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把竹書給了蒙麵人?


    繼續往前想,想著手遞手傳遞竹書的樣子……


    看到了,看到輪廓了。


    果真是手遞手的交接。


    可無論怎麽調整角度,徐誌穹隻能看見兩個人的衣袖,卻看不到兩個人的樣子。


    衣袖也隻能看到個輪廓,徐誌穹灌注全部意念,試圖看得更清楚些。


    畫麵漸漸清晰了,徐誌穹看清了兩個人的衣袖。


    他倒吸了一口氣,把竹書扔在了地上,神情恍惚間,從小黑屋裏掉了出來,迴到了自己家裏。


    ……


    躺在床上,徐誌穹滿臉悚懼。


    那兩個衣袖,一個是黑的,應該是蒙麵人的。


    另一個是黃的,上麵繡著雲紋。


    黃衣服,有雲紋。


    在大宣,隻有一個人能穿這樣的衣服。


    他為什麽要害太子?


    他不是隻有一個兒子嗎?


    要聽千戶的話,千萬不要介入皇室紛爭。


    貴圈太亂了。


    ……


    一覺睡到黃昏,徐誌穹去衙門點卯,提著燈籠巡夜。


    這一路心神不寧,徐誌穹覺得這個世界實在太兇險。


    日後必須遠離皇室,可在皇城司當差,與皇室接觸,在所難免。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得想個完全之策!


    徐誌穹毅然決定,和楚禾一起去了勾欄。


    在桃花棚的雅間裏,徐誌穹看著舞姬的紗裙,悟出了一些道理。


    飄上去固然精彩,但落下來更加安全。


    “人不能太飄,還是沉下來好一些,你說是吧?”徐誌穹拍了拍楚禾的肩膀,突然覺得楚禾的肩膀柔軟了一些。


    一女子咬牙切齒道:“這有什麽好看?你說,這有什麽好看!這是什麽衣服?這是什麽樣子?這多不知羞臊!”


    徐誌穹轉過臉,神情尷尬道:“師姐,你怎麽來了?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裏,隨便看看!”


    “第一次?”師姐用指頭戳著徐誌穹的腦門,“我問王燈郎你在何處,他脫口便說你在勾欄,你還敢說是第一次?就這類妖豔婦人有什麽好看,你且說她們有什麽好看?”


    “嫌她們不好看,你去跳麽,你跳的肯定比她們好看,我看一輩子都不夠!”


    尉遲蘭怒道:“你說甚來?”


    徐誌穹精神有些恍惚,總是不自覺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師姐,今夜怎麽來找我了?”


    尉遲蘭哼一聲道:“你當我願意來找你?鍾指揮使和薑少史都在你們衙門,是你們千戶讓我來找你的。”


    “這麽晚了,鍾指揮使和薑少史來掌燈衙門作甚?”


    “這裏不是說事的地方,等迴了衙門再說。”


    “好。”徐誌穹木然點頭。


    “別看了,還不走,羞死人了!”尉遲蘭擰著徐誌穹的耳朵,把他拖出了勾欄。


    迴到衙門,尉遲蘭在僻靜處講出了事情的經過:“鍾指揮使在朝堂上被張竹陽和吳自清兩位禦史彈劾,正和少史、千戶商議對策。”


    “卻因何事遭到彈劾?”


    “說你們掌燈衙門驕橫跋扈,引得民怨沸騰,揚言要將武千戶革職查辦!”


    兩個禦史就想革武千戶的職?


    這也未免太兒戲了。


    這事是有些麻煩,但還不至於讓指揮使太過煩心,至多跟武千戶發幾句脾氣就是,為何要把薑少史拉過來商量對策?


    徐誌穹還是不了解鍾參的性情。


    鍾參沒有向武栩發脾氣,遇到這種事,他從來不向部下發脾氣。


    “這兩個雜碎卻是活膩了,一天上了六本奏疏彈劾我,有的沒的都往我身上扣,這口氣我怎麽咽的下去!”鍾參狠狠錘了一下桌子。


    薑飛莉道:“指揮使息怒,據屬下所知,張竹陽和吳自清兩位禦史,背後都有六公主撐腰,可輕易動不得。”


    “怎就動不得?抓他們些把柄,揍他們一頓,再讓他們出出醜,我看日後他們還敢亂嚼舌頭!”


    武栩皺眉道:“張竹陽好說,把柄隨手就能抓到,吳自清就難辦了,這是一個出了名廉吏,把柄當真不好抓。”


    鍾參喝道:“不好抓,也得給我抓,我給你們兩個十天時間,這口氣必須給我出了!”


    第111章 廉吏吳自清


    望安河上,一艘畫舫裏,監察禦史張竹陽,正在教訓工部都水清吏司主事蘇友賢。


    工部主事是六品官,監察禦史是七品官,七品官為什麽能教訓六品官?


    這是兩人的職業特點造成的。


    都水清吏司主要負責河道、海塘、江防、溝渠、橋梁等重大工程管理,這是肥差中的肥差, 蘇友賢光在疏浚河道這一項工程上,每年入賬的銀子就超過了一萬兩,作為高危業務領域的代表人物,他對監察禦史有發自內心的敬畏。


    當然,敬畏的不僅僅是對方的官職,還包括對方的人品。


    蘇友賢舉杯道:“張大人一番話,句句振聾發聵,小弟今夜聞聽教誨, 足以受益一生!”


    張竹陽喝了一杯酒道:“且不說別的, 前年你花了十幾萬銀子,在鏑州萬鈞河修建水壩,結果去年兩場大雨,水壩就決口了,你以為這事,我們禦史台看不見?”


    蘇友賢感趕緊給張竹陽倒了一杯酒:“大人,那雨呀,是真的大!”蘇友賢趕緊吩咐人上酒,借機把話題岔開。


    張竹陽吃了一口羊頭簽,喝了口酒道:“鏑州富庶,尤其是萬鈞河畔,魚米之鄉啊,結果一場大水過後,淹死多少百姓,又有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說到動情處,張竹陽含著淚,把酒幹了。


    擦了淚,張竹陽看著酒杯道:“這酒, 滋味還真有點特別!”


    蘇友賢趕緊應承道:“實不瞞您說,這酒薑宅園子的百羔醇,一年就出十二壇。”


    薑宅園子的羊羔酒,與豐樂樓的香醪齊名,是酒中的上上品,百羔醇則是薑宅羊羔中的上上品。


    張竹陽道:“那我可得好好嚐嚐,這能喝上一壇不容易呀!”


    蘇友賢道:“這您不用擔心,我把薑宅園子兩年產的百羔醇,全買下來了,二十四壇都在這船上,管夠您喝!”


    張竹陽撇撇嘴道:“這不好吧,我也不能總來你這船上啊,讓人知道了,說閑話。”


    “竹陽兄,您記錯了,這不是我的船,這是您的船!船契就在您房裏, 兩位夫人給您保管著呢!”


    “還有兩位夫人?”張竹陽故作驚詫。


    蘇友賢笑道:“竹陽兄, 您這是喝多了, 卻把正事忘了, 兄弟我今天不是到你船上喝喜酒了麽!兩位夫人的身契也在她們身上。”


    一桌酒,一艘船,兩位夫人,這事就這麽順暢的辦了。


    張竹陽很滿意:“友賢兄,今兒大喜的日子,咱們可得多喝兩杯。”


    蘇友賢道:“竹陽兄,酒不能喝太多,一會還得和兩位夫人辦正經事呢。”


    “不礙事,酒喝的越多,這事辦的越好!”


    徐誌穹道:“那不行,喝多了就不中用了,這杯給我吧!”


    徐誌穹拿了個新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品了品味道:“這百羔醇啊,真是香醇,怎麽著也得二十兩銀子一壇吧!”


    “二十兩?”喬順剛冷笑一聲,“二百兩都未必買得來,別光顧著自己喝,給我倒一杯。”


    喬順剛和徐誌穹推杯換盞,喝起來了。


    坐在一旁的張竹陽和蘇友賢都嚇傻了。


    這兩人什麽時候進來的?


    這兩人什麽時候都可以進來。


    喬順剛是六品殺道,徐誌穹是七品判官,張竹陽和蘇友賢都沒有修為在身,門外有兩個九品護衛,根本不夠看。


    喬順剛和徐誌穹在門外聽了多時,等到其他人把事情辦妥了,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進來了。


    看到提燈郎,蘇友賢嚇得魂不附體,張竹陽倒是非常鎮定。


    “兩位燈郎,這是私家畫舫,你們來這作甚?”


    喬順剛啃著燒雞道:“誌穹啊,我懶得和他費唾沫,你和他說。”


    徐誌穹看著二人道:“既是私家畫舫,卻是你們哪家的?”


    張竹陽道:“誰家的都不是,是我們租來的。”


    不愧是禦史,問題迴答的幹淨。


    徐誌穹又道:“樓上那兩位夫人也是租來的?”


    張竹陽道:“那兩個女子是船主,我們便是租她們的船。”


    徐誌穹笑道:“船主身上還帶著身契,這是要租,還是要賣呀!”


    張竹陽沒作聲,鼻窪上見了汗了。


    徐誌穹收去笑容,看著張竹陽道:“事情都漏了,就別藏著了,提燈郎上門了,還等著用刑嗎?”


    張竹陽怒道:“你敢!無憑無據,你敢對朝廷命官用刑?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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