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順才不敢違忤,趕緊領命。


    “佞臣暴民,你們合該有此一劫!朕為大宣勞心勞力,你們何曾真心念朕的一句好?你們逼朕退位,朕也不須再有顧忌!”


    昭興帝猙獰一笑:“湍迅兩州之事,不可操切,你傳話給吏部,查一查兩州知府貪贓的把柄。”


    陳順才一怔:“若是讓吏部來查,隻怕會驚動兩位知府,邊疆大吏,在六部都有些人脈。”


    “驚動他們?”昭興帝冷笑道,“我卻要嚇得他們魂飛魄散,知天子之怒,這群佞臣方能遵天子號令。”


    ……


    冬月十三,天降大雪,徐誌穹在中郎院裏吃金豆子。


    馮少卿最近脾氣越發暴躁,夏琥怕徐誌穹到罰惡司惹事,幹脆把功勳給徐誌穹送到了中郎院。


    徐誌穹就著一口香醪,吞下了幾顆金豆,眼看眼前還一大盆,皺著眉頭:“這要吃到什麽時候?”


    夏琥哼一聲道:“當了這多年判官,還頭一次聽說有人嫌功勳多,你要不吃,我自己留下便是。”


    “留下便留下,我不是說了麽,有功勳你先吃,升了六品再說。”


    “你說的輕巧,我熬得過去那一關麽?”


    無論對哪個道門,晉升都是生死考驗,徐誌穹有道長護著,卻也昏迷了許久,夏琥沒有高人照應,不敢輕易冒險。


    “當年升七品的時候,我就差點丟了命,我可聽說了,有不少同道就死在了六品上。”


    徐誌穹笑道:“你聽錯了,那些人不是因為晉升六品而死,而是死在六品技上,學六品技確實有些兇險。”


    夏琥還是搖頭;“我沒你那天分,還是多等些時日,把七品上的修為鞏固的紮實些。”


    “也罷,來日我讓錢大哥幫你一把,他肯定有些訣竅。”


    吃了一盆金豆子,撐的徐誌穹直翻白眼。


    夏琥上來幫他揉揉胸口,徐誌穹一把將夏琥摟在了懷裏:“娘子,今夜不要走了。”


    “那可不行,”夏琥推開徐誌穹,“馮少卿每隔兩個時辰,便要點人數,上次有個推官去晚了,差點被馮少卿打死。”


    “這廝真是瘋了!”徐誌穹緊鎖雙眉,“娘子,不能再等了,明日我便帶你去見錢大哥。”


    “還是等等吧,我剛升了七品上,怎麽也得等到修為穩固一些,”夏琥真心害怕,“我得迴去了,過幾日再給你送功勳來。”


    夏琥走了,徐誌穹心裏很不踏實,很多人都知道徐誌穹和夏琥的關係不一般,馮靜安痛恨徐誌穹,遲早要對夏琥下毒手。


    當推官,終究要受製於罰惡司,還是得盡早升中郎。


    不過夏琥的修為確實不穩,通過罪業之童能看出來,她身上的霧氣有些飄忽不定。


    等上十天半月,再看情形,隻要夏琥根基穩了,就算把她綁走,也得逼著她升六品。


    徐誌穹提上燈籠去巡夜,從西集走到南門,從南門走到了鶯歌院,本想去鶯歌院裏享受一下風雅,剛要進門,忽聽一陣腳步聲傳到了耳畔。


    鶯歌院門前,人來人往,有腳步聲再也正常不過。


    但這個腳步聲非常特殊,和徐誌穹的腳步幾乎完全一致。


    有人跟蹤我。


    這就不能去鶯歌院了。


    在這種場所,徐誌穹會一心一意投入修行之中,很容易遭人暗算。


    徐誌穹繞過鶯歌院,想找個僻靜地方,看看到底是誰跟蹤。


    等走到一條深巷,忽聽身後腳步聲急速迫近。


    是宦官,修為應該有五品。


    果真不是跟蹤這麽簡單。


    徐誌穹猛然迴身,提著燈籠,一刀砍向了身後的宦官。


    宦官側身躲過燈籠,身形一分為二,左右夾攻徐誌穹。


    幻術?


    不對,一招一式,出手都是真的,這就是兩個宦官。


    他們兩個剛在一直疊在一起,腳步和動作完全一樣,徐誌穹一時沒能區分。


    怎麽還有這樣的怪物?


    徐誌穹的六品技對宦官沒用,單憑刀法,能勉強對付一個五品宦官,但同時對付兩個基本沒有勝算,更何況這兩個宦官如此默契,攻勢不斷,且沒有破綻。


    徐誌穹沒有戀戰,一手握住議郎印,要迴中郎院,一名宦官突然繞到身後準備突襲。


    也不知巷子裏何時多了一輛貨車,宦官沒注意,一下撞翻了貨車,一對瓷娃娃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看到這輛貨車,徐誌穹不打算迴中郎院了。


    老貨郎低著頭,撿起地上的碎瓷片,可憐巴巴道:“你們得賠我錢。”


    一名宦官冷笑道:“老東西,算你不走運。”


    他伸出手指來點老貨郎的胸口,忽覺一陣威壓襲來,兩個宦官立刻低下了頭,徐誌穹也跟著低下了頭。


    老貨郎拿著摔碎的瓷娃娃,顫抖著聲音道:“這都是有本錢的,你們不賠錢,就得賠命!”


    第264章 老夫是沒有去過鶯歌院的


    梁季雄在城中安插了不少蒼龍衛,今夜有急事要找徐誌穹,得知徐誌穹在城南閑逛,急忙推著貨車趕了過來,正好遇到兩名宦官,夾攻徐誌穹。


    一招龍怒之威,迫使兩個宦官低下了頭,這兩個宦官立刻放棄了反擊的念頭,準備逃跑。


    他們不認識梁季雄,也不知道梁季雄的修為,但他們知道什麽是蒼龍霸道,霸道修者意味著宗室成員,宦官對宗室成員有著本能的畏懼。


    他們想等龍怒之威消失後,立刻逃走,梁季雄沒給他們逃走的機會,一招盤蟒之技,直接掰斷了兩人的腿骨,把兩人變作傀儡,乖乖站在了徐誌穹身邊。


    梁季雄道:“這兩人必定來自司禮監,找個地方好好審問一番。”


    “二哥,”徐誌穹指著不遠處的鶯歌院,“我覺得那地方就不錯。”


    梁季雄連連搖頭道:“我一生清心寡欲,若是去了那種地方,豈不壞了我名聲?”


    徐誌穹驚訝道:“二哥從來沒去過?那這些年二哥都是怎麽過來的?那二哥的這雙手上豈不是沾滿了……”


    “莫要閑扯,快些走吧!”梁季雄是個正直的人,不想跟徐誌穹開這種下作玩笑:“趕緊找個僻靜地方。”


    徐誌穹道:“這是城南,京城繁華所在,哪有什麽僻靜地方?幹脆就去鶯歌院,咱們找個小軒慢慢審問。”


    梁季雄麵露難色,他是真不想去。


    徐誌穹催促道:“怕什麽,你既是沒來過,還穿著一身貨郎的衣裳,肯定不會有人認出你!”


    到了鶯歌院門前,管家正在招唿生意,遠遠看見徐誌穹的紅燈,且上前招唿道:“徐千戶,裏邊請,您去哪座院子……”


    到了鶯歌院,得先說清楚自己去哪座院子,這是規矩。


    徐誌穹道:“且在前院找個小軒先坐坐,一會再去別的院子。”


    二哥沒來過鶯歌院,徐誌穹趕緊給介紹著:“鶯歌院有樂院、詩院、書院、弈院,這些院子都有角色姝麗,普通的叫小鬟,再好些的叫樂師、琴師、棋師之類,再往上就了不得了,那些都是閣主,睡一次閣主,可真不容易,因為進這些院子都是要考試的。


    二哥,您可千萬別驚訝,鶯歌院就是這規矩,來這不是有銀子就行,得像舉子會試差不太多,咱們今晚不急著去趕考,前院有小軒,咱們先去坐坐,辦些正經事。”


    梁季雄不願意說話,似乎一刻都不想在此地多留。


    管家正在前邊帶路,忽然轉過身子,盯著梁季雄看了片刻。


    梁季雄低著頭,極力躲避管家的目光。


    管家快步上前,壓低聲音道:“您,您,您這是?”


    徐誌穹一怔,這什麽情況?


    梁季雄滿是厭惡的轉過臉去,不想看那管家。


    管家貼在身後,低聲耳語道:“您還是去老地方麽?”


    老地方?


    徐誌穹又是一驚。


    梁季雄怒道:“你說甚來?我哪知道什麽老地方?且找個清靜地方就是。”


    管家趕緊答應,帶著四人往院子深處走去。


    徐誌穹皺眉道:“小軒不都在前院麽?”


    管家不言語,把徐誌穹的話當了耳邊風。


    先後穿過樂院、詩院、書院、弈院,管家帶著四人進了弈院後麵的一座小院,領著兩人進了正房。


    院子很清靜,就他們這兩位客人。


    正房十分寬敞,陳設甚是奢華,卻比閣主的臥房要奢華的多。


    這是vip專用候雞大廳?


    徐誌穹來過幾次鶯歌院,卻還不知道這樣一座小院。


    管家命人煮酒烹茶,站在梁季雄身邊,低聲耳語道:“還是叫那幾位相熟的閣主過來麽?”


    梁季雄怒道:“老夫哪有什麽相熟的閣主?”


    管家把聲音壓得更低些:“玉竹閣的含珠閣主大病初愈,今夜也是能迎客的。”


    梁季雄一錘案幾:“你這人任地聒噪!老夫是第一次來!”


    管家恍然大悟,趕緊帶著眾人退下。


    梁季雄喝了一盞茶道:“這人真是羅唕,老夫明明是第一次來。”


    徐誌穹盯著梁季雄道:“二哥,你好大麵子,在鶯歌院,不用趕考,就能睡閣主?還能在這麽精致的院子裏候雞?”


    “什麽閣主?”梁季雄搖搖頭,“老夫沒來過這裏。”


    “好,沒來過。”


    梁季雄放下茶盞道:“趕緊審一審這兩個閹豎。”


    徐誌穹點頭道:“二哥,今晚要是你請,這事就算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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