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差多少?”


    “有賬冊,尚書大人那裏有賬冊,您找尚書大人查驗一下就是。”


    隋智垂下眼角,看著劉廣迎。


    劉廣迎是柳尚書的心腹,平時說話狂傲了一些,不願迴答隋智的問題,也在情理之中。


    但在以往,他會和隋智爭執,他會說置辦軍械的時間不夠,他會說柳尚書自有安排。


    但今天他沒有找任何借口,聲音有氣無力,這不像爭執的態度。


    他不想爭執,他在敷衍,有氣無力的敷衍。


    隋智看了看劉廣迎的氣色,臉龐紅潤,倒不像是生病的樣子:“劉郎中,近日身體有何不適?”


    劉廣迎搖頭道:“謝侍郎牽掛,屬下賤軀尚可,隻是最近有些乏累。”


    隋智笑道:“既是乏累,今日且早些迴去歇息。”


    這是給他放了半天假。


    劉廣迎連連道謝,離開了衙門。


    隋智驅逐旁人,寫下一封密報,親自送到了皇宮。


    ……


    昭興帝在秘閣之中打開了隋智的密報,反複看了兩次,問了司禮監秉筆太監陳順才一句:“京城之中,算上你,一共有幾位三品修者?”


    陳順才思量片刻道:“奴婢若是沒記錯,一共有八位,三位蒼龍殿長老,一位朱雀宮長老,一位是車騎大將軍,一位是陰陽司太卜,剩下兩位,是老奴和武栩。”


    皇帝眨眨眼睛:“就這八個人,你說說他們誰忠誰奸?”


    陳順才連連搖頭道:“奴婢不敢妄言。”


    “說就是,朕恕你無罪!”


    陳順才思量片刻道:“若說為江山社稷,除了朱雀宮長老是外邦人,其餘七位都是忠良。”


    昭興帝搖頭:“莫說什麽江山社稷,隻說朕,隻說誰對朕忠心,你要說實話!”


    一陣威壓襲來,陳順才立刻低下了頭。


    蒼龍霸道的九品技,就連三品宦官也無法抵禦。


    陳順才在威壓之下說了實話:“若隻說對陛下,恕老奴臉厚,除了老奴之外,這個……”


    昭興帝點頭:“你說的沒錯,朕貴為九五之尊,整個京城,乃至整個大宣,除了你,再找不到一人對朕忠心不二。”


    陳順才趕緊跪地磕頭:“老奴惶恐。”


    “江山社稷?”昭興帝連笑了幾聲,“若是沒有朕?留這江山社稷有何用?留這萬千黎庶有何用?忠於社稷不忠於朕?此等賊子卻不該殺!”


    陳順才連連磕頭:“陛下息怒,保重龍體。”


    昭興帝把密報交給了陳順才:“把劉廣迎的事情,透露些風聲給武栩,千萬記住,別留痕跡,讓他覺得是自己查出來的。”


    陳順才領命。


    昭興帝又道:“命人嚴密監視陰陽司,太卜若離開陰陽司一步,立刻向朕稟報!”


    陳順才領命。


    昭興帝又下了第三道命令:“再去告知蒼龍殿三位長老,朕近來夢多,從明日起,朕要在蒼龍殿長住,祈求真神庇佑。”


    陳順才領命而去,昭興帝微微笑道:“八個三品,八個三品!”


    ……


    陰陽司裏,太卜也在計算三品修者的數量。


    他算出來不是八個,是十個。


    “邪星來犯,朱雀宮那老東西不會管,那太監肯定死戰,蒼龍殿這三個老東西也要死戰,剩下的隻要不多事就好,現在就怕武栩多事!”


    第141章 李沙白的名作


    孟世貞帶領眾人在北垣巡夜,路過劉廣迎的外宅,遇到了何芳。


    王振南笑看著徐誌穹:“這位姑娘我見過,今夜恐怕你又有要事了。”


    徐誌穹擺擺手道:“沒什麽要事,咱們一塊點燈去!”


    “還點什麽燈?這姑娘就是奔你來的,誌穹,我是真服你了, 哥哥我像你這般年歲時,卻也沒你這份運氣!”


    何芳與其他女子不同,她不屑於矜持。


    她直接走到孟世貞麵前,抱拳道:“我與徐青燈有幾句話說,男女之間的私話,可否行個方便?”


    “方便, 陰陽司的何姑娘開口了,哪敢說不方便!”孟世貞帶著眾人繼續巡夜, 把徐誌穹單獨留下了。


    徐誌穹頗為局促:“何姑娘,有事說快些,公務在身,耽擱不得。”


    何芳指了指劉廣迎的外宅:“公務卻在此地麽?”


    徐誌穹一愣,她怎麽知道我想查這座宅院?


    難道陰陽司也在盯著我?


    徐誌穹查劉廣迎的初衷,僅僅是來自常德才的消息,現在什麽都沒查到,卻鬧出了這麽大動靜。


    “何姑娘,你性情直率,徐某很是欽敬,既然你提起了,徐某且問一句,這座宅院到底有什麽稀奇?”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在李七茶坊定了一座雅室,徐燈郎若是不棄,可願隨何某共往一敘?”


    徐誌穹不想去李七茶坊, 他在那費盡力氣把夏琥從桃花女手中搶了過來,難說這座茶坊和六公主有什麽關聯。


    “李七茶坊太遠,我還得巡夜,咱們就近找個地方如何?”


    何芳麵露不悅:“何某一片心意,都是為了徐燈郎,為何你對何某處處防備?今夜你若不肯隨我去,這宅院的玄機,我便不說與你了。”


    “不說就不說,徐某不聽就是了。”徐誌穹提著青燈,轉身就走。


    何芳道:“此事關係武侍郎,徐燈郎若是不聽,隻恐日後追悔莫及!”


    徐誌穹迴過頭,神情冷峻的看著何芳。


    何芳笑道:“你若不在意武侍郎安危,且當今晚沒見過何某。”


    好聰明的女子,知道徐誌穹的要害。


    徐誌穹收了燈籠:“且隨姑娘走一趟。”


    兩人來到李七茶坊,夥計將兩人請進雅室。


    雅室之中早有一人等候,那人看著有四十多歲年紀,身材單薄,臉頰瘦削,皮膚蒼白, 眉目無神, 看起來病懨懨的。


    他正為二人沏茶,一壺滾水點進茶盞, 茶湯之中,浮現一絕美女子,舒展腰身,在茶湯中翩翩起舞。


    短短幾秒鍾時間,這女子的身材、長相、衣著、首飾,乃至每一個舞蹈動作,徐誌穹都看得清清楚楚。


    大宣茶藝盛行,但茶藝精妙到如此地步的,徐誌穹是第一次看見。


    男子起身把茶湯獻給徐誌穹。


    徐誌穹怕有毒,沒敢喝。


    男子一笑,另取一隻茶盞,將茶湯倒出一半,自己喝下去了。


    徐誌穹接過剩下一半茶湯,也隻能跟著喝下去。


    再不喝,禮數上實在說不過去。


    “在下畫匠李沙白,見過徐青燈!”


    李沙白?


    大宣第一畫師!


    讓大宣無數男子(也包括很多女子)沉迷到無法自拔的藝術大師,就連武栩都沒能逃過他的魔掌。


    徐誌穹知道李沙白是李七茶坊的掌櫃,可沒想到他能親自為自己點茶。


    “久仰久仰!”徐誌穹趕緊還禮。


    三人落座,李沙白沒太多話,隻顧著沏茶。


    喝過幾盞茶,李沙白端上來兩枚錦盒,交給徐誌穹道:“此乃在下一點心意,一份獻予足下,一份勞煩足下,轉呈武侍郎。”


    徐誌穹稱謝,問一句道:“不知足下所贈何物?”


    李沙白笑道:“此乃在下拙作,一套《春香集》四卷,贈與武侍郎,一套《夏錦集》四卷,贈與足下,其中絕無他物,燈郎可當麵查驗。”


    沒等徐誌穹說話,何芳在旁直接把錦盒打開了。


    在大宣,當著送禮人的麵,把禮物直接拆開,這是極不合禮數的事情。


    但李沙白毫不介意,似乎還等著何芳的評價。


    何芳看過幾頁,連聲稱讚:“真乃神作,這一卷,放在市麵上,當價值千兩。”


    徐誌穹拿出一卷,也翻看了兩頁。


    他不敢說自己懂畫,但看這兩頁畫,要比前世看過的寫實類影像作品好太多。


    畫,有更高境界的藝術品位,有更為豐富的想象力。


    比如說第二幅畫的意境,完全超出了徐誌穹的想象。


    兩個人一左一右,仿佛一雙連接在一起的翅膀,隨時準備要振翅飛翔。


    最重要的是,《春香集》和《夏錦集》的畫風完全不同,《春香集》含蓄,《夏錦集》奔放,這就給徐誌穹出了一個難題。


    這東西還要不要給武栩?


    武侍郎分管教坊司,應該不需要這個的……


    “我替武侍郎,謝過李畫師!”徐誌穹收起了錦盒。


    李沙白起身施禮道:“瑣事纏身,恕李某失陪,兩位自便。”


    說完,李沙白走了,這是有意迴避,方便徐誌穹和何芳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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