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家劃算,賣家也劃算,民市瞬間火爆起來。


    安市衙門的生意可就冷清了。


    開集三天,一筆生意沒做成。


    衙差在各家鋪子裏閑的發慌,各部衙門急得直跳。


    這事和他們有關係麽?


    安市衙門隸屬戶部,貌似隻和戶部有關。


    這卻錯了,安市衙門的收入,隻有一半入庫,餘下一半,列入各衙門的貼補。


    安市衙門沒了生意,各部衙門的貼補也就沒了。


    上至一品的三卿,下至九品員吏,凡是帶著官身的,都吃著安市衙門銀子,他們怎麽也想不明白,神君為什麽會下達這條政令。


    這條政令對誰都沒有好處,除了那群賤氓。


    戶部尚書壯著膽子上奏,痛斥私相售買之弊端,奏章合計二十多頁,各部六百餘人隨之附議。


    可遞上去的奏章如石沉大海,再無迴音。


    洪振基也不上朝,群臣哭訴無門,就連素來沉穩的太師孔忠深都時常嗟歎:“長此以往,社稷難安,千乘必有大禍臨頭!”


    神君不予理會,幹脆自己動手!


    戶部和刑部率先聯手,成立安市按察使司,專門維係集市秩序。


    這是千乘律法給各部衙門的權力,遇到特殊事件,各部衙門可以聯手成立類似的臨時機構,做出相應處理。


    戶部出了六個照磨,照磨這個官職,主要負責察監,就是挑毛病的,刑部出了二十名衙差,主要負責懲戒,就是砸攤子的。


    安市按察使司進了民市,先挑毛病。


    毛病好找,賣菜的東西擺錯了地方,賣布的賦銀繳的不夠。


    賣米的肯定摻了沙子,你說沒沙子?給你倒在地上查一遍!


    賣陶罐的肯定有裂紋,你說沒裂紋?摔碎了咱們看一看!


    原本熱熱鬧鬧的民市被這群人攪和的雞飛狗跳,買貨的撒腿就跑,賣貨的跪地求饒。


    一名照磨來到夏琥攤子麵前,一腳踩爛了兩個橘子,迴頭對刑部衙差道:“她這賣爛橘子。”


    刑部衙差喝一聲道:“怎麽迴事?敢在集市上賣爛橘子?你眼裏還有王法嗎?跟我去衙門一趟,把錢罐子拿過來,沒收充公!”


    夏琥站起身來,衝著照磨笑了笑:“你是專門挑事的。”


    照磨怒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本官冤枉了你不成。”


    夏琥轉臉又看了看刑部衙差:“你是專門打人的。”


    衙差喝道:“怎地?不服麽?少特麽廢話,你跟我衙門。”


    夏琥笑道:“去衙門好說,可剩下這橘子怎麽辦?”


    照磨怒道:“你賣的都是爛橘子,自然收繳查辦,這都是證據!”


    “可我這橘子有本錢啊!”


    衙差一愣,愕然道:“好個惡氓,你當真不知死活?”


    夏琥挽起袖子道:“今天這橘子被你踩壞了,你可得全買下來。”


    衙差一怔,後退一步道:“你,你想做甚?”


    砰!


    夏琥一拳捶在了衙差鼻子上,鼻骨當即給打斷了:“這橘子,你買是不買?”


    “娘嘞!”衙差當場就哭了,坐在地上,放聲大嚎。


    照磨怒喝道:“當街毆打命官,你造反……”


    夏琥迴手一拳,打在了照磨鼻子上,鼻骨也打斷了。


    “造反了,這是要造反了呀……”照磨沒喊娘,可哭的比衙差聲音大。


    夏琥上前一通踢打:“我問你橘子買是不買?”


    “買,買,你說多少錢,我都買。”照磨捂著臉哭道。


    夏琥指著橘子道:“若是買來吃的,三文錢一斤,若是買來踩的,三百兩一個,你踩壞了兩個,先拿六百兩銀子。”


    六百兩!


    衙差驚愕的看著夏琥。


    這女子手真狠,都快趕上他們刑部尚書了。


    照磨哭道:“我們沒有這麽多銀子……”


    “沒銀子還敢踩我橘子?那麽好的橘子是給你踩的麽?”


    夏琥抬起腳,對著照磨和衙差的腦袋挨個踩了下去。


    聽到這廂哭喊聲,餘下幾個照磨和衙差都圍了上來,夏琥挽起袖子,一拳一個,輪番痛打。


    陳征明在旁看著有些擔心:“夫人,你手重,別把人打死了。”


    章世鋒遞過一條鐵棍來:“說的是呀,夫人,您還是用這個打。”


    夏琥接過鐵棍,一棍子下去,一個衙差抽搐兩下,沒了動靜。


    寧勇偉在旁道:“不行,這可不行,夫人,您不能往要害上打,這不把人打死了麽?


    這樣,我把他們捆起來,吊在樹上,讓他們別亂動,您看準了再打。”


    幾名判官把六個照磨和二十名衙差吊在樹上,陪著夏琥打了半個時辰。


    這件事情在神臨城傳開了,戶部和刑部去民市鬧事,被一位女俠吊在樹上打。


    戶部尚書為此接連上了十幾封奏章,神君沒有迴應。


    刑部尚書張敬文,聞聽那女子又在民市上賣橘子,且集結了大小衙差一百多人,又從兵部借了一百多匹戰馬,由刑部郎中鹿中元帶隊,一百多衙差騎著戰馬,跨上長刀,氣勢洶洶,去了民市。


    臨走之時,張敬文囑咐過:“不要留手,看到民市上有人,就往死裏打,真打死人了,事情由我擔待著!”


    他們是正午時分去的,黃昏之前便迴來了。


    鹿中元跪在刑部尚書張敬文麵前,描述著事情的經過。


    “這群線氓(賤氓)太過陰險,我等還沒到民市,他們就出手偷奇(偷襲),他們都有兵刃,他們勾搭疼火(成夥),他們都有重罪……”


    鹿中元牙被打斷了好幾顆,說話有點漏風。


    張敬文咬牙切齒道:“馬呢?”


    鹿中元挺起胸膛道:“被線氓響了。”(被賤氓搶了)


    “兵刃呢?”


    “也被線氓響了。”


    張敬文瞪著眼睛道:“你就這麽迴來了?”


    鹿中元神情激憤道:“開始他們不讓走,後來我等奮力廝殺,殺出一條血路,這才迴來了……”


    張敬文一腳踹倒了鹿中元,氣得半響說不出話來。


    哪來這麽一群惡氓?


    天子腳下,還敢造反不成?


    張敬文要去皇宮討個說法,忽見管家慌急來報:“大人,不好了,俊源公子被抓了。”


    張敬文怒喝一聲:“誰抓的?”


    張俊源,張敬文的第六子。


    在神臨城,除非神君親自出手,否則隻有刑部抓別人,還從沒聽說過有人敢抓刑部尚書的兒子。


    管家壓低聲音道:“是神機司抓的。”


    “他們憑什麽抓人?”


    “他們說公子當街戲侮婦人,當場就給鎖去了。”


    “戲侮婦人?這等事情哪是吾兒能……”話說一半,張俊源吞了迴去。


    這事情還真是張俊源真能做出來的。


    可神機司為什麽要管這事?


    神機司雖說重建了,雖說加上了監察百官這條職責,可說到底,不還是給神君做髒活的麽?


    難道這是神君的吩咐?


    張敬文不敢怠慢,趕緊派人去神機司打探狀況。


    神機司剛剛重建,從樞首到下邊的校尉,張敬文一個都不認識,手下人去了,一無所獲。


    無奈之下,張敬文硬著頭皮,親自去了神機司,求見新任樞首華紅瀟。


    華紅瀟是親王洪華恆舉薦上來的人選,據說是個德才兼備的能人。


    可就算是親王舉薦的,這也不合規矩,神機司樞首是一品大員,這個叫華紅瀟的人,此前根本沒當過官,哪能一入仕途,便做一品?


    吏部對此頗有非議,可洪華恆舉薦的奏章遞上去,第二天便拿了批紅。


    神君既是答允了,吏部不敢作聲,華紅瀟正式上任,當日又任命了幾名樞尉和上卿。


    自神機司重建,張敬文還沒見過這位樞首,今日初次登門,卻是為了這種事情。


    張敬文在門廳等候許久,一名神機校尉帶他去了大牢。


    囚室之中,張俊源被打的遍體鱗傷,趴在地上衝著張敬文哀嚎:“爹,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幹了。


    果真是犯了事情。


    可犯了又能怎地?


    張敬文咬牙道:“你們抓人也就罷了,憑什麽把人打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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