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出於何種目的,這廝在用行動彌補過失,頭上有將盡一寸的罪業正在變色,有可能會脫落下來。


    且暫時饒他一命。


    徐誌穹走到馬季順身邊,壓低聲音道:“馬同知,有句話,你心裏要記著,你這條命是撿迴來的,千萬別再自己弄丟了。”


    馬季順連連點頭。


    徐誌穹又道:“若是流民安置不妥,又或者有人貪了他們的糧食和撫恤,又或者你想求取朝廷封賞,又想在百姓身上找事情做,且記得,千萬記得,脖子上這顆腦袋,可能轉眼就不見了。”


    馬季順連連點頭。


    徐誌穹一抱拳:“徐某另有要事,今日便告辭了。”


    馬季順吩咐人用馬車護送徐誌穹,徐誌穹也正好想沿途看看流民的安置狀況。


    途徑一座村子,看見有官差正在發粥,徐誌穹命人把馬車停在遠處,獨自步行來到近前,看了看粥的成色。


    粥很稀,比在浮州看到的粥要強一些,但和官府承諾的成色相差甚遠。


    也許是米糧運送的不及時?


    徐誌穹看了看兩名監督施粥的人,一個罪業兩寸八,另一個罪業三寸三。


    毫無疑問,這兩個王八蛋在粥上動了手腳,隻要有能伸手的地方,他們絕對不會放過百姓嘴邊的一粒米。


    徐誌穹緊鎖雙眉,殺了這兩個王八蛋能不能解決問題?這個問題到底還有沒有解決的可能?


    看來我得在竹州多待一段時間。


    可如果繼續留在這裏,卻有食言的嫌疑,墨遲若是以為我違背約定,重啟朱雀宮的事情,隻怕也要拖延。


    大宣拖不起了。


    罷了,先殺了這兩個鳥廝再說。


    徐誌穹正要動手,忽見流民之中站著兩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是許笑生,另一個是曲少遊。


    雖然穿的破破爛爛,打扮的和流民一樣,但徐誌穹認得他們的身形。


    貌似這事不用自己出手。


    徐誌穹默默離開了粥棚,上了馬車。


    在車上顛簸兩日,徐誌穹到了江曲縣,借陰陽法陣,迴了墨遲的船上。


    墨遲在江上等了幾天,見徐誌穹來,非但沒有抱怨,反而擺酒相迎。


    “我聽當地人說,運侯去了竹鳶城,分糧食,殺酷吏,救百姓,砍了知府孔建臣,竹州百姓都在傳頌運侯的美名。”


    徐誌穹眉毛一挑:“這話誰說的?誰說我殺了知府?”


    “沒殺麽?”墨遲訝然道,“竹州可都傳開了!”


    孔知府這才剛失蹤幾天,消息就傳遍竹州了?


    這明顯超出了這個時代正常的信息流轉效率。


    更何況竹州同知馬季順一開始就咬準了孔建臣畏罪潛逃,這是官方消息,怎麽沒有流傳開來?


    徐誌穹愣了好久,墨遲想想道:“許是運侯平素秉持公道,無知鄉民因憎恨知府,編出來的流言。”


    解釋的很合理。


    但徐誌穹感覺到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酒桌之上,陶花媛對徐誌穹愛答不理,等酒宴散後,徐誌穹鑽進了“陶師兄”的臥房,才知道“陶師兄”真的生氣了。


    “侯爺,你來我這廂作甚,你是做大事的人,身邊有的是高人相助,我跟著你,卻不是累贅麽?”


    徐誌穹趕緊上前安慰道:“那高人性情古怪,見了美人,便要據為己有,我就這麽一個好桃兒,哪能讓他搶了去。”


    “胡扯,誰信你這話!”


    “我說的是真話,再說那位高人形貌也相當俊偉,你若是看上了他,卻不要氣死我?”


    “越說卻越離譜,我何時正眼看過別的男子?”


    徐誌穹哄了片刻,陶花媛好歹平靜一些,問道:“那日和你分別後,我迴船上給墨遲送信,墨遲沒有半句埋怨,平心靜氣,說要在這裏等你,


    第二天清晨,我自乘船,前往竹鳶城找你,這一路走下來,卻發現一樁怪事。”


    “什麽怪事?”


    “我在江曲縣便聽說你殺了知府的消息,可等向東走了一百多裏,卻再也沒有關於知府的消息了,等走到竹鳶城附近,隻聽說糧倉被劫,依然沒有打探到知府的消息,


    我當時在想,這消息的路徑,為何是反的?知府的消息,不是應該先從州府竹鳶城傳出來,途徑各縣後,最後才到江曲縣麽?”


    徐誌穹眼角一顫:“這消息,是從江曲縣散出去的。”


    陶花媛道:“我擔心的便是這一點,這消息,很可能就是他散出去的。”


    ……


    深夜,墨遲站在甲板上喝酒,見山豔前來,且上前在她臉蛋上捏了一把。


    山豔趕緊躲遠,低下頭道:“殿下,我聽說大宣往南各州縣,不少地方出了饑荒,若是讓徐誌穹一路過問下去,卻不知要何時才能到萬生城?”


    “不急,”墨遲喝了口酒,淡然的看著江麵,“若是不讓他把大宣的事情處置好,到了萬生城,他也不會為我大鬱效力。”


    山豔又道:“徐誌穹這人殺心太重,之前在三江口殺了戴宏毅,激怒了群臣,而今又在竹州殺了知府,若是再這樣一路殺下去,卻不知要招來多少憤恨。”


    “是啊,也不知大宣會有多少人恨他。”墨遲神情愜意,在清涼的江風之中,又喝了一杯酒。


    ……


    徐誌穹和陶花媛在船艙中嬉鬧,陶花媛突然紅著臉道:“鬧了這多日,也沒見你動一次真格的。”


    徐誌穹眨眨眼睛道:“今夜便動個真格的如何?”


    陶花媛臉頰卻更紅:“這話便是說定了,你可不準戲耍我。”


    她是認真的。


    她事先準備了熱水,沐浴之後,又仔細梳洗了一番。


    她穿上一身紅衣,精心打扮過後,來到了徐誌穹身邊。


    徐誌穹平躺在床上。


    陶花媛略微有些慌亂,不敢看他的臉。


    她想問一句:“賊小子,我美麽?”


    可話就在嘴邊,卻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


    陶花媛覺得自己快喘不上氣來了。


    想這些作甚,交給他就是了。


    吹熄了蠟燭,陶花媛鑽進了徐誌穹懷裏。


    徐誌穹一動不動。


    “賊小子,不想要麽?”


    徐誌穹還是不動。


    “賊小子,莫再裝了!”陶花媛有些生氣了。


    她在徐誌穹身上摸索了幾下,發現要害之處,沒有變化。


    平時嬉鬧的時候都有變化的,怎麽今天就沒有變化了?


    “賊小子,你到底怎地了?”


    陶花媛趕緊點燃燈燭,發現徐誌穹滿臉是淚,說不出話來。


    在五品的修行道路上,他一共需要煉化一萬一千一百零一顆功勳。


    截至目前,他一共煉化了三千三百顆功勳。


    但他少算了一些零頭。


    這些零頭很重要。


    因為把這些零頭加上,他煉化的功勳超過了三分之一。


    在如此緊要的關頭。


    他進入了下升中的狀態,他要升五品中了。


    桃兒……


    徐誌穹哭了,卻哭不出聲音。


    就差了這一點……


    第469章 而今方知萬物生


    徐誌穹在江上飄了整整一個月,終於到了大宣和鬱顯國的交界之地,運州。


    大宣和鬱顯有三州交界,靠近西邊的涓州和庭州,都在蠱族的掌控之下,隻有運州還在鬱顯皇的掌控範圍。


    墨遲建議停船:“運侯,你的封地到了,好歹過去看看。”


    運侯到了運州,確實應該過去看看,至少應該到他的采邑上去走走。


    可徐誌穹的狀況有些特殊。


    他站在甲板上,看著岸上連綿起伏的山勢,看著群山之下隱約可見的城池,他真有立刻靠岸的衝動。


    忽而一陣江風襲來,徐誌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這是他第一次,在沒有別人幫助的情況下,由下升中。


    這也是第一次,他領會到了,什麽叫下升中,半條命。


    實際上還不止半條命,如果不是有山豔用萬物生之術為徐誌穹續命,一條命可能都搭進去了。


    他晉升的速度太快了,已然超出了身體的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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