塚宰印毫無反應。


    他又做了一次開門之匙,原地轉了幾圈,隻濺塵土。


    嶽軍山的視線一陣陣模湖。


    當了這麽多年判官,這是他第一次被除名。


    而今該怎麽辦?


    在深巷之中站了片刻,嶽軍山漸漸平靜下來。


    他意識到一件事,不能繼續留在望安京。


    馬尚峰在凡間


    認識不少狠人,這些狠人隨時可能找到他。


    想到此,嶽軍山迅速迴到了自己買的宅院裏,收拾好金銀細軟,剛剛走出大門,卻見韓辰拿著羅盤,笑吟吟的看著他。


    「這不是那位討水喝的過路人麽?」


    李沙白在旁道:「上次我給你沏茶,你不肯喝,這次能賞個臉麽?」


    嶽軍山沒法賞臉。


    雖說他臉皮夠厚,但他臉上卻連一絲血色都沒有。


    他立刻隱藏了身形,從後門逃出了宅邸。


    剛跑兩步,一幅畫卷出現在了麵前。


    李沙白從畫卷中走了出來,端著一隻茶盞笑道:「茶沏好了,喝吧!」


    一盞墨汁,澆在了嶽軍山臉上。


    整張臉皮從頭骨上脫落了來。


    當李沙白不留手的時候,嶽軍山在他的畫卷之中看到了地獄的模樣。


    交手十個迴合,嶽軍山滿身骨肉,盡數分離。


    嶽軍山之所以能活到現在,完全依靠他強大的生命力。


    李沙白對嶽軍山的體魄很感興趣,他多和嶽軍山打了三個迴合,想看看嶽軍山的極限在哪裏。


    韓辰沒有出手,在這種絕對碾壓的局麵之下,也不需要他出手。


    他在一旁保持戒備,徐誌穹叮囑過,這個仇人背後有冥道修者。


    韓辰從未見過冥道修者,對此甚為謹慎。


    李沙白倒是見過不少冥道修者,他活的時間太長了,勾魂使找過他很多次。


    起初勾魂使揚言一定要取走他的魂魄。


    交手過一次之後,勾魂使表示,總有一天會取走他的魂魄。


    交手過幾次之後,勾魂使表示,下次不要打這麽狠。


    交手過許多次之後,勾魂使表示,他就是來茶坊坐坐,一會就走。


    對陣勾魂使沒輸過,但李沙白從不對冥道修者掉以輕心。


    他告戒過韓辰,如果出現強悍的陰氣,就證明有陰間的力量。


    李沙白曾經去過陰間,他深知在陰間盡量不和冥道修者交手。


    就在李沙白準備結束戰鬥的時候,負責戒備的韓辰突然感受到了極為強悍的陰氣。


    他打了聲唿哨,向李沙白示警。


    李沙白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迅速離開了戰場。


    陰氣不斷壓迫,李沙白帶著韓辰鑽進了一幅畫卷。


    待從畫卷之中走出來,兩人已經到了李七茶坊。


    韓辰渾身冷汗直流,拿出銀針刺進了自己關元穴、神闕穴和氣海穴。


    李沙白迅速調配兩碗茶湯,讓韓辰趁熱喝了下去。


    銀針迅速掛霜,寒氣從穴位之中不斷散逸。….


    這是陰氣蝕體的征兆,韓辰此前中過一次,有處置經驗,這次並沒有遭受重創。


    待陰氣漸漸消散,韓辰問李沙白:「時才是有冥道修者來了?」


    李沙白點點頭:「是個高品修者,而且還把陰間帶到了陽世。」


    韓辰十分驚訝:「陰間為何能到陽世?」


    李沙白端起茶碗,自己也喝了一大碗:「據我所知,能把陰間帶到陽世的冥道修者,至少有三品修為,跟這樣的對手在陰間交戰,我們恐怕要吃大虧。」


    ……


    李沙白的推測完全正確,把陰間帶到陽世的人,正是中土鬼帝焦烈威。


    焦烈威默默注視著隻剩一副骨架的嶽軍山。


    骨架之上迅速生長著血肉,嶽軍山的恢複速度非常驚人。


    他衝著焦烈威抱了抱拳:「焦帝君,謝你搭救。」


    焦烈威沒有迴


    應。


    嶽軍山有了些不好的預感。


    他感覺焦烈威不是來救他的。


    他的想的沒錯。


    焦烈威沒想要救他,隻是不想讓他落在別人手裏,說些不該說的事情。


    嶽軍山急忙解釋道:「焦兄,你可能有些誤解,馬尚峰編造了些謊言,你卻不該當真。」


    焦烈威當真了麽?


    那兩個勾魂使說的話,他沒有完全當真,隻是在心裏留下了一些芥蒂,這件事情上,吃虧的畢竟是冥道。


    但這點芥蒂其實也沒那麽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嶽軍山已經不是判官了。


    他被判官道除了名,已經沒有太多利用價值。


    他還知道那麽多不該知道的事情,這樣的人就不該活著。


    焦烈威伸出一隻手,用了一招湮滅之技。


    正在骨架上生長血肉的嶽軍山,瞬間炸裂,化成了一片煙塵。


    焦烈威四下搜尋片刻,忽然察覺四周懸掛著不少畫卷。


    三品技——蕩魔,時間是有限製的。


    如果李沙白去而複返,結果將是災難性的。


    焦烈威沒敢繼續逗留,立刻返迴了陰間。


    小巷之中,一條陰溝裏,有一顆拳頭大小的肉球。


    肉球在陰溝裏翻滾,滾出了小巷,滾到了一家酒肆門前,跳進了泔水缸裏。


    泔水在以可見的速度下降,肉球在以可見的速度生長。


    ……


    兩天後,長滿皮肉的嶽軍山,裹著一身偷來的麻布,悄悄走出了京城。


    他想迴圖努,圖努國在北邊,但他卻從南門出京。


    他想先去柴州繞一圈,再往北走。


    他知道上官青肯定會下命令給北方的判官,全力搜尋他的下落。


    在這一點上,嶽軍山很有經驗,他先在柴州繞一圈,等被北方的判官鬆懈了,再往北去。


    想法是好的,但嶽軍山忽略了一個問題,多繞出來的這幾百裏路,並不好走。


    自從入了判官道,嶽軍山從來沒覺得走路是件麻煩的事。


    他甚至認為宣國離圖奴並不遙遠,用判官的手段穿行,也不過在眨眼之間。….


    但現在他不是判官了,他不懂陰陽術,也不懂墨家機關術,他的天賦技和六品技都屬於朱雀生道。


    他的天賦技和六品技在判官之中,絕對屬於最強之一,但這並不能幫他走的更輕鬆。


    他現在必須和普通人一樣,要正確麵對千裏之遙的概念,一步一步走迴圖努國。


    在白雪皚皚的山道上光著腳,走了將近一日,黃昏時分,嶽軍山坐在了路邊。


    他擁有三品判官的體魄,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能一直忍受這遙遙無期的煎熬。


    他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尤其在他繞行柴州期間,他不想讓任何人發現他的行蹤。


    但他忍耐到了極限,在過去的兩天時間裏,他在京城之中靠著吃泔水、垃圾、死屍長出了一個完整的身子。


    而今已經離開了京城,已經離開了最危險的地方,給自己賺兩個盤纏,應該不會招來危險。


    不用多,一百兩銀子足夠。


    雇一輛馬車,有火爐的馬車,每天能有東西吃,有地方睡,這就是嶽軍山的全部要求。


    等迴到圖奴,他在凡間有上千萬兩銀子的積蓄,他可以過富甲一方的日子,他甚至可以買下一支軍隊,征服一個國家,然後自己做皇帝。


    他有三品的體魄,有很長的壽命,他堅信自己有辦法奪迴道門中的一切。


    我現在隻需要一點盤纏,隻要下手隱秘,絕不會有人察覺。


    新年將至,又逢黃昏,嶽軍山等了許久,終於在山道上看見了一個人影。


    一個老者,滿頭須發花白,六七十歲的模樣。


    看他一步三搖,好像是醉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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