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艘,七艘戰船疊在一起,原本看不分明,等到了近前,七艘船迅速分散,將大宣的三艘船包圍在了中央。


    “行家!”宋景隆頗為驚訝。


    “知道來曆麽?”


    “看船型,是圖奴人!”


    徐誌穹衝著瞭望樓下喊道:“各營待戰!”


    餘杉率武威營衝上甲板,宋景隆命令三艘船上的水兵各自準備好弩機和石車。


    青衣使和紅衣使把梁玉瑤送進了船艙,陰陽師準備好了法陣,墨家匠人準備好了機關。


    真要站定了交手,宋景隆還真不怕他們,大宣的軍械精良,打的遠,也打得準,遠程互射,有絕對優勢。


    他最擔心的是接舷戰。


    圖奴的戰船做工粗糙,但有兩個優勢不容小覷。


    一是船速快,圖奴船上有大量排槳,短距離下能全速衝刺。


    二是船頭硬,圖奴軍械不濟,海上最擅長的戰法就是一頭撞上去。


    聽起來挺傻,但這戰術其實非常有效,圖奴的船頭不僅非常堅硬,上麵還有尖刺、鐵釘和長矛,哪怕被一艘圖奴戰船撞上,大宣的戰船都有可能沉沒。


    船隊裏隻有兩艘戰船和一艘旗艦,體積太大,很難和圖奴的戰船周旋,宋景隆咬牙道:“早知道會遇到圖奴,就該多帶幾條小船來。”


    海長蟲是個細心的將領,不該事前沒做防備。


    徐誌穹問了一句:“這片海上平時有圖奴麽?”


    宋景隆道:“我來過六次夜郎國,從未在此地見過圖奴。”


    “圖奴距此多遠?”


    宋景隆道:“少說得有兩個月的航程。”


    徐誌穹看著圖奴的戰船,感覺尺寸還不到宣國戰船的一半。


    “這種船,能載得動兩個月的水米麽?”


    “載不動!”宋景隆非常確定,“我之所以沒防備他們,是因為這條海路上就不該有圖奴!”


    徐誌穹陷入沉思,圖奴人似乎也不急著進攻。


    他們拉好陣勢,停在石車和弩機的射程之外,似乎在等著宣國的戰船先行動作。


    宋景隆不敢輕易行動,他不確定圖奴會從哪個方向攻過來,稍微一動,再想迴頭可就難了。


    轉眼之間,半個時辰過去了,雙方一直在海麵上僵持。


    這樣僵持下去,對大宣極為不利,圖奴可以在船上吃飯、聊天、看風景,他們是進攻一方,隻需要等待合適的進攻時機。


    大宣的將士則必須時刻保持戒備,任何一個方向都不能有片刻疏忽。


    無論對一個人,還是對一支軍隊,高度戒備都是極大的消耗。


    這樣消耗下去,三艘戰船被圖奴撞沉,恐怕隻是時間問題。


    好在宋景隆身經百戰,很快製定了對策。


    “辦法有兩個,一是讓兩艘戰船左右掩護,旗艦居中,強衝出去,若是圖奴戰船撞過來,便拚上左右兩翼的戰船不要,全力護住旗艦。”


    徐誌穹道:“衝出去之後,能甩脫圖奴麽?”


    “個把時辰之內卻甩不脫,但一日之內定能將他們甩開,圖奴戰船一半靠風帆,一半靠排槳,航行半日,必須要做休整。”


    徐誌穹搖搖頭,這個辦法代價太大,折了兩艘戰船不說,如果對方出手果斷,旗艦也未必能保得住。


    “另一個辦法,讓陰陽師直接布置法陣,把軍士送到敵軍戰船之上,隻要能奪占敵軍兩艘戰船,便有把握突圍。”


    餘杉的武威軍能打,宋景隆的水兵也能打,關鍵不知圖奴的戰船上有多少兵力,而陰陽師也不可能把所有士兵全都傳送過去。


    萬一把軍士折了,卻沒能奪下對方的戰船,接下來就剩等死的份了。


    兩難之際,洪祖昌走上了甲板,對徐誌穹道:“運侯勿驚,這些人是這片海上的慣盜,許是看了宣國的艦船,便動了賊心,若是知道老夫在船上,他們還是要給幾分薄麵的。”


    這話什麽意思?海盜還要給你幾分麵子?你這是遇到熟人了?


    在街上遇到熟人,打個招唿倒也是常事。


    在海上遇到熟人,比在京城裏找一隻相熟的老鼠還難。


    他說這群人是慣盜,可宋景隆怎麽對他們一無所知?


    徐誌穹並沒有貿然質疑,且看洪祖昌作何打算。


    洪祖昌向宋景隆要了一艘小船,四名船工劃槳,將他送到了圖奴的戰船上。


    過了半日,將至黃昏,洪祖昌迴來了。


    從神情來看,他和這群海盜談的不是太順利。


    “這群海匪,有個把月不曾開張了,”洪宗昌歎道,“咱們若是不留下些東西,今天咱們怕是走不脫。”


    留下點東西。


    徐誌穹微微點頭:“洪大夫,你看我們留下點什麽東西合適?銀子行麽?”


    “不光是銀子,他們隻容我們帶走一艘船,這一艘船上的金銀細軟,吃穿用度全得留下,


    船上的軍械也得留下,就連軍士的兵刃都不能帶走。”


    “若是把軍械和兵刃全都留下,我等豈不要任人宰割?”


    洪祖昌道:“運侯,你還信不過我?此距我千乘之國,隻有三日航程,這般海匪絕不敢對老夫食言。”


    宋景隆看著徐誌穹,不時微微搖頭,在海上征戰半生,他不可能把性命交給海匪。


    徐誌穹歎口氣道:“為今之計,也隻能聽洪大夫的吩咐了。”


    宋景隆攔住徐誌穹道:“運侯,此事還當謹慎處置,應叫各營將領一並商議。”


    徐誌穹搖頭道:“還有什麽可商議,事已至此,趕緊召集軍士,拾掇行囊,選一艘好一些的戰船,盡快離開此地。”


    說話間,徐誌穹一直看著宋景隆的眼睛。


    宋景隆眼角顫動,腦海裏聽到了徐誌穹的聲音。


    徐誌穹將意象之力和陰陽二氣一並注入傳音牌,對宋景隆道:“夜郎大夫在演戲,咱們陪著他一塊演,但東西堅決不給!”


    徐誌穹問洪祖昌:“那些海匪說沒說讓我們何時啟程?”


    洪祖昌道:“隻要交了該交的東西,咱們隨時可以上路。”


    徐誌穹歎口氣道:“那就別閑著了,我先去收拾行囊。”


    一聽說要交出軍械,梁玉瑤從船艙衝了出來:“徐誌穹,你慫了怎地?當真不敢打麽?”


    “打不得,殿下,這裏邊有苦衷,等我與你細說。”


    徐誌穹勸了公主兩句,迴到了自己的船艙,先用罰惡子令在船上留下一個錨點,然後迅速去了罰惡司,借著乘風樓迴了侯爵府。


    帶上夏琥、楊武、常德才,徐誌穹重新迴到了船上,站在甲板一隅,指著周圍的幾艘艦船,跟夏琥一陣耳語。


    夏琥帶著從鍾參那裏拿來的械具,對著徐誌穹拍著良心說道:“這事情好辦,但是手下的罪業都歸我!”


    徐誌穹拍了拍夏琥的良心道:“這事情也跟官人計較?”


    夏琥擰了徐誌穹一下:“憑什麽不計較?你修為比我高了那麽多,還不知道心疼一下娘子!”


    這妮子真是,跟官人也不忘了談生意。


    楊武記下了七艘圖奴戰船的位置,指著正對旗艦船頭的那一艘,對徐誌穹道:“開打吧!”


    徐誌穹點點頭,給楊武一根雙生蠟燭:“得手了,給我個消息!”


    “不用那蠟燭,太麻煩!”楊武從懷裏拿出一疊拍畫。


    拍畫,是大宣的一類戲具(玩具),和紙牌非常類似,由圓木片製成,上麵貼著一幅紙畫,畫上在覆蓋一層蠟脂,做工非常精良,既有遊戲性,也有收藏價值。


    楊武數出七張紙畫,每張紙畫上都畫著一個小娃娃,模樣不同,神情各異。


    楊武對著七張拍畫吹了口氣,畫上所有的小娃娃全都咧嘴哭了。


    他把這七張拍畫交給徐誌穹,指著海上的七艘船,和徐誌穹手上的七張拍畫一一對應。


    “哪張拍畫上的小娃娃笑了,就證明哪艘船上得手了!”


    楊武說完,布置好了法陣,帶著夏琥和常德才,同時消失在了甲板上。


    徐誌穹信步往船頭走去,正遇到洪祖昌與宋景隆爭吵。


    原來是圖奴那邊有幾十名海匪乘著小船劃了過來,想要登上大宣的旗艦,上來檢查軍械和金銀細軟。


    宋景隆自然不可能讓他們登船,為此和洪祖昌爭執了起來。


    “宋將軍!”洪祖昌高聲喝道,“生死關頭,卻還意氣用事,你豈能置眾人安危於不顧?”


    宋景隆道:“我不讓海匪登船,就是為了眾人安危!”


    洪祖昌道:“若不讓海匪登船,敵軍衝上來撞沉旗艦,你當如何處置?你可以不顧我性命,難道連你們宣國的公主也不顧麽?”


    宋景隆麵紅耳赤,說不出話來。


    論吵架,他不可能是洪祖昌的對手。


    徐誌穹上來趕緊勸解:“洪大夫,你莫惱火,宋將軍也是擔心海匪上船之後不守規矩。”


    洪祖昌喝一聲道:“運侯,老夫願以性命擔保,隻要咱們不和這群海匪衝突,他們上船之後,絕不敢胡作非為!”


    徐誌穹道:“你可說準了,是用性命擔保。”


    洪祖昌一怔:“運侯此言何意?”


    徐誌穹沒再理會洪祖昌,對宋景隆道:“讓海匪上船吧,他們不敢亂來,我用洪大夫的性命擔保!”


    第607章 報仇!


    在徐誌穹的允準下,四十多名圖奴人,上了宣國的旗艦。


    想讓毛刹學會守規矩,比教牲口說話的難度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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