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夢雲歎道:“隻說裁決之神手狠,便惹惱了淩姑娘,罷了,不提他就是了。”


    徐誌穹問薑夢雲:“太後狀況如何?”


    薑夢雲道:“氣息平和些,卻還是急著找他兒子,眼下她不能輕易活動,更去不了兩界州,仍需在陽間待上幾天。”


    徐誌穹點頭道:“等她複原後,須讓她母子見上一麵。”


    薑夢雲思索片刻道:“見一麵好說,多見幾麵也無妨,但她不能長久留在陽間。”


    徐誌穹答應下來。


    薑夢雲又道:“我得迴罰惡司了,不然那老牛還會找過來,許是還不止他一個。”


    徐誌穹將柴秋慈托付給了妹伶,和薑夢雲一並去了千乘罰惡司。


    到了罰惡司,徐誌穹徑直跑到夏琥房裏,夏琥剛睡醒,正在洗漱,徐誌穹自身後將她抱住。


    夏琥從徐誌穹懷裏掙脫出來,先把桃子捂住,一步跳出三丈遠,衝著徐誌穹喝道:“你要作甚?”


    徐誌穹道:“有正經事和你說。”


    “正經事,且當麵說,不要到我後麵去!”


    徐誌穹拿出一幅圖,上麵記載著六千四百個針位。


    “我要把這六千四百個針位都縫一遍,針腳還不能交叉。”


    夏琥詫道:“你學這個作甚?”


    “先別管作甚,咱們先說手這針法。”徐誌穹到櫃子裏找針線。


    夏琥道:“針線在那隻箱子裏,你自己拿。”


    徐誌穹不滿:“你卻不能拿給我?”


    夏琥連連搖頭。


    在徐誌穹麵前彎腰開箱子,這個動作太危險。


    徐誌穹拿出針線開始認真學針法,除了每天吃一頓飯,其他所有精力全都集中在了針線上。


    一連學了三天,徐誌穹的興致越來越濃,不僅學會了針法,還迷上了刺繡。


    何青葉有要事找夏琥稟報,恰好遇見了徐誌穹在繡花,看徐誌穹一針一線如此專注,青葉吐了吐舌頭,說完事情,趕緊走了。


    夏琥看了徐誌穹一眼,沒好氣道:“你學什麽不好,非學女人家的東西,哪還有一點男兒風範。”


    徐誌穹抬起頭道:“這兩日,男兒風範很足,就快壓不住了,娘子要不要見識下?”


    “那就不必了,男兒家學學繡花,也是極好的,”夏琥捂著桃子,挪到了門口,對徐誌穹道,“芹州有一夥山匪,作惡無數,我帶人去把他們拾掇了。”


    徐誌穹放下刺繡道:“你學會六品技了麽?”


    “那自然是會了的!”夏琥一直說自己學會了六品技,甚至有一段時間,連徐誌穹都信夏琥學會了六品技。


    可現在再想騙過道門星君,卻沒那麽容易。


    夏琥自稱的六品技,是她精進改良的天賦技,根本不是六品的自創技法。


    徐誌穹猛然皺起眉頭道:“騙了官人,要吃家法,兩瓣桃子得讓官人打個稀爛,桃子裏的門戶也保不住了,官人一天要進出幾百次,你還敢騙我麽?”


    夏琥聞言,低下頭道:“還沒學六品技,不敢學。”


    “怎就不敢?”


    “錢大哥說過,學六品技要過關,隻有一次機會,若是過不去,這輩子就不能晉升了。”


    徐誌穹點點頭道:“這夥山匪交給薑勝群,你留在家裏,我幫你學六品技。”


    夏琥道:“可那群山匪的功勳不薄……”


    “你現在要功勳還有什麽用?”徐誌穹早就看出來,夏琥已經把六升五的功勳攢夠了,可如果學不會六品技,她永遠也不能晉升五品。


    夏琥聽了徐誌穹的話,在家老實學六品技。


    徐誌穹準備好用度,剛要幫夏琥調整意念,忽見夏琥攥住了他的手。


    “你要陪著我。”


    徐誌穹點點頭:“陪著,就像我當初泡大鍋時,你寸步不離陪著我。”


    夏琥還是放心不下,攥緊徐誌穹的手道:“若是實在覺得煩悶,不陪我也無妨,可好歹留封書信給我,讓我知道你去哪了。”


    徐誌穹摸摸夏琥的臉蛋:“我哪也不去。”


    夏琥又叮囑一句:“你可不準偷桃子。”


    徐誌穹答應下來:“等你晉升了五品,再說桃子的事情。”


    具無底深淵之相,意走督脈、走任脈、過衝脈、入帶脈、入陽維脈、迴督脈,再入陰維脈……


    按著徐誌穹的指引,夏琥墜入了意識的深淵。


    夏琥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蹲在一間陰暗狹窄的屋子裏,地上爬著老鼠,牆上滿是蒼蠅。


    在她身旁躺著一個瘦弱的女子,不停在被子裏咳嗽。


    她前方是一個籃子,籃子裏裝著橘子。


    在她身後是一個灶台,灶台上燒著熱湯,湯裏沒肉,也沒菜,隻飄著零星幾個米粒。


    灶台旁邊,是一雙兇惡的目光,嚇得夏琥不敢迴頭。


    ……


    夏琥剛進入沉眠,徐誌穹就察覺狀況不對。


    她全身經脈緊繃,氣機漫無規則的遊蕩,隨時可能醒來。


    這麽快就醒來等於第一關都沒過。


    第一關沒過,修為就永遠留在了六品。


    徐誌穹釋放意象之力,慢慢滲透進夏琥的經脈,想幫她平複情緒。


    意念觸碰之間,徐誌穹身軀一顫,感到了些許恐懼。


    什麽狀況?


    我為何恐懼?


    有強敵迫近?


    徐誌穹感知了一下四周的狀況,沒有強敵。


    那恐懼從何而來?


    從夏琥的意念中來。


    我感知到了夏琥的恐懼?


    居然還有這種狀況?


    徐誌穹持續注入意象之力,隻覺意念之中的恐懼愈發強烈。


    夏琥到底看到了什麽?


    為什麽害怕成這個樣子?


    徐誌穹將意象之力灌注於雙眼,想用明念之眼看看夏琥的情緒變化。


    夏琥滿身紫灰之色,陰冷幽暗,看的徐誌穹直起雞皮疙瘩。


    在緩慢翻湧的紫黑之中,恐懼之念再次順著意象之力襲來,徐誌穹看到了一些零散畫麵,聽到了斷斷續續的聲音。


    “賠錢貨!敗家種!喪門星!連個橘子都賣不出去,你還敢偷吃橘子!”


    一名男子正在踢打一個七八歲大的姑娘。


    姑娘叫的淒慘,一個病懨懨的的女子爬到姑娘身邊,將她緊緊摟住:“別打俺閨女,別打……”


    “你個潑賤,你比她還喪,我這輩子卻毀在你們手上!”


    那男子抄起棍子,瘋狂毆打她們母女。


    娘子,這人是你父親麽?


    娘子莫怕,官人來救你!


    第930章 是燈籠


    徐誌穹用明念之眼和意象之力,看到了夏琥當前的心境。


    這是徐誌穹從沒遇到過的狀況。


    抱著夏琥的女子漸漸沒了生氣,不會動了。


    心境之中的夏琥,看到了自己的母親,快被父親打死了。


    而此時的夏琥,既沒有反擊的力氣,也沒有反擊的膽量。


    這就是六品技最大的考驗,人在心境之中要直麵恐懼,最難以承擔的恐懼。


    在恐懼麵前,人會麵對極大的限製,就像徐誌穹,當初被打,還不能還手。


    更嚴重的情況是直接迷失了自我,夏琥忘了自己是判官,她的意識迴到了那個任人欺淩的孩子。


    極度恐懼之下,夏琥就要蘇醒過來了。


    夏琥一旦蘇醒過來,就意味著她的修行之路被斷送了。


    這就意味著她又被那人渣毀了一次。


    可徐誌穹該怎麽幫她?


    透過意象之力,讓自己的意識鑽到夏琥的意念中去?


    徐誌穹試了兩次,首先,他的意識暫時不能離開自己的元神。


    其次,夏琥的意識防禦很強大,徐誌穹隻能看著,不能對夏琥和她的父親做出任何幹預。


    還有什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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