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字都認得, 但連在一起確實看不懂, 文字混亂排布,連最基本的文義都不通。


    這卷《怒祖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肯定是真的, 如果是假的,根本起不到陷害太子的作用。


    這卷書是用暗文寫的,暗文這種東西,徐誌穹並不陌生,《化蠱卷》就是用暗文寫的,單論暗文的水平,《化蠱卷》比這卷《怒祖經》更加高明,哪怕不破解暗文,《化蠱卷》也是能閱讀的,《怒祖錄》根本不通。


    《怒祖錄》的內容先放在一邊,當務之急,是想想這麽救這位太子。


    想讓太子擺脫這本《怒祖錄》,得從這本書的來曆入手,一是誰把這卷竹書交給了太子?第二是誰製作了這卷竹書。


    看起來第一個問題更容易解決,但實際上無從下手。


    太子不是瘋子,但在外人看來,他的確有嚴重的精神問題,在宗室之中,想要陷害太子,進而謀求儲君之位者數不勝數,梁玉明就是其中之一,六公主梁玉瑤很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第二個問題倒還有些眉目,誰製作了這本書?


    太子搖搖頭道:“《怒祖錄》成書於太祖年間,距今有七百多年了,這卻上哪追溯?”


    大宣國祚七百多年,徐誌穹也曾為此震驚過,但王朝受到蒼龍真神庇佑,國祚綿長也在情理之中。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


    “咱們要知道這本書出自何人之手,而不必理會《怒祖錄》何時成書。”


    太子眨眨眼睛道:“這話我怎麽聽不明白?這本書不就是《怒祖錄》麽?”


    徐誌穹拿著竹書道:“咱們隻看這卷書,不管它是什麽書,這卷竹書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證明肯定由高超的墨家工法製作而成,殿下,你認識高品的墨家匠人麽?”


    “苦修工坊的坊主葉安生,我是認得的,他有四品修為。”


    “請他過來,把這卷書毀掉。”


    太子搖頭道:“我信不過他。”


    “除了他之外,還認識其他墨家修者麽?”


    “四品的還認識兩個,五品的有十幾個。”


    “都信不過麽?”


    太子點頭道:“事關性命,我一個也信不過。”


    他一個都信不過,徐誌穹也沒辦法了。


    把牛玉賢叫來?


    牛玉賢還沒到八品,以他的修為恐怕毀不掉這卷書。


    就算他有這個本事,太子也不可能信任牛玉賢。


    墨家這條路沒法走了。


    徐誌穹想了想又道:“殿下,咱們先把這卷書埋了。”


    “埋了也沒用,我試過,第二天還是在我懷裏,連個泥沙都不沾。”


    “再埋一次,我且看個究竟。”


    兩人一起把竹書埋了,徐誌穹道:“殿下,你且走遠些,我在這裏看著。”


    太子往遠處走,剛剛一百步,竹書又出現在了懷裏,果真一點泥土都不沾。


    徐誌穹挖開了埋書的地方,裏麵空空如也。


    假如這卷書自己長了腿,跑迴到太子懷裏,證明這書上可能有墨家機關。


    可埋書的泥土沒有被翻開,坑裏也沒有隧道,證明竹書不是自己走的,而是在空間上發生了位移,就證明書上有陰陽法陣。


    “殿下,你有相熟的陰陽修者嗎?”


    “和太卜倒也認識。”


    “卻也信不過他麽?”


    “誰敢信那個老狐狸!”


    這話說得有理,徐誌穹至今還不知道太卜調查《怒祖錄》的目的。


    “想必別的陰陽修者也信不過吧?”


    太子看著徐誌穹道:“除了你和安淑院的那個人,我誰都信不過!”


    “謝太子一片厚意。”徐誌穹為難了。


    太子誰都信不過,隻信得過徐誌穹,可徐誌穹沒辦法毀掉這本書,也解不開書上的陰陽法陣。


    對了,還有安淑院那位。


    “我和安淑院那位高人聯手,能毀掉這本書麽?”


    “恐怕也不能,”太子搖頭道,“那個人不懂得陰陽術,也不懂得墨家工法,而且她不想見生人,要是你去了,迴不來可怎麽辦?”


    “這可就難辦了。”


    兩人陷入了苦思之中。


    ……


    玉瑤宮裏,紅磚、紅瓦、紅牆、紅柱,亭台樓閣一色紅漆,還種了滿院紅花。


    六公主梁玉瑤換上一身紅衣,喝了口茶,一臉愁容。


    韓笛包著一臉繃帶,小心侍奉著,輕聲問道:“殿下,可是查出什麽了?”


    梁玉瑤白了韓笛一眼:“叫你好生養傷,卻跑到這裏作甚?來看本宮笑話麽?”


    韓笛慌忙施禮道:“屬下不敢,屬下是,是被徐誌穹欺侮過甚,指望殿下為屬下報仇。”


    “這話說的中聽些,”梁玉瑤沉默片刻,吩咐韓笛道,“把陶花媛叫來。”


    韓笛出去叫人,不多時,一紅衣女子來到了正殿之中。


    “你去禦史台,吩咐張、吳兩位禦史,參皇城司一本,且說掌燈衙門驕橫跋扈,暴戾恣睢,引得民怨沸騰,應將武栩革職查辦!”


    陶花媛領命而去。


    梁玉瑤恨道:“鍾參、武栩,兩個狂徒,查到我頭上來了!”


    韓笛驚曰:“徐誌穹此來,卻是為了調查殿下?”


    梁玉瑤手裏把玩著一株紅花,低語道:“武栩難說,那廝狂傲慣了,鍾參應該沒這個膽量,肯定是有太子授意,


    這廝平時隻知裝瘋賣傻,如今學會先下手為強了!我倒要看看今天是誰手毒!《怒祖錄》的消息核查過了嗎?”


    韓笛道:“屬下剛收到內侍葛五全的消息,他親眼見過太子身上有一卷竹書,名喚《怒祖錄》。”


    梁玉瑤道:“他沒被你這模樣嚇壞吧。”


    “殿下放心,屬下今晚沒見他,隻和他隔著屏風說了幾句話。”


    梁玉瑤笑道:“真是不能小覷了你,卻連宦官都勾得上,我這般疼惜你,真是沒看錯人。”


    韓笛趕忙施禮:“謝殿下栽培。”


    “去把龐佳芬、石豔茹她們叫來,你下去歇息吧。”


    龐佳芬、石豔茹是資曆最老的侍女,也是紅衣閣地位最高的紅衣使。


    叫她們來,證明要做大事。


    “殿下,您是要出紅衣令麽?”


    梁玉瑤皺眉道:“你今天話多了些。”


    韓笛再度施禮:“殿下,屬下想跟您長長見識,學些真本事迴來。”


    “怎麽長見識?”梁玉瑤笑道,“你修為不濟,全靠一張臉蛋做事,現在臉蛋弄成了這樣,卻還要出去丟人現眼麽?我把你視作心腹,你自己也該爭氣些,迴去養傷吧,今夜之事但有半句泄露,留心你的舌頭。”


    ……


    太子和徐誌穹思索對策,從子時一隻思索到寅時,天都快亮了。


    徐誌穹打著哈欠道:“殿下,今夜橫豎想不出個辦法,且先歇息了吧。”


    太子搖頭道:“我睡不著,好幾夜都睡不著了。”


    “你睡不著,我卻要睡了。”


    “我睡不著,你怎麽能睡?咱們不是兄弟麽?”


    “兄弟也得睡覺呀!”


    說話間,東宮內侍呂運喜滿臉是汗跑了進來,喘息道:“殿下,六公主帶著紅衣令箭,領著紅衣閣的人,要搜咱們東宮!”


    太子咬牙道:“這個潑婦,終於對我下手了!讓她搜,讓她搜個底朝天,我看她搜出個甚來!”


    呂運喜似乎知道些內情,來到太子耳畔:“六公主正在四處搜尋殿下,很快就要搜到冰井務了!”


    太子怒道:“還想搜身怎地?”


    徐誌穹聽得一臉霧水?


    什麽紅衣閣?


    什麽紅衣令箭?


    搜東宮?


    還要搜太子的身?


    “除了皇帝陛下,誰敢搜太子的身?”


    太子先讓呂運喜出門守著,轉臉對徐誌穹道:“你是不知,父皇於去年設立了紅衣閣,梁玉瑤是閣主,負責監察皇宮眾人,隻要動用了紅衣令箭,除了父皇她們不敢搜,其餘人她們想搜誰就搜誰!”


    這六公主的權力好大。


    這太子當得好窩囊。


    皇宮之中有禁軍、有宦官、有冰井務、還有紅衣閣,皇帝這日子過得可真是小心!


    怎麽辦,若是被搜出《怒祖錄》,太子完蛋了,我也受牽連。


    思忖間,呂運喜推開門道:“殿下,六公主帶著紅衣使來了!”


    徐誌穹道:“你先出去,擋她們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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