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穹像撥浪鼓似的搖頭:“不,不認識,我哪認識他,我,我真不認識……”


    夥計撓撓頭道:“我是沒記錯的,就是這間雅室,這錢是客人打賞的,按小店規矩,得分給您一半,我放桌上了。”


    夥計轉身走了,徐誌穹喊一聲道:“我真的不認識他!”


    看著郎仲學在舞台中央,再度翹起桃子。


    徐誌穹喝了一口酒,捂住眼睛道:“這地方,再也不能來了。”


    ……


    閻羅殿正殿,焦烈威撚了撚手指,歎口氣道:“這兩個人,竟然到現在還沒走。”


    杜春澤怒道:“馬尚峰猖狂如是,難得這麽好的機會,帝君為何將他放走?”


    焦烈威歎道:“這不是我的意思,這是星宿的吩咐,他說來人不俗,讓我們不要動手。”


    一聽是星宿的吩咐,杜春澤沒敢多說。


    焦烈威又問道:“那個馬尚峰,到底是什麽來曆?”


    杜春澤道:“我知曉的也不多,隻知道此人入判官道兩年,掀起風浪無數,已然有了五品修為。”


    “兩年五品,他背後必有高人。”


    ……


    徐誌穹走出了勾欄,郎仲學在身後緊追:“馬兄,馬兄,你且等等我!”


    勾欄的夥計也追了出來:“兩位客官,常來呀!您這舞跳的真是好,若是缺錢了,便來小店趕上兩場,小店決不虧待二位!”


    郎仲學放聲笑道:“你是個識貨的,你且記下我,我是京城舞魁春花紅!”


    徐誌穹卷了卷袍袖,想把自己這張臉遮起來。


    郎仲學追到了身邊:“馬兄,別介意,我這心裏不痛快,跳了這場舞,心裏痛快多了。”


    徐誌穹咬了咬牙,喝一聲道:“你且給我說說,你有什麽不痛快?撒潑也讓你撒了,憑票也給你兌了,你給我說個仔細,你到底有什麽不痛快?”


    郎仲學歎道:“我恨我自己不中用,所以心裏不痛快,我若是早去一會,早把那年頭鬼殺了,那孩子他娘,不會死。”


    徐誌穹一怔:“是為了這件事?”


    “這件事,還不夠麽?”郎仲學抿了抿嘴,“那孩子,沒娘了。”


    徐誌穹默然良久。


    等出了酆都城門,徐誌穹道:“這事,不怪你,誰能想到……”


    郎仲學道:“能想得到,我早就該殺了那年頭鬼,把當殺之人殺了,把當救之人救下,咱們判官,不就是幹這個的麽?”


    徐誌穹問道:“你打算怎麽處置那孩子?”


    “我已經處置好了,我把他送到了一個老農家裏,他們兩夫婦沒孩子,想到鬼市上買一個,又覺得喪天良,他們是好人,這孩子就留給他們了。”


    徐誌穹看著郎仲學,嘴角微微上翹。


    應該把這人介紹給師父。


    這人雖然討人嫌,可他是個真判官。


    師父現在在哪呢?


    ……


    城西,蘭熏酒肆,雅間裏。


    師父給自己倒了杯酒,給對麵的男子也倒了一杯。


    那男子身形高壯,臉上棱角分明,正是請太卜殺焦烈威的老前輩,許日舒。


    師父抿了口酒道:“你道門到底出了什麽事情,且說句實話。”


    許日舒盯著師父看了片刻,用力抿著嘴,可還是笑出了聲。


    師父皺眉道:“你笑什麽?”


    許日舒強忍著笑意:“道爺,你臉上這是怎地了?”


    師父對著杯中酒的倒影看了一眼,發現自己臉上,有一朵梅花。


    第587章 妹伶的淚珠


    徐誌穹和郎仲學迴到罰惡司,去了賞勳樓,郎仲學用憑票兌換了功勳,心滿意足放進了荷包,對徐誌穹道:“走,逛勾欄去!”


    徐誌穹一怔:“時才不都去過勾欄了麽?”


    “那是陰間的勾欄,陽世的勾欄卻還沒去過。”


    “時才還說陰間的勾欄好,”徐誌穹嗤笑一聲,“要去你自己去吧,今日我沒興致。”


    郎仲學道:“那地方不能一個人去,一個人去了太孤單,樂不起來!”


    “瞎扯,我曾一個人在勾欄待了三天,也沒覺得孤單。”


    “孤單倒也不打緊,可我身上沒錢!”


    “沒錢怎地?我欠你的怎地?這種事情也要我請?”


    兩人吵吵嚷嚷出了賞勳樓,半路正碰上了上官青。


    徐誌穹去了中土陰司,上官青這顆心一直懸著,聽說徐誌穹迴來了,料定他拿到了憑票,趕緊去賞勳樓找人,還真讓他給找見了。


    “誌穹,他們沒難為你吧!”


    徐誌穹點點頭,沒等說話,郎仲學在旁搶著說:“誰敢難為我們馬長史?他們有那個膽子麽?一開始,那個姓杜的還說了兩句風涼話,咱們馬兄弟直接跟他來硬的……”


    上官青一愣:“伱們遇到了杜春澤?”


    郎仲學道:“不止,還有那個姓焦的!”


    “焦烈威也在!”上官青很是緊張,他沒想到此行出了這麽大事情。


    讓他知道害怕也好,徐誌穹道:“焦烈威和杜春澤都在等著咱們,也不知是什麽緣故,沒有對我出手。”


    郎仲學笑道:“那還用問,肯定是馬長史把他們給嚇住了,你是沒看見,馬長史見了他們兩個,氣定神閑,談笑自若,


    這兩人趕緊讓典獄趕緊給我們兌了憑票,還讓我們轉告你一聲,大宣的判官,就該去中土的陰司。”


    上官青甚是歡喜:“這麽說,這段事情就算過去了?咱們不用再往北邊去了?”


    徐誌穹道:“這事情裏有蹊蹺,還是慎重些好。”


    “說什麽慎重?折了咱們道門威風!”郎仲學擺擺手道,“辦了這麽大件事情,我說去勾欄慶賀下,馬長史這人也真是小氣,非心疼那幾個錢,還說什麽沒興致,能在勾欄待三天的人,他能沒興致麽?”


    上官青連連點頭道:“郎兄弟說的是,今天我請,咱們三個一塊,紅苕棚子,賞舞去!”


    塚宰都發話了,不去也不合適,三人一並去了橋頭瓦市,進了紅苕棚。


    年初二,夜場很是熱鬧,多虧徐誌穹麵子大,掌櫃的想辦法給騰出一間雅舍,三人坐定,一邊賞舞一邊閑聊。


    平時在罰惡司,判官都戴著麵具,今天第一次帶著郎仲學來凡間,徐誌穹趁機看了看他長相。


    他臉頰很瘦,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麽特點。


    舞姬跳過幾場,歌伶上台獻曲,徐誌穹此前喝了兩場酒,肚子有些吃緊,適才又喝了一壺羊羔酒,且出門找地方放水。


    等解手迴來,徐誌穹發現兩個人不見了。


    去哪了?


    也放水去了?


    歌伶走下了戲台,這一曲算是唱完了。


    等舞姬們重新上台,兩名站在中央的舞姬甚是眼熟,徐誌穹的心當即懸了起來。


    我就去撒了泡尿。


    這一定不是真的!


    徐誌穹蒙住眼睛,從指縫裏對著戲台看了一眼。


    台上正跳著一曲《蝶戀花》。


    一名舞姬身披薄紗,雙臂輕舞,做翩翩飛翔狀。


    這個舞姬是郎仲學。


    另一名舞姬亭亭玉立,嬌羞忸怩,好似一朵鮮花。


    這個舞姬是上官青。


    徐誌穹趕緊把指縫夾住,不敢再看了。


    這是什麽嗜好?


    這可如何是好?


    上官青怎麽也是這副模樣?


    走吧,當做不認識他們。


    走有用麽?


    這是紅苕棚,掌櫃、舞姬、歌伶、雜役……棚子裏上上下下幾十號人,沒有不認識徐誌穹的。


    兩人在台上很賣力氣,舞步剛勁,不失輕盈,身姿矯捷,不失柔美。


    技藝還在其次,勾欄棚子裏有句話廣為流傳:


    下等舞,獻技,上等舞,獻情。


    兩個人在“情”字上的把握,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


    郎仲學輕舒柔肩,用手指勾了勾上官青的下巴。


    上官青微微頷首,兩頰紅透,似有相拒,又顯不舍。


    一名看客讚歎道:“這是從哪請來的兩位仙子,看看這火候,一動一靜,都砸在心尖上,好啊,好!”


    台下叫好聲不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掌燈判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沙拉古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沙拉古斯並收藏掌燈判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