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就知道徐誌穹已經來到了萬生城,礙於身份又不好主動拜訪,沒想到徐誌穹竟然一直沒去皇宮。


    憑借皇帝的身份,他可以直接闖進徐誌穹的房間,但他沒有這麽做。


    他想讓徐誌穹留下,就必須要給予足夠的誠意。


    等徐誌穹收拾好兵刃,出門相迎,墨遲沒帶侍衛,獨自一人進了侯爵府。


    賓主落座,大廳之中隻有兩人。


    墨遲對徐誌穹道:“我不繞彎子,且說你如何才肯留在大鬱?”


    徐誌穹詫道:“我現在就在萬生城,也沒說要走。”


    墨遲搖頭道:“你終有一日會走,我卻希望你此生都留在大鬱。”


    徐誌穹笑道:“這卻強人所難了。”


    墨遲點點頭:“是有些難,但我出得起價錢,我封你為公爵,你可否留在大鬱?”


    公爵是一等爵,比侯爵大了一等。


    徐誌穹沒有作聲。


    墨遲又道:“我可以更改大鬱的律法,你既是做了公爵,也可以身居要職,我可以再任命你做大典客,相當於大宣的正一品大員,


    而且大鬱的爵位和大宣不同,大鬱的爵位是實爵,我給你按個郡的封地,這封地隻屬於你,你是他們的主人,世世代代都是!”


    三個郡的封地,超過了他叔公東建王肅光,隻要徐誌穹肯答應,除了墨遲,他就是整個鬱顯國地位最高的人。


    沉默許久,徐誌穹笑了:“陛下,恕我實言相告,時才我在多猶豫兩吸,這事情我真就答應了。”


    徐誌穹說的確實是實話,墨遲開出來的條件實在太誘人了。


    墨遲皺眉道:“可你為什麽不答應?”


    徐誌穹歎口氣道:“我若是答應了,陛下的皇位還坐得住麽?大鬱的宗室會忍受一個外邦之人擁有如此高的地位和權勢麽?”


    墨遲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道:“我是皇帝,我不必在意他們有何想法。”


    徐誌穹搖了搖頭:“你是聰明人,你心裏清楚,皇帝不是什麽都能做。


    就是因為擔心皇位不穩,你才想不惜一切代價留住我,可真留住我之後,我還能為你做些什麽?”


    墨遲道:“你是我見過最有謀略,也是最有膽識的人,你是我見過最會打仗的人,我必須要留住你,隻要留住你,我就能守住大鬱的江山。”


    徐誌穹搖頭道:“你說的那個人,不是我,是大宣。”


    墨遲愣了半響,沒太聽懂徐誌穹的意思:“你是擔心大宣的皇帝不放你走?無妨,我可以用朱雀修者去換,這是你們大宣需要的,我讓皇帝開個數目,他會答應的。”


    徐誌穹搖頭道:“沒有了大宣,我什麽都幫不了你,


    你以為會打仗的那個是我,其實那個人是大宣最優秀的將領之一,而且優秀的將領來了不止一個,我們在叢安郡打贏了一仗,大宣的軍隊隨即南下,才打到蠱族再無還手之力,


    那十八郡的土地,你不必擔心,大宣不缺土地,很快就會還給你,至於皇室內部的紛爭,隻要大宣還在你背後,沒有人能撼動你的地位,就算你的父親迴來,他也不能。”


    墨遲長歎一聲道:“告訴我,到底用什麽方法才能留住你?”


    “陛下,你需要留住的不是我,到底該留住什麽,你且自己斟酌。”


    墨遲連連搖頭,起身離開了侯爵府。


    迴到皇宮,侍衛來報:“陛下,宣國送來書信,再次催您立刻釋放運侯。”


    之所以用了釋放這個詞,是因為徐誌穹的身份是人質。


    按照兩國約定,墨遲和徐誌穹互為人質,兩下交換。


    現在墨遲已經迴國稱帝,沒有再留下徐誌穹的道理。


    墨遲思忖片刻道:“迴複宣國,宣鬱之盟不變,寡人遣陽環為質,即刻前往宣國。”


    大宣皇宮,秘閣之中。


    長樂帝勃然大怒:“他娘的!拿個什麽公主打發我!再不把誌穹還迴來,我特麽打到萬生城!”


    梁季雄點頭道:“事不宜遲,即刻傳書給楚信,讓他做好出兵準備,我親自去一趟鬱顯國,他們能打仗的也就剩了炎煥一個,我看那老東西有沒有膽量跟我打一場!”


    內閣首輔嚴安清連忙阻止道:“陛下,此舉萬萬不可,先王因驅逐朱雀修者,毀了大宣一年收成,以至各地饑荒不斷,倘若再與鬱顯國交惡,各地處境,隻怕如雪上加霜!”


    嚴安清說在了要害上,鬱顯離不開大宣,可大宣同樣離不開鬱顯。


    長樂帝恨道:“你有何良策?”


    嚴安清道:“盟約猶在,交質不能終止。”


    長樂帝點頭道:“也罷,他送個公主來,我還給他個公主就是。”


    他看向了芳華公主何芳,何芳看向了梁玉瑤,梁玉瑤摸了摸腰間的繩子。


    梁季雄怒視兩位公主,嚴安清道:“陛下,讓公主去做人質,恐有不妥。”


    梁季雄逡著眼睛道:“有何不妥?”


    嚴安清道:“鬱顯皇帝剛剛繼位,根基未穩,其意圖非常明顯,是想讓運侯留在身邊加以輔左,無論陛下派誰前往,恐怕都無法代替運侯。”


    長樂帝一捶桌子:“那還商議個甚來!”


    嚴安清道:“陛下,慎重,運侯必須留在鬱顯國,這是為大宣的社稷和百姓。”


    秘閣之中靜默無語,長樂帝緊鎖雙眉:“這事情,得和誌穹商量,不能勉強於他!”


    ……


    徐誌穹正在和翹竹學鬱顯話,以前大部分學的是聽和說,而今有了基礎,開始係統學習讀和寫。


    鬱顯的文字,和宣文有幾分相似,讀和寫,隻需要手把手,不需要嘴對嘴,雖說翹竹的小手也很柔軟,但徐誌穹的學習進度慢了不少。


    學了十幾個字,徐誌穹忽有感悟,鬱顯國的文字和文法,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


    他正搜尋著迴憶,忽見香爐裏煙氣升騰。


    徐誌穹支走了翹竹,關上房門,向香爐之中注入陰陽二氣,長樂帝的臉型在煙霧之中勾勒了出來。


    “誌穹,墨遲那個王八不肯放你走,還把什麽陽環公主送來做人質,你若不想留在鬱顯國就立刻迴來,墨遲要敢翻臉,我就讓楚信動兵!”


    徐誌穹連忙阻止道:“不可,萬萬不可!咱們費盡心血,換來兩國重修於好,哪能輕易動起刀兵!”


    “要不這樣,我先讓六姐替你迴來,看看墨遲肯不是肯!”


    “他鐵定不肯,他怕我走了,沒人幫他打仗。”


    “那我讓楚信來替你。”


    “楚信哪能給他們!”徐誌穹連連搖頭,這等名將若是落在鬱顯人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陛下,墨遲要打的仗,不止在戰場,還在朝堂上,我且多留些日子,幫他坐穩皇位。”


    長樂帝道:“你在鬱顯過的順心麽?”


    徐誌穹抽泣一聲道:“不順心,吃不好,睡不好,身邊連個嘴對嘴說話的人都沒有。”


    長樂帝聽了也是難過;“那你就迴來,咱倆嘴對嘴的說。”


    “咱倆……日後再說,陛下放心,到了我該走的時候,墨遲絕對留不住我。”徐誌穹和長樂帝商議妥當,暫時留在了鬱顯國。


    吃過了晚飯,徐誌穹接著學鬱顯文字。


    學的越多,徐誌穹越覺得熟悉,等學到了第三十六個文字,徐誌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情。


    他知道在哪裏見過鬱顯文字。


    在《怒祖錄》裏!


    《怒祖錄》中,有一段文字,一直破解不了,原因是破解出來的文字,徐誌穹不認得。


    徐誌穹一直以為自己破解錯了,但仔細校對過破解的算法,發現確實沒有錯誤。


    而今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那些文字根本不是宣文!


    徐誌穹欣喜若狂,正打算去小黑屋把拓本拿出來校驗一番。


    忽聽侍女娥嫣來報:“運侯,門外來了個宣人,說是你故交。”


    一聽說是宣人,徐誌穹覺得甚是親切,趕緊叫人請了進來。


    來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徐誌穹上下打量一番,好像並不認得此人。


    那人向徐誌穹行禮,徐誌穹還禮道:“敢問高姓大名?”


    “你不認識我?”男子笑了笑,指了指身上的衣衫,“你認得這衣料麽?”


    他語氣很不客氣,臉上的笑容也帶著幾分戲謔。


    來者不善!


    徐誌穹吩咐侍女統統退下,他盯著他的衣衫打量一番,看著那長衫如水般在身上飄動,徐誌穹立刻認出了這特殊的材質。


    這是錦緞之中最名貴的百花錦。


    徐誌穹道:“你是滑州人?”


    那人點頭道:“好眼力,我是滑州人,滑、竹、信三州賞善大夫,孫千裏!”


    話音落地,孫千裏突然來到徐誌穹背後,短刀橫在了徐誌穹脖子上:“馬尚峰,你知罪?”


    第505章 惡貫滿盈馬尚峰


    滑、竹、信三州賞善大夫,孫千裏!


    他們彼此第一次見麵。


    但兩人之間的恩怨可不淺。


    徐誌穹滅了滑州罰惡司。


    雖然這事情是白悅山牽頭的,事後,白悅山也表示會和管轄滑州的賞善大夫商議此事,但商議的結果,至今未知。


    今天孫千裏不遠千裏找到鬱顯國,貌似是來找徐誌穹尋仇的。


    對方是四品判官,可徐誌穹並不慌亂:“孫大夫,有話好說,抬手就掏刀子,豈不傷了咱們道門和氣?”


    短刀橫在脖子上,千萬不能亂動,對方的速度比我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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