,每位星官可以同時見證數百場血鬥。”


    徐誌穹陷入了沉思,他需要對星君存在的意義重新進行一次定位。


    洛光漢和宋大才已經拚了命,別人看不上他們手段,對他們而言卻是生死關頭。


    宋大才身強力壯,本來占據上風,奈何洛光漢是真不要命,不管挨多少打,毫無退縮,把宋大才撲倒在地上,要生生捶碎宋大才的腦殼。


    宋大才高唿道:“認輸,我認輸了!”


    勒比達上前攔住洛光漢:“隻決勝負,不決生死,白虎真神作證!”


    洛光漢喊道:“既是認輸,你性命由我處置!”


    宋大才不吭聲,洛光漢耳畔傳來一聲低吟:“作數!”


    洛光漢拔出單刀就要砍了宋大才,勒比達喊道:“不能在圈裏。”


    別小看這一細節,這涉及到獠牙血鬥的基本法則。


    林若雪在旁解釋:“若是在這圈裏殺死了宋大才,便是在血鬥之中決了生死,違背了血鬥的規則。”


    洛光漢一腳把宋大才踢到了圈外。


    宋大才高聲喊道:“兄弟,咱們之間的情誼,你可不能忘了,就這麽一件小事……”


    洛光漢舉刀把宋大才砍了。


    宋大才想要反抗,卻使不出任何力氣,從他認輸那刻起,星官就已經剝奪了他反抗的能力。


    人頭滾在地上,來自星宮的注視感隨即消失。


    徐誌穹在一旁默默看著。


    宋大才該死,徐誌穹沒有救他的可能。


    他現在隻想知道,梵霄國的規則到底有多奇葩。


    在這種奇葩規則統治之下的梵霄國,為何還能如此強大?


    一行五人跟著勒比達進了鐵豹郡。


    鐵豹郡的規模,比大宣一座州府之城略微大一些,城裏城外,大宣的木製建築和梵霄的石製建築混搭,兩種形貌不同的居民數量大致相當。


    林若雪道:“長相酷似宣人的叫東梵霄人,金發藍眼的叫西梵霄人。”


    按照徐誌穹的理解,東梵霄人的先祖應該來自大宣,因種種原因遷徙到了梵霄國,而西梵霄人應該是原住民。


    “若是我猜的沒錯,西梵霄人的地位應該高於東梵霄人。”這是徐誌穹的推斷。


    林若雪搖頭道:“沒有定數,也沒什麽相幹,身份地位,全看獠牙血鬥。”


    徐誌穹費解,但在一路之上,確實看到有人畫了圈子,供奉上白虎真神的神像,兩兩廝殺。


    對梵霄國人而言,決鬥似乎是家常便飯。


    林若雪道:“在梵霄國,獠牙血鬥是解決爭端和衝突最常見的方式,誰家少了三分地,誰家多占一畝田,若是說不通道理,便通過獠牙血鬥定個分明。”


    牛玉賢皺眉道:“這叫什麽規矩?這不是誰能打,誰就有理麽?這卻不給弱者一條活路麽?梵霄國沒有律法麽?”


    林若雪道:“有律法,但隻在血鬥之外生效。”


    “何謂血鬥之外?”牛玉賢不解。


    林若雪舉例說明:“倘若有強者想強占弱者的土地,弱者可以選擇不應戰,交由鐵豹郡武君定奪,


    隻要弱者拿的出憑證,武君會依律法,將土地判給弱者,而強者將獲重罪,遭受重罰。”


    “武君是什麽人?”


    “武君,是部族的首領,梵霄各部族都有武君。”


    牛玉賢還是不理解:“倘若武君和強者有勾結,又當如何處置?弱者豈不是要被武君冤死?”


    楊武在旁道:“倘若這弱者和武君有勾結,倘若受委屈的其實是強者,又該如何處置?”


    林若雪道:“鐵豹郡共有三位武君,最高首領是鐵豹一部的首席武君,首席武君之下有次席、三席武君,


    一般糾紛,先找三席武君判案,如果覺得三席武君判的不公,可找次席武君判案,如果覺得次席判的不公,可找首席判案,三位武君都判錯的事情不是沒有,但這類事少之又少,比大宣的衙門要公道的多。”


    楊武聞言很不服氣:“官官相護的手段我見得多了,三人彼此袒護,卻和一人做主也沒什麽分別!”


    林若雪道:“武君之間為何要互相袒護?”


    牛玉賢道:“都是同僚,彼此袒護,卻非情理之中?”


    林若雪搖頭:“今天是同僚,明天可未必,有人若是發起血鬥,武君之位隨時有可能易主,武君之間平時也極少來往,


    還以此前之事為例,有人若是覺得判案不公,也可以選擇不再判案,可以向武君發起獠牙血鬥,


    按梵霄律法,武君不能避戰,隻能應戰,隻要能打敗一名武君,就能取代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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