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歲,”徐誌穹一笑,“敢問你神君哥哥多大年紀?”


    徐誌穹正等著他瞎掰,他要敢說五六十歲,徐誌穹當即暴打他一頓。


    沒想到洪振基不假思索答道:“兄長今年九十一歲。”


    “九十一歲?他比你大了整整三十六歲?”


    洪振基點了點頭:“父皇二十二歲生了他,五十八歲生了我。”


    五十八歲……


    倒也不是不行。


    “你們神君的麵相,看著可不像九十多歲。”


    “神君自五十二歲繼位,便有真神之軀,故而不見衰老。”


    五十二歲繼位。


    按照年齡推算,他在十九歲時有了皇長子洪華霄,洪俊誠繼位那年,皇長子洪華霄剛好三十三歲。


    洪俊誠在他繼位當年,把洪華霄派去了北境,這到底是什麽緣故?


    “你可知你們神君為什麽要把長子送去北境?”


    洪振基道:“我比皇長子年紀還小了些,他去北境那年,我才十六歲,當時聖旨是說,北境匪患猖獗,神君派聖子前往剿匪。”


    徐誌穹皺眉道:“剿匪剿了二十年?”


    洪振基猶猶豫豫不肯說,徐誌穹揮起了巴掌,洪振基捂住了臉。


    “其實當時還有些傳聞,說皇長子年過而立,沒有子嗣,久居神臨之城,對神君不利,因而將他送去了北境。”


    三十三歲,沒有子嗣。


    “皇長子終生無子?”


    洪振基點頭道:“應是有難言之疾。”


    所謂難言之疾,就是不育之症。


    皇室之中,不育之症並不罕見,在大宣的曆史上,就有過不育的皇帝,沒有後代,不能把皇位傳給兒子,隻能兄終弟及。


    不能生育的皇子確實不適合做皇帝,但不把皇位傳給長子就是了,也不至於為了這事把皇長子趕出京城。


    恐怕其中的緣故,不止不能生育那麽簡單。


    徐誌穹正在腦海裏整理時間線,突然意識到亥時已經到了。


    他趕緊離開了束王府,進了思過房,不出意料,那位舞姬果真出現在了身前。


    “官人,你又來了。”


    徐誌穹默不作聲,且靜靜坐在了思過房一角。


    舞姬坐在徐誌穹身邊,詫道:“官人,今天不打了,卻要從了奴家?”


    徐誌穹不作聲。


    舞姬又道:“你不出聲,我就當你答應了,你且說吧,遊蛇進退,還是玉潤珠圓?重門疊戶,還是九曲迴腸?奴家就要一點精華,官人就賞了我吧,我保證伺候官人一個周全。”


    徐誌穹抬起頭,看著舞姬道:“你一個男兒身,九曲迴腸倒是真有,重門疊戶從何說起?”


    舞姬一怔:“官人,你說什麽湖塗話?你說誰是男兒身?”


    徐誌穹歎口氣道:“殿下,咱們心平氣和好好聊聊,我實在想不出,你要那精華有何用?”


    第644章 精華哪裏找!


    舞姬看著徐誌穹,嗤笑一聲道:“官人,莫再說笑話。”


    徐誌穹輕歎一聲道:“莫再叫官人,哪怕你叫聲兄弟,我心裏也好受些。”


    舞姬不承認徐誌穹的推斷。


    但徐誌穹現在心裏非常清楚。


    星宿廊裏的舞姬,就是魅妖。


    魅妖,就是妹伶的弟子,魅道的修者。


    這名修者是個男人。


    這名修者,就是皇長子洪華霄!


    徐誌穹在捋清了所有時間順序之後,終於從混亂的思緒之中,抽出了這條看不清的線索。


    之所以看不清,主要是因為相關的記載過於模湖。


    之所以模湖,是因為事件涉及到皇室,無論是神機司的卷宗,還是來自各方的傳聞,很多細節都被刻意隱瞞了。


    最關鍵的細節就是,皇長子洪華霄身在神臨之城,魅妖就出現在神臨之城,洪華霄去了北境,魅妖又出現在了北境。


    神君洪俊城在繼位當年,便把長子送去了北境,一去就是二十年,不是因為長子不能生育,更不是為了什麽剿匪。


    是因為皇長子是一位嗜殺的魅道修者,修為很高,而且非常喜歡男人。


    這對皇室而言,是不可接受的醜聞,神君為坐穩皇位,隻能讓皇長子遠離神臨城。


    徐誌穹早就懷疑過皇長子和魅妖之間的聯係,可當魅妖在北境瘋狂殺戮時,突然出現了一個讓徐誌穹費解的謎團——魅妖殺了皇長子。


    徐誌穹看著舞姬道:“這其實是你給自己脫身,布下的一個局。”


    舞姬笑著搖頭:“官人說什麽局,奴家是個愚鈍的女子,聽不懂官人的話。”


    徐誌穹道:“去了北境,你安分了三年,但為了修行,你還要殺人,


    明麵上的身份,是剿匪的皇長子,可私下的身份,還是殺人如麻的魅妖,


    魅妖為患十幾年,事情怕是要敗露了,你爹為了保全他自己的名聲,肯定要想辦法除掉你,而你為了脫身,演了一出魅妖殺皇子,


    其實這隻是一場戲,皇子就是魅妖,在你爹看來,這場戲做的不算很像,否則他也不會再派袁成鋒去殺你。”


    舞姬沉默片刻,笑一聲道:“官人,我看你是憋的久了,胡思亂想的多了,奴家讓你暢快暢快,這亂七八糟的心思也能少一些。”


    徐誌穹歎道:“開始我也覺得這事情離奇,可仔細一想,便發現了其中的玄機,


    神機司的卷宗裏,關於魅妖殺人的所有記載都很模湖,因為涉及到了一個讓他們都畏懼的人,這個人就是你,


    哪怕魅妖殺了皇長子,卷宗記載的依舊模湖,這對神機司而言就是失職,


    他們之所以不敢詳盡記載,是怕人發現破綻,看出你在演戲,皇子殿下,我說的對麽?”


    舞姬沒有作聲。


    徐誌穹又道:“袁成鋒來到北境,擊敗了你,但他沒能殺了你,至少沒殺幹淨,


    你沉寂了兩年,是因為你真有些畏懼袁成鋒,但袁成鋒被毒死之後,你又在禦海城出手了,


    當時的千乘國,已經沒有人是你的對手,神機司壓力很大,卻給了單忠明機會,他專門糟蹋……”


    舞姬喝一聲道:“說我的事情,不要提起這個鳥人,他特麽就是個畜生!”


    她承認了。


    準確的說,是他承認了。


    這名舞姬,承認了他就是魅妖,他就是妹伶最優秀的弟子,他就是千乘國的皇長子。


    絲絲殺氣在思過房裏蔓延,徐誌穹不語,皇長子洪華霄沉默許久道:“你說我為禍為患,又說我殺人如麻,這話當真傷了我的心,你去查查那些被我殺了的人,你去問問他們哪個不該殺?


    資德大夫單鵬勳,這老豬狗,身子骨不濟,還娶了六十多房小妾,自己上不去,就拿那些齷齪的東西糟蹋人,鞭子、棍子、鉤子、塞子,我看了都長見識,你知道這老豬狗糟蹋死了多少好姑娘!你說這老豬狗該不該殺!


    北境悍匪嶽鬆昭,這王八蛋搶了上百個姑娘給他做壓寨夫人,稍不順意,便扔在雪山上凍死,又或是活生生喂熊、喂狼給他的嘍囉看,這些山匪卻不該殺?


    海盜駱家剛,這雜種養的,拐走多少千乘的女子!把人拐了,糟蹋了,再四下販賣,從他手上賣出去的女子有上千人,我把他活剮了,把一船人都殺光了,難道這事委屈了他們?


    你且說,這些人該不該殺!”


    徐誌穹點點頭道:“該殺!換成是我,我也殺,而且絕對不讓他們死的痛快。”


    舞姬抱著膝蓋,埋著頭,低聲道:“殺了這些惡人,我從不後悔,隻是袁成鋒那雜種,我沒想到自己會輸給他,他毀了我的身軀,我去禦海城時,隻剩下了魂魄,


    我在禦海城,殺的人確實多了些,沾的血也多了些,魂魄出了些變化,幸虧遇到了那老道,把我送到了這星宿廊裏,將那一股惡念,從魂魄之中逼了出去。”


    原來師父把他抓到星宿廊,不是為了罰他,是為了救他。


    “你何時入了魅道?”徐誌穹對他這道門很感興趣。


    “不是魅道,是巫道!”洪華霄惡狠狠看著徐誌穹,“我們道門以巫術見長,魅術隻是巫術一類。”


    徐誌穹趕緊點頭:“你何時入的巫道?”


    洪華霄又抱緊了膝蓋:“十歲那年,一名內侍打碎了我爹一隻茶盞,卻誣陷在了一名宮女身上,


    那宮女嘴笨,不知如何辯解,被我爹活活打死了……


    我等了三天,趁著那內侍不注意,一劍把他殺了,還從我爹那裏,偷了兩塊玉石,送給了那宮女的家人,從那以後,我和我爹,也就沒了情分,


    半個月後,祖師找到了我,帶我入了道門,她說隻管殺這些敗類,殺的越多越好。


    我聽了祖師的話,見了敗類就想辦法殺了,殺的越多,修為漲得越快!


    千乘國的敗類很多,我從來不愁沒人下手,起初我爹也不跟我計較,等他跟我計較的時候,我已經過了而立之年,有了四品修為。


    他當上了神君,把我送到了北境,以為我會就此收斂,可北境真是個好地方,那裏該殺的人,比神臨城還多,有山匪,有圖奴,還有些在家裏耍橫、在外麵慫包的男人。


    那段時間,我殺的人是真多,而且越殺越快活,一直殺出了二品修為,二十年彈指一揮,我真不覺得日子漫長,


    我覺得皇子的身份反倒成了累贅,受人監視,還得時刻防備我爹那老賊,於是我先下手了,


    我從圖奴那裏買來一具血肉傀儡,模樣、身段和我幾乎沒有分別,我用魅妖的身份殺了我自己,從此世上沒有皇長子這個人了,我得了自由,卻沒想到沒能騙過那老賊,我快活了沒幾天,他便讓袁成鋒過來殺我。”


    徐誌穹趁熱打鐵,問起了最想知道的事情:“袁成鋒到底是什麽道門?”


    洪華霄搖搖頭道:“我不知他道門,隻記得當時交鋒時,我出手兩次,沒能傷到他,他隻出手一次,我便抵擋不住,我覺得他挺像你們判官,挨了打,卻能轉到別人身上。”


    又是先挨打,後反擊,這與他和公孫文交手的經曆有些相似。


    難道袁成鋒真的是判官?


    他用了峰迴路轉之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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