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廳門前,徐誌穹看到了曹議郎,他正躺在椅子上打盹。


    還是那把椅子,還是那個姿勢,這麽多天過去了,他好像都沒動過地方。


    看他睡得如此安詳,難道已經……


    “曹議郎?”


    徐誌穹唿喚一聲,不見迴應。


    “議郎,能聽見麽?”


    仍無迴應。


    “議郎,你還好吧?”


    徐誌穹試了試曹議郎的鼻息。


    曹議郎一哆嗦,醒了。


    “來了,”他還是沒抬頭,“來了,好呀,坐吧。”


    坐?你知道我是誰?就讓我坐?


    上次來時,他也懶得看我,估計早就把我忘了。


    “曹議郎,我是路過的判官,實在困乏了,想找個地方歇一會。”


    這個借口不好。


    在哪不能歇著,非得到議郎院歇著?


    且先應付一句,等曹議郎問起,再做解釋。


    沒想到曹議郎什麽都沒問:“累了?歇著去吧,隨便找個屋子歇著。”


    這老頭人是真不錯。


    正院裏就有七八間房,徐誌穹找了一間廂房。


    這麽大一座宅院,隻住著一個人,平時肯定疏於打理,本以為房間裏滿是灰塵,可沒想到推門一看,房間十分整潔,床上一塵不染,還有被褥。


    徐誌穹躺在床上,剛要睡下,忽聽曹議郎在外麵喊道:“地盤已經給了,概不退換。”


    他沒忘了我。


    ……


    這一夜睡得不踏實,徐誌穹不時睜開眼睛看著屋裏的水漏(計時工具),生怕誤了時辰。


    睡到寅時過半,徐誌穹出了廂房,向曹議郎辭行。


    “議郎,謝您收留。”


    曹議郎點點頭道:“來啦,好呀,坐吧。”


    “那個……我告辭了。”


    這就是七品判官——是非議郎的生活。


    離開了議郎院,徐誌穹迴了冰井務的小屋。


    天色微明,皇宮應該開門了,現在出去應該不會有人阻攔……


    徐誌穹一推門,太子梁玉陽正攔在門口。


    “你騙我!”太子眼圈青黑,“我等了你一夜,你竟然沒來!”


    “殿下,你且聽我說,昨夜我……”


    “你騙我!”太子眼眶含淚,“我一片真心待你,還想把太子妃給你睡,你竟然騙我!”


    “殿下,你小聲些……”


    太子突然抓住了徐誌穹,怒喝道:“你為什麽騙我!”


    怎麽辦?


    揍他?


    揍了他還有命嗎?


    手足無措之間,忽聽有人喊道:“誌穹,你在作甚?”


    徐誌穹認得聲音,連忙迴應:“陳千戶,快來見過殿下。”


    紅燈郎陳元仲來了。


    他還有另一重身份,冰井務的總監官。


    平時陳元仲不住在皇宮,隻是隔叁差五來看一眼。


    武栩讓他把徐誌穹帶進皇宮,昨晚因擔心徐誌穹出了差池,陳元仲在皇宮留宿了一夜,今日早早前來探望。


    見陳元仲來了,太子還不肯放手,指著徐誌穹道:“這廝騙我,你管是不管!”


    陳元仲瞪了徐誌穹一眼:“誌穹,焉敢對殿下無禮!”


    徐誌穹一臉無奈,不知該作何解釋,陳元仲向太子施禮道:“此人初入皇宮,不懂規矩,容某日後嚴加管教。”


    “管教?”太子怒道,“你怎麽管教?他騙了我,你說這事該怎麽管教?”


    陳元仲知道太子素來瘋癲,不知徐誌穹哪裏得罪了他,一時也想不出該如何應對。


    徐誌穹在旁道:“殿下,我真沒有騙你。”


    太子喝道:“胡扯,昨夜讓你來,你來了麽?”


    “我來了,當真來了,您沒認出我!”


    太子聞言一怔,放開了徐誌穹,沉默片刻道:“你當真來了?”


    “當真來了,您剛走,我就跟著您去了!”


    太子一臉認真道:“跟得很緊麽?”


    “緊,都貼在您身上了!”


    “誰讓你貼那麽緊!”太子大怒,“你貼在身上,我怎麽能看得到你?”


    陳元仲一臉霧水。


    什麽來了去了?他們兩個說甚呢?


    徐誌穹一臉憨憨道:“殿下,這就是您不對了,輸了便是輸了,怎能不認賬呢?”


    陳元仲驚曰:“誌穹,不可胡言亂語!誰教你說這些溷賬話!”


    太子喝道:“你收聲!我們兄弟說話,與你何幹!”


    兄弟?


    這是從哪論的兄弟?


    陳元仲不敢作聲了。


    太子看著徐誌穹道:“我不是輸了不認的人,昨晚咱們見麵,你也沒認出我來,隻能算鬥個平手!”


    徐誌穹連連點頭道:“殿下說的是,平手,確實是平手。”


    “今晚咱們見個高低,我再來找你,卻看你能不能認得我!”


    “好說!今晚一定見個高低!”


    太子走了,徐誌穹長出一口氣:“陳千戶,我不能留在此地,現在就要出宮去。”


    “可武千戶的吩咐……”陳元仲不知道武栩給徐誌穹安排了什麽任務,隻知道徐誌穹要在皇宮待上幾天,讓陳元仲多加照應。


    “武千戶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了。”


    “那好!”陳元仲道,“你且收拾東西,我這就帶你出宮。”


    “東西收拾好了,也不用勞您送我,我自己走……”


    話沒說完,太子又從遠處迴來了。


    “姓陳的,我可告訴你!”太子指著陳元仲道,“誰也不許帶他走,他要是敢走出東宮一步,我今晚就睡在你們衙門!”


    說完,太子又走了。


    徐誌穹幹笑一聲道:“你看他這人,他怎麽這樣?之前我都,我都沒見過他……”


    陳元仲看著徐誌穹道:“誌穹啊,你受委屈了。”


    “我那一點委屈不算什麽,我現在得趕緊向武千戶複命去。”


    陳元仲搖搖頭道:“你不能走,咱們衙門得罪不起殿下,你再委屈幾天吧。”


    徐誌穹也很無奈,他不明白,太子為什麽不讓他走?


    我是來查他的,他為什麽不讓我走?


    第106章 師妹的良心


    徐誌穹走不了,太子不允許他走,太子今晚還要來找他玩。


    就是玩!


    在小屋裏戰戰兢兢待了一天,除了吩咐淩人取冰,徐誌穹輕易不敢出門。


    看不見的對手很難纏,看見了,卻看不明白的對手更難纏。徐誌穹完全看不出太子的意圖, 也不知道他下一步會采取什麽行動。


    他今晚再逼我進東宮,我該用什麽方法應對?去了東宮會有什麽後果?


    一套一套方案在腦海裏浮現,入夜之後,徐誌穹心平氣靜,準備和太子周旋。


    周旋的底線有兩個:


    一是不能傷了太子。


    二是不能和他去東宮。


    二更時分,有人叩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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