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穹笑了,被他氣笑了。


    他不是餓著麽?怎麽不去喝粥?


    也對,都有銀子了,為什麽要喝粥?


    可他為什麽不去飯館呢?


    永遠不能高估了一個人渣的底線。


    進了賭坊,裴少斌先向看門的打了聲招唿,又向管事抱了抱拳,就跟見了他親生父母一樣客氣。


    賭坊的管事皺眉道:“你還來作甚?沒錢滾遠些!揍你卻嫌髒了我的手!”


    “哪能沒錢呢!”裴少斌把銀子掏了出來,“先把這個給我兌了。”


    夥計上來把銀子兌成了一千一百個銅錢,裴少斌數出十文,去賭圍棋。


    這個不是下圍棋,這種下等賭坊裏沒這種高雅的活動,賭坊的管事隨手抓出一把棋子,眾人一起猜單雙。


    一注十個錢,看似不大,不到半個時辰,裴少斌輸了五百多錢。


    他一生氣,不賭圍棋,轉去賭骰子……


    不到四更天,一兩多銀子輸光了。


    裴少斌跑到管事呢,連連作揖道:“章二爺,今晚手氣有點背,您給我支二兩銀子。”


    “我特麽跟你說什麽來著,沒錢讓你滾遠些,你特麽支了多少銀子?你還過麽你!”


    “二爺,話不是這麽說,我今晚可是拿了現錢來的……”


    “錢呢?輸光了還特麽不滾!”


    這個叫章二的人左右開弓打了裴少斌幾個耳光,兩邊來了夥計,揪著裴少斌的頭發,拖到門外,一腳把他踹了出去。


    裴少斌爬了起來,對著賭坊偷偷啐了一口,抄著袖子,默默離開了。


    看著他的背影,徐誌穹笑了。


    這局布好了。


    他想著陸延友說的三條規矩:


    一要會借刀,二要手尾幹淨,三要守住地盤。


    地盤的事先放在一邊,刀借好了,手尾也幹淨了。


    殺人的不知道,被殺的也不知道。


    裴少斌,臨死之前,我讓你賭個痛快。


    第100章 第一份八品功勳


    第二天夜裏,徐誌穹又來了刷牙鋪,拿了鏡子和銅牌,準備去找裴少斌。


    秦長茂很不放心:“馬判官,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麽心思,你若不想救那孩子,就別費這心思了, 我肯定不能讓你動他。”


    徐誌穹笑道:“我說過了,我隻是為了功勳,你想救他,我就幫你救他,不過恕我冒昧問一句,這裴少斌是不是你親兒子?”


    秦長茂劍眉倒豎:“這是什麽話!”


    徐誌穹擺擺手道:“看你這麽疼惜他, 我也就隨口這麽一問。”


    秦長茂道:“我與裴少斌,非親非故, 但我從小看他長大,我知道他是個什麽人,我知道他能改!


    他是不爭氣,可他沒殺人,沒放火,頭頂罪業過了兩寸,這裏有冤情!


    馬判官,我像你這般年紀時,也是一樣嫉惡如仇的性情,我殺過不少人,直到有一天我殺錯了,我才知道人這一條性命有多金貴!


    當年那人的罪業過了兩寸,可他當時正在改過, 他的罪業就要削減了,哪怕我多留他個一年半載,這人就救下了,


    為這件事我後悔了一輩子,你且聽我一句話, 別等到了我這把年紀,你再後悔!”


    徐誌穹點頭道:“前輩的話,我自然是要聽的。”


    秦長茂歎道:“裴少斌今天又輸了錢,恐怕又要惦記他媳婦那隻步搖,你且看著點,別讓那小子胡來,


    他媳婦若是動了火,你也勸兩句,等過些日子我想辦法給他們些銀子。”


    徐誌穹道:“以前給他送過銀子麽?”


    秦長茂又歎一口氣:“以前的事,莫再提了,先幫他把眼前的難關度過去。”


    把難關度過去?


    怎麽度過去?


    你給他多少銀子,到頭來,還不是都送給了賭坊?


    徐誌穹帶上麵具,隱匿身形,離開了刷牙鋪。


    走在半路上,一名男子突然出現在麵前,嚇得徐誌穹一哆嗦。


    這誰呀?


    秦長茂?


    不可能,他人在後邊跟著呢,而且他也沒這麽好的身手。


    等那人轉過身來, 徐誌穹長出一口氣。


    熟人,錢立牧。


    陰陽術的障眼法自然騙不過錢立牧的眼睛,錢立牧壓低聲音問道:“賢弟,你這是要去哪?”


    徐誌穹實言相告:“我去找裴少斌。”


    “你是想殺他,還是想救他?”


    “殺他如何?救他又如何?”


    錢立牧道:“若是想救他,趁早放下這份心思,這人沒得救,若是想殺他,也勸你放下這份心思,這人殺不得。”


    “怎就殺不得?”


    “秦長茂一直護著他,不會給你下手的機會。”


    徐誌穹點點頭:“他現在就在我身後跟著。”


    秦長茂還是不放心,從徐誌穹出門,他就在遠處跟著。


    徐誌穹比秦長茂的修為高出一品,自然知道他在身後。


    錢立牧一眼就看出徐誌穹到了七品:“兄弟,秦長茂的修為的確不如你,但他在同門之中聲譽極好,你若是得罪了他,隻怕會壞了你名聲,我沒殺了裴少斌,也正是有此顧慮。”


    徐誌穹點頭道:“謝兄長提醒,小弟自有分寸。”


    錢立牧走了,徐誌穹進了裴少斌的家門。


    袁氏還在燈下做針織,這些年日子過得煎熬,容貌上憔悴了些,可若仔細端詳,也是個俊美女子。


    這麽好個女子怎麽就跟了這麽個人渣?


    今天裴少斌迴來的早,且躺在草席上睡著,徐誌穹走到近處,聽了聽他唿吸聲。


    這廝裝睡呢。


    且說他為什麽裝睡?


    還用問麽?


    他惦記著床下的東西。


    三更過半,袁氏難忍乏累,趴在衣服上睡著了。


    裴少斌悄悄起身,掀開了草席,拿出了布袋子。


    這廝手笨,弄出了些動靜。


    袁氏沒睡熟,一下驚醒了。


    她睜開眼,看見裴少斌拿著布袋往門外走,上前把他腿抱住:“你要作甚?你把東西放下!”


    裴少斌怒道:“你給我起開,討打是吧,你放開,你撒手!”


    裴少斌兩腳踹開袁氏,袁氏迴身又拿起了菜刀,要和裴少斌拚命。


    這次她連等都沒等,衝上去就砍!


    打自己妻兒,裴少斌沒手軟過,可看到刀子,他腿軟,站在原地不會動了。


    袁氏舉刀到了近前,刀刃眼看到了腦門!


    人被逼瘋了的時候,別說什麽理智。


    徐誌穹出手了,他推了袁氏一把,袁氏一個趔趄,沒砍中裴少斌。


    徐誌穹不是想救裴少斌,他想救袁氏。


    如果這一刀被他砍中,殺夫的罪名就坐實了。


    按大宣律,一旦坐實殺夫的罪名,不管是何情由,袁氏難逃一死!


    裴少斌醒過神來,奪路而逃,秦長茂衝進屋子,捏住銅牌,對著袁氏念經:“那是你夫君,千錯萬錯,是你夫君,夫妻之間哪有化不開的冤仇……”


    徐誌穹趕緊離開了屋子,這王八念經太要命了。


    秦長茂追了出來,對徐誌穹道:“你去把那孽障追迴來,揍他一頓,把步搖搶迴來。”


    徐誌穹一撇嘴道:“讓我揍他?這不好吧,凡塵是凡塵的事,道門是道門的事,咱可得說分明了。”


    “誰讓你以道門身份揍他?你不是提燈郎嗎?你以提燈郎的身份教訓他一頓。”


    “那就更不好了,”徐誌穹麵露難色道,“你知道提燈郎手狠,我這要是一出手,萬一沒個輕重……”


    “罷了!”秦長茂怒道,“你若攔不住他,就不要攔他,且看清楚他把步搖賣給誰了,我去幫他贖迴來。”


    徐誌穹點點頭,去追裴少斌了。


    秦長茂迴到了屋子裏,隻見袁氏癱坐在地上,流著眼淚,一語不發。


    孩子在旁邊拉著母親的手,眼淚汪汪道:“娘,不哭,不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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