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秋慈接過茶杯,她擔心茶裏有毒。


    她猛然抓住了何芳的手腕。


    寶慈殿一陣顫動,柴秋慈剛一動用氣機,似乎觸發了某種機關,嚇得她趕緊把手縮了迴來。


    何芳笑道:“母後不是說不怕麽?”


    柴秋慈氣得臉色發青。


    何芳又道:“母後,一個人獨居寶慈殿,終日清湯寡水,粗茶淡飯,想必母後也受了不少苦,


    若是寶慈殿住夠了,孩兒且跟皇帝說說,換個地方給母後住,


    若是這一世的苦受夠了,孩兒也跟皇帝說說,不再讓母後受苦。”


    柴秋慈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從案幾上拿起茶壺,丟向了何芳:“你給我走,走遠些,莫再讓我看見你!”


    何芳躲過茶壺,擦了擦身上的茶水,微笑道:“孩兒明天再來探望母後。”


    看著何芳遠去的背影,柴秋慈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性情到底像誰?


    怎就讓人如此生畏?


    出了寶慈殿,長樂帝在門口焦急等待。


    “妹子,太後卻怎說?願意答應下來麽?”


    何芳搖了搖頭。


    長樂帝連連跺腳道:“我且說你好生和她商量著,時才我怎還聽見了爭吵聲?”


    何芳笑道:“不算爭吵,敘敘舊情罷了。”


    長樂帝道:“隻要他肯救誌穹,我立刻恢複她自由身,她要什麽條件都能商量。”


    何芳搖頭歎道:“就是她答應下來,也未必作數,皇兄,我知道她性情,若是想救誌穹哥,這事你必須聽我的。”


    “罷了,我聽你的,”長樂帝長歎一聲道,“哪來這麽個檮杌四品?誌穹怎會招惹了他?”


    ……


    徐誌穹走在路上,正在反省。


    難得從太卜那裏得到一件寶貝,能看看小黑屋的樣子。


    看就看了,還非得到門外去作死。


    要說平時作死的事情也沒少做,但沒想到成功來的如此突然。


    思索間,徐誌穹來到了威義府。


    武栩下葬之後,世間隻留下了一個親人,就是他的妻子辛楚。


    按照頓頑星君的吩咐,昭興帝把原本的侍郎府留給了武栩,更名為威義府,其遺霜依舊按照侍郎夫人的待遇,生活在府邸中。


    平時,徐誌穹在暗中給過辛楚不少照顧,有一段日子,昭興帝停了威義府的俸銀,徐誌穹偷偷往威義府送過銀兩,此前有龍怒社的弟子來威義府鬧事,徐誌穹當即砍了他們腦袋,讓他們再也沒敢靠近府邸。


    但徐誌穹很少拜訪辛楚,畢竟這涉及到避嫌的事情。


    今天見徐誌穹來,辛楚頗感意外:“叔叔來此,不知所為何事?”


    武栩生前把徐誌穹當做兄弟,這點辛楚是知道的,故二人一直以叔嫂相稱。


    徐誌穹道:“今日來找嫂嫂,是為聽曲。”


    這話也就是徐誌穹說出來,換做別人,還以為是在嘲弄辛楚的出身。


    辛楚詫道:“叔叔為何要聽曲?”


    徐誌穹道:“為攀上一位附庸風雅的朋友,嫂嫂且把那知名的曲目彈上幾首,隻談一段便好,我記性還不錯,應該能分辨個大概。”


    辛楚取來古琴,把知名的曲目,一樣彈奏一小段,徐誌穹憑著在勾欄之中的積累,一天時間,記下了三百多首曲目。


    離開了威義府,徐誌穹來到了賞善司。


    青山之下,小溪之旁,白悅山撫著琴弦,看著徐誌穹,笑道:“尚峰,你卻想清楚了,願意來做我的副手?”


    徐誌穹笑道:“這事情還得多思量幾日,今日來此,是想聽大夫彈曲。”


    白悅山一愣:“此話當真麽?”


    “當真!”徐誌穹坐在了白悅山對麵,“我是真心喜歡聽曲,可勾欄裏那些庸俗曲調實在聽膩了,想來大夫這裏聽些雅樂。”


    白悅山皺眉道:“你好放肆!怎敢把我和勾欄之流相提並論?”


    “在下便是個庸俗的人,”徐誌穹一臉慚愧道,“既是惹大夫不悅,在下走就是了。”


    徐誌穹要走,白悅山喝一聲道:“你越來越沒規矩,當這是什麽地方,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徐誌穹趕緊坐迴了原處。


    白悅山撫住琴弦道:“既是有心研習雅樂,也難得我有這般興致,且指點你一二,我先奏上一曲,你先聽聽曲牌。”


    還是這老規矩。


    徐誌穹點點頭,專心聽曲。


    白悅山輕撫琴弦,彈奏起來,第一曲隻彈了開頭,徐誌穹便道:“好喜慶的曲子,這是《金縷詞》。”


    白悅山點點頭道:“有些長進,再聽這一首。”


    白悅山再彈第二曲,徐誌穹多聽了片刻,又道:“此曲恬淡,應是《水晶簾》。”


    白悅山點點頭道:“若隻是彈曲,怕是難不住你。”


    徐誌穹做好了準備,他要跳舞了。


    果不其然,白悅山當即起身,翩然起舞:“當初我跳些尋常曲目,都被你猜出了曲牌,今日且跳一個生僻些的!”


    這曲子確實生僻,若不是昨日得了辛楚的指點,徐誌穹還真就猜不出來。


    “大夫舞步熱切,舞姿率真樸實,此曲當為《千秋歲令》!”


    白悅山讚歎道:“好眼力,你再看一曲!”


    生僻的曲子難不住徐誌穹,白悅山故技重施,又跳了一首自創的曲目。


    當初徐誌穹管這類曲目叫夏姬八眺。


    今天若是再這般說,卻要冒犯了白悅山。


    但徐誌穹接下來給出的答案,卻比夏姬八眺還讓白悅山惱火。


    等白悅山跳到一半,徐誌穹道:“白大夫,此曲名喚《星宿廊》。”


    舞姿戛然而止,白悅山默默看著徐誌穹。


    “你時才說什麽?”


    “在下時才是說,這曲子名叫《星宿廊》。”


    白悅山逡起眼睛道:“你見過星宿廊?”


    徐誌穹搖頭道:“不曾見過,但我聽說白大夫去過,故而想在白大夫的舞姿之中,看看這星宿廊到底是何模樣。”


    白悅山迴到石桌前,撥弄琴弦,彈起了曲子。


    徐誌穹聽不出曲牌,隻聽到滿滿的殺氣。


    曲子彈到一半,白悅山猛然拉起一根琴弦,對準了徐誌穹:“這事情是誰告訴你的?如實說來,我饒你一條性命。”


    第436章 唿呀!且聽我唱一曲芭蕉雨


    白悅山對徐誌穹動起了殺心,這點在徐誌穹的意料之內。


    師父曾經跟徐誌穹說過,在任何人麵前不準提起他的名號。


    假如白悅山真的去過星宿廊,假如帶白悅山去星宿廊的人是師父,那白悅山肯定也收到過類似的警告。


    徐誌穹看著眼前的琴弦,麵帶笑容道:“大夫,這事情讓我從何說起……”


    “別繞圈子!”白悅山語氣冰冷,“我問你,是誰告訴你我去過星宿廊?”


    徐誌穹看著白悅山道:“這人的身份不能透露,至於為什麽不能透露,你懂。”


    他在暗示白悅山。


    白悅山愣了半響,難道這是祖師告訴他的?


    道門裏的人都曾說過,馬尚峰背後有高人相助,不然他也不可能用不到兩年的時間升到五品。


    可師父為什麽把我去過星宿廊的事情告訴他?


    難道師父和他無話不說?


    還是他信口胡說,故意詐我?


    白悅山手裏依舊攥著琴弦,徐誌穹手裏則攥著中郎印。


    在白悅山鬆手的一刻,徐誌穹有絕對的把握能逃走。


    可問題是逃到了中郎院之後該怎麽辦?


    白悅山隨時也可以追到中郎院去。


    這一點徐誌穹早有準備,常德才和楊武都在中郎院等著,白悅山真要追過去,三個人打一個,徐誌穹還真就不怕他。


    但徐誌穹不想和白悅山打。


    他是來求白悅山幫忙的。


    白悅山又問:“你在哪裏聽過這番話?”


    徐誌穹道:“這事情,也不能對你說。”


    與祖師相關的事情,一個字也不能提起,這確實是祖師當初的叮囑。


    當真是祖師讓他來找我的?


    白悅山還是有些懷疑,他冷笑一聲道:“這也不能說,那也不能說,你來找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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