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了不讚同的理由,比如說,大軍行動不便,糧草輜重調撥不便……


    但真正的原因她沒有說出來,她不願把軍隊集結在一起的原因隻有一個,集結軍隊作戰會影響她的戰績。


    五路人馬,席卷各縣,幾天之內,抓捕數千人,這樣的戰績和效率聽起來很順耳。


    大軍集結在一起,磨磨蹭蹭,逐縣清剿,這樣的戰績聽起來就不暢快。


    抓賊而已,非得湊到一塊一起抓?粱賢春就不信這個邪。


    她是將軍,終究還由她來做主,在會議最後,她給了兩點結論:


    一是賊寇猖狂,各營要加緊小心。


    二是紅衣營確實不宜單獨行動,今後和粱賢春的蒼龍衛一並行動。


    徐誌穹按了按眉心,他不覺得粱賢春比粱玉瑤能強多少,昨夜粱賢春沒有遭遇慘敗,主要是她運氣好。


    當晚,各部營官在大營留宿,徐誌穹去了粱玉瑤營帳,卻看粱玉瑤失魂落魄,紅著雙眼瑟縮在臥榻之上,一語不發。


    “你來看我作甚?卻來笑話我麽?”粱玉瑤轉過身去,依舊縮在臥榻上,背對著徐誌穹。


    看她這姿勢,適合塞一顆順氣丸。


    罷了,這次受了委屈,且不捉弄她,徐誌穹拿出一壇羊羔酒:“公主,咱們喝兩杯?”


    “不喝!這酒太膻!”


    徐誌穹又拿出一條羊腿:“那咱們吃兩口?”


    “不吃!這肉不更膻麽!”


    “我拿了支金步搖,給公主戴上?”


    粱玉瑤坐了起來:“你當我缺首飾麽?”


    徐誌穹歎口氣道:“罷了,既是不缺,我送別人就是了。”


    他起身要走,粱玉瑤在身後喊道:“既是帶來了,就給我戴上吧!”


    徐誌穹繞到公主身後,將一支做工精致的蝴蝶金步搖戴在了公主頭上。


    公主摸了摸步搖,走到妝台前,對著銅鏡照了許久,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


    其實這支步搖看起來沒什麽特別,尤其是對粱玉瑤,各種名貴的首飾她有太多。


    但隻要是徐誌穹送的,她就喜歡。


    “賊丕,這東西真是給我的麽?莫不是給哪個賤婦人準備的,隨手便塞到我這裏來?”


    徐誌穹動了動蝴蝶的翅膀,金光閃爍之間,粱玉瑤隱約看到了“玉瑤”兩個字。


    粱玉瑤一怔,在首飾刻字的技法倒是不新鮮,可這兩個字好像在蝴蝶翅膀上活了一樣。


    盯著蝴蝶看,字會隨著蝴蝶翅膀動,盯著兩個字看,蝴蝶好像在發間飛翔。


    粱玉瑤驚喜道:“你是找了哪位名匠做的這支步搖?”


    徐誌穹道:“北境名匠李伏生。”


    “李伏生?”粱玉瑤一驚,“李伏生隱居多年,沒人知道他下落。”


    徐誌穹道:“在北境征戰之時,有幸見過李伏生一麵,與他聊得也算投契,他便同意送我個物件,


    打仗的日子你也知道,有了今天,難說明日,我也不知自己還能活幾天,且向他討了一支步搖,上麵刻上了公主的名字。”


    粱玉瑤紅著臉道:“為何要刻我的名字?”


    徐誌穹深情望著粱玉瑤:“隻因那時,心裏想的都是公主。”


    “賊丕!誰信你的話!”粱玉瑤仔細撫摸著步搖,臉色越發紅暈。


    她信了,當真信了。


    這支步搖真是李伏生打造的?


    想多了,李伏生哪那麽好找?


    這支步搖是徐誌穹在池環縣首飾行隨手買的,徐誌穹本打算送給卓靈兒,當做照顧夏琥的謝禮,卻看粱玉瑤受了委屈,才把步搖送給了她。


    那兩個字,是徐誌穹剛剛刻上去的。


    徐誌穹哪有這樣的工法?


    他沒有,但鴛鴦刃有!


    徐誌穹把判官氣機連同陰陽二氣,全都注入到了鴛鴦刃之中,用意象之力,催動了鴛鴦刃的靈性,在蝴蝶的翅膀上刻一道陰陽幻陣。


    粱玉瑤看到了“玉瑤”兩個字,是因為她中了幻術。


    徐誌穹為何要對粱玉瑤如此上心?


    自然是有求於人。


    粱玉瑤看著一雙蝴蝶翅膀,笑了許久,眼睛一紅,鼻子一酸,咳嗽兩聲,突然哭了出來。


    她實在憋不住了,坐在鏡台前,放聲痛哭:“我就是個不中用的廢物,是個廢物也就罷了,還連累人,害死了任多姐妹!”


    徐誌穹搖搖頭道:“一仗打輸了就任地沮喪?你去問問車騎大將軍楚信,他這一生打了多少敗仗?像你這般看不開,他卻不知要死多少迴!”


    粱玉瑤淚落連珠:“莫說什麽楚信,我哪能和他比!且說咱們五路大軍,哪個像我輸得這麽慘!”


    徐誌穹道:“都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公主這一仗是敗了,可此前一仗卻也贏得風光,你在滑州以東,接連打下了三座怒夫縣壇,這事情,我也是知道的。”


    粱玉瑤擦擦眼淚道:“你知道有什麽用?別人現在隻記得我打了敗仗,此前的勝仗還有誰記得?”


    “我記得!這事絕對忘不了!等咱們班師迴京,我也得跟別人說,我們玉瑤公主三戰三捷,


    對了,公主,有件事情忘了問你,你在那三座縣壇裏,有沒有看到他們怒夫教的經文?”


    粱玉瑤點點頭道:“經文倒是看到不少,但隻留了幾本內道經文,他們說這東西很是難得,其他的外道經文都燒了。”


    “內道經文!”徐誌穹眼睛一亮,“能給我看看麽?”


    要是徐誌穹一進來就要經文,肯定會被粱玉瑤打出去。


    但在送過步搖之後,粱玉瑤連原因都沒問,直接把經文交給了徐誌穹。


    這就是特務機構的實力,粱玉瑤打仗或許真的不行,但搜集信息的能力絕對一流。


    她一共搜集了六本內道經文,徐誌穹打開第一本經文,發現有用的話,還是那一段:子在血中方知孝,婦在血中方知順。


    經文上麵的符號,也和徐誌穹看過的一模一樣。


    第二本經文,沒有區別。


    第三、第四本也是同樣,一直看到第五本,徐誌穹的眼睛亮了。


    他看到了不一樣的符號,下麵對照著不一樣的經文。


    “夫立威於世,當有三無常,


    一為喜怒無常,二為善惡無常,三為是非無常,


    有此三無常,令妻妾、子女、婢仆順之,不順則殺之,是為立威之道!”


    經文是新的,符號也是新的,徐誌穹對比了一下暗文和譯文,很快找到了新的破譯方法。


    把這套破譯方法,直接套用到《怒祖錄》上,能破譯嗎?


    不能!


    譯法之間還有變化,《怒祖錄》後半段的譯法和已知的兩套譯法都不相同。


    但徐誌穹通過兩套譯法,推算出了譯法的變化規律。


    “說到底還是線性代數,多幾個未知量而已……”徐誌穹在大營琢磨了一夜,將至天明,終於多譯出兩句:


    第一句:帝與儒星,再敗祖於野。


    第二句:帝殺祖,與儒星分而食之,雙雙成宿。


    第331章 陳順才的女人


    怒祖死了,這點,徐誌穹能想得到。


    怒祖被吃了,這點,徐誌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


    假設《怒祖錄》的記述是真實的,開國太祖皇帝和儒家道門始祖一起吃了怒祖,雙雙成為星宿,那怒祖當初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


    怒祖已經死去多年,那所謂的怒夫道又是一個什麽樣的道門?


    這個道門靠誰來支撐?


    難道怒夫道已經絕跡了?


    現在所謂的怒夫道就是檮杌兇道?


    徐誌穹還想接著往下翻譯,卻發現譯法又出現了變化。


    再推算一次譯法!


    這本《怒祖錄》上有太多珍貴的信息。


    徐誌穹一直算到天亮,也沒算出個結果,梁玉瑤突然走進軍帳,喝一聲道:“賊丕,你出來!”


    這是怎地了?


    她看出那支步搖的破綻了?


    應該沒什麽破綻才對。


    徐誌穹戰戰兢兢跟著梁玉瑤走出了軍帳,梁玉瑤把徐誌穹帶到無人之處,壓低聲音道:“說吧,要我怎麽做,你才肯說實話?”


    說什麽實話?


    說那支步搖不是李伏生做的?


    我若就這麽承認了,這悍婦人不得打死我?


    徐誌穹額頭見汗,半響不語。


    梁玉瑤道:“你就說吧,隻要你說實話,你要什麽我都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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