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是出於取樂?別的真神或許會這麽做,但怒祖不會。


    他做每件事都有極強的目的性,他到現在都沒殺我,必然另有緣故。怒祖看著徐誌穹,微笑道:“你與尋常凡夫卻有不同之處,你身上有很多特殊所在,我也有愛才之心,你若願歸我門下,我便留你一條生路。”還真有這麽便宜的事情?


    他真看上了我的才華?才華是假的,有一句話是真的。我身上有很多特殊所在。


    終於明白了他適才為什麽沒有殺我。他是想觀察那些特殊的所在,然後再把我留下來,當做某種實驗品。


    見徐誌穹沒有作答,怒祖笑道:“你雖有一些不尋常的手段,但於我眼中依舊隻是凡夫,你若尋死,我成全你就是。”威壓襲來,怒祖神情漸漸猙獰。


    徐誌穹調集全身力量,等待最後一搏。怒祖不急於出手,和其他高位階的存在不同,怒祖沒有輕視徐誌穹,至少此刻沒有絲毫輕視。


    剛才那一擊,怒祖確定是窮奇惡道之中極其罕見的意殺之技。徐誌穹不是惡道修者,為什麽能掌握意殺之技?


    在徐誌穹的意殺之技中,有太多詭異的存在,明顯超出了一個凡人應有的位格。


    他身體裏有東西,有位階極高的存在。在弄清楚那存在的身份之前,不能逼迫太急,否則那位存在可能會舍命一搏。


    徐誌穹身上有太多隱秘,這些隱秘是怒祖想要知道的。想探出這些隱秘並不難,再有兩合就能看出端倪。


    如果一定要當場殺了徐誌穹,怒祖也會慎之又慎。哪怕徐誌穹隻是一隻螞蟻,怒祖也不想在踩死螞蟻之前,再被螞蟻咬一口。


    徐誌穹確實想著再咬怒祖一口,可窮奇已經想不到反擊的手段了。


    “意殺之技每天至多用一次,就算我把銘心刻骨之技教給你,你也不可能改變怒祖的記憶,你這廂還能有什麽技法可用?可惜你萬法自然之技學的不精純,不然還能再拚幾合,聽我一句話,給他磕個頭,他讓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先想辦法活下來再說。”徐誌穹在心底嗤笑一聲:“他若是把我變成個傻子呢?”


    “變成個傻子也無妨,好歹……”


    “好歹你是活下來了。”


    “我活下來有什麽不好,我肯定會為你報仇,我用真神之名發誓。”怒祖抬起衣袖,仔細注視著徐誌穹的每一個動作,卻還不忘了分散徐誌穹的注意:“你當真執迷不悟麽?隻要低頭向我認個錯,我可以既往不咎……”徐誌穹笑道:“說實話,你是不是特別憎恨我?”怒祖眼角一垂,沒有作聲。


    徐誌穹接著說道:“你在大宣興風作浪,把皇帝都拉到了你道門之下,結果昭興帝被我殺了!你在冥界生出事端,焦烈威、杜春澤都和你道門頗有淵源,他們兩個也被我設計殺了,你拉攏了三品判官龍秀廉,這廝為你做成過不少事,他也被我殺了,你得力幹將公孫文,被我騙到千乘國,死在了洪俊誠手裏,你在千乘國留下的悍將袁成鋒,被我殺了!你把饕餮帶到了凡間,中了我的蠱毒,被生克雙宿煉化了!洪俊誠積攢了七百多年的怨氣就快散盡了,大宣的怒夫教也快被鏟除幹淨了,而今就連梁孝恩都被我殺了!段子方!怒祖!我處處與你為敵,你是不是特別恨我?”怒祖神色平靜:“這番話既是說完了,想必你也暢快了許多,你既是暢快了,我便成全於你,我知你地府路熟,但我不會送你去地府,我給你找個新的歸宿,讓你不知痛楚,不受煎熬,不知喜怒,不知悲歡,凡塵牽絆,與你再無瓜葛!”徐誌穹猛然抬起頭,注視著怒祖。


    怒祖迴望著徐誌穹,察覺他又要動用念術。他身體裏的那個特殊的存在,讓他能用處不屬於他位格的念術。


    那個特殊的存在到底是什麽?且看他這一招的成色,就能看出個分明!


    “我再讓你出手一次,看看你有多少本事!”怒祖做好了接招的準備,不想徐誌穹突然掏出個瓶子,將全部力量注入到瓶子當中,拔掉瓶塞,將瓶子裏的技法釋放了出來。


    白瓷瓶一共兩個,徐誌穹得了一個,牛玉賢也得了一個。開戰之前,徐誌穹把牛玉賢的瓶子借了過來,找叢銘借了兩項技法,一個存著悚息之技,另一個存著攻心之技。


    徐誌穹釋放了攻心之技,檮杌兇道三品技,裹挾著強大的氣機,追索著怒祖的怒火,正中了怒祖的胸腔。


    怒祖有怒火麽?有!從看到徐誌穹的一刻,怒祖就有滿腔怒火。徐誌穹說的沒錯,他給怒祖製造了太多阻礙,破壞了怒祖太多計劃,怒祖雖然沒有流露出憤怒,但自內心難以遏製的怒火,還是被攻心之技捕捉到了。


    熊熊烈焰在怒祖胸膛燃燒,怒祖神色依舊平靜,不見絲毫痛苦。這是他的本尊,攻心之技沒有對他造成嚴重的傷害。


    但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想查探徐誌穹身上的隱秘,卻不想看見瓷瓶裏存放的技法。


    這瓷瓶是他送給梁孝恩的法器,他對這法器的功能並沒有任何興趣。徐誌穹扛著上官青,白悅山抱著洪華霄,趁著攻心之技得手,立刻開始逃命。


    怒祖一抹胸膛,將火焰熄滅。他揮動了一下衣袖,整個庭院騰起巨大的氣浪,唿嘯著衝向了徐誌穹。


    氣浪轉眼之間來到了背後,徐誌穹意識到自己逃不掉了。他扯下兩枚役鬼玉,塞進了上官青的衣袋。


    他把上官青扔給了白悅山,喊一聲:“跑!”白悅山夾住上官青,繼續狂奔。


    徐誌穹轉過身,抽出了星鐵戟,在氣浪之中,艱難的站穩了身子。星鐵戟是朱雀真神加持過的兵刃,應該能支撐一陣。


    我還有兩枚千斤龜,我還有一方硯台,我還有一塊蛇皮!我有龍須,我有牛金牛的角,我有一個不知名的布袋子!


    真神又如何?就算彈盡糧絕,我也和你拚到底!氣浪之中,怒祖忽然現身,距離徐誌穹不到三丈。


    徐誌穹揮起鐵戟,準備和怒祖拚命。怒祖目光沉凝,盯著徐誌穹看了一眼,徐誌穹渾身關節滯澀,鐵戟揮不起來。


    怒祖不想再和徐誌穹糾纏下去,他輕輕揮了揮袍袖,準備毀掉徐誌穹一半元神。


    失去一半元神的徐誌穹將會徹底喪失意識,但會保留大部分戰力。怒祖可以繼續探查他身上的隱秘,還可以把徐誌穹改造成一具極其擅長戰鬥的傀儡。


    袍袖即將拂過徐誌穹的臉頰,突然斷在了地上。一把長戟割斷了怒祖的袍袖,指向了怒祖的咽喉。


    這不是徐誌穹的鐵戟。徐誌穹身前出現了一個身形單薄的男子。他迴過頭,衝著徐誌穹聳聳眉毛,笑了笑。


    窮奇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意象之力,小心翼翼問道:“誰來了?薛半瘋麽?”


    “是他。”徐誌穹看到了那抹山字形的胡須。


    “哈哈哈哈哈!”窮奇放聲大笑。


    第881章 神戰


    薛運來了。


    得知薛運來了,窮奇放聲大笑,仿佛這場戰鬥已經有了結果。


    “我就說,那半瘋為什麽不殺了梁孝恩,”窮奇慨歎一聲,“這迴卻看這老賊往哪逃!”


    徐誌穹沒敢有絲毫放鬆,薛運的修為,畢竟在怒祖之下。


    “誌穹啊,”窮奇打了個哈欠,“你先看他們打著,我睡了。”


    “你睡?你還敢睡?薛運是未神,怒祖是真神,薛運打不過怒祖,咱們得想辦法助戰。”


    “什麽叫打不過?這就是你不懂了,未神和真神隻差了一絲位格,這一絲位格與戰力沒有什麽太大幹係,


    若論信眾之多,波及之廣,根基之深厚,怒祖確實厲害,


    若是單純比較戰力,這世上,除了千乘國藏著的那位,能和半瘋猿猴匹敵的,隻有那隻白狸貓,怒祖絕不是他對手,


    你們道門到處樹敵,若不是薛半瘋能打,你們道門怎麽可能支撐到今天?


    怒祖有怒祖的本事,他要好好藏著,薛半瘋肯定找不到他。


    但隻要被薛運找到了,怒祖的劫數就到了。


    真神雖說不會隕落,我倒想看看,怒祖這次如何複生!”


    薛運的戰力在怒祖之上?


    窮奇是在胡扯吧?


    “薛運戰力在他之上,為什麽不做真神?”


    “未神之所以沒成為真神,有的因為不能,有的因為不想,薛運不是因為不能……”


    窮奇當真睡去了,他氣機消耗了太多。


    徐誌穹緊張的看著戰局,怒祖的神情比他還要緊張。


    “你我當真要在此交手?不顧你我身份,總也得顧及道門體麵。”怒祖在拖延時間,他在爭取逃走的機會。


    薛運微笑道:“我覺得這挺合適,能見你一麵,畢竟不容易!”


    “咱們且選個合適的時機……”


    “我就覺得現在這時機挺好,相請不如偶遇,咱們好好敘敘舊情!”


    薛運一揮長戟,月牙刃迅速變換著軌跡,在怒祖臉上鉤下來一大塊皮肉。


    怒祖顧不得傷勢,撤步後退之間,蕩起兩股氣機來夾攻薛運。


    薛運不躲不藏,揮舞鐵戟,將兩股氣機雙雙斬斷。


    氣機如雲霧般消散,薛運戟鋒前伸,長戟拉長一丈有餘,貫穿了怒祖前胸。


    怒祖沒有試圖從長戟上掙脫,因為他知道這實屬徒勞。


    他釋放出一個分身,分身立在十丈之外。


    他想和分身交換位置和處境,將身體的損傷交給分身承擔,他本尊則能換來十丈的距離,贏得逃跑的空間。


    薛運掃了那分身一眼,將意象之力化作利刃,頃刻將分身撕個粉碎。


    怒祖分身被毀,失去了逃跑的依托。


    薛運將鐵戟一掃,把怒祖齊胸斬成了兩段。


    怒祖兩段身軀化作了兩團氣機,想趁機擺脫薛運。


    薛運用意象之力貫通鐵戟,兩團氣機重新聚合,變成了怒祖的身形。


    怒祖氣機迸發,縈繞滿身,狀如盔甲。


    薛運橫劈豎砍,手中鐵戟突然出現了幾十條戟鋒。


    也不知是真變化了,還是薛運太快,導致徐誌穹看到了殘影,數十戟鋒來迴翻飛,把怒祖砍成了滿地血肉。


    碎爛的血肉不斷翻滾扭轉,每一塊血肉都化成了一個新的怒祖,身形體貌都與之前一模一樣。


    轉眼間,院子裏出現了數百個怒祖。


    幾十名怒祖攔住了白悅山,幾十名怒祖撲向了徐誌穹,餘下的怒祖繼續與薛運纏鬥。


    這一招委實狠毒,如果薛運在乎徐誌穹等人的死活,他勢必分心救人。


    如果薛運不在乎,他可以借這幾個人的身軀為依托,尋找逃跑的機會。


    接下來的一幕,讓徐誌穹產生了極大的困惑。


    薛運依然站在庭院中央,在一群怒祖的圍攻之下廝殺鏖戰。


    徐誌穹揮舞著鐵戟,正打算和眼前的怒祖搏命。


    但見一個怒祖的分身來到徐誌穹近前,兇悍的氣機逼迫著徐誌穹連連後退。


    在氣機壓迫之下,徐誌穹即將倒地,卻見那分身神情漸漸扭曲,隨即身軀炸裂消散,變成了一片灰塵。


    庭院裏的怒祖,一個接一個變成了灰盡。


    怒祖自爆了?


    這是什麽招數?


    是不是這灰盡有毒?


    徐誌穹急忙閉氣,隨手捂住了上官青的口鼻。


    可白悅山沒有做出任何防備,因為過於緊張,白悅山的唿吸反而加劇了。


    但他並沒有因為唿吸收到任何傷害,隻是在恐懼之下,無法對當前的局麵做出任何應對。


    灰盡是沒毒的,怒祖的眾多分身確實在不停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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