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穹沒作聲,夏琥是七品,這事確實瞞不過她。


    夏琥深沉一笑:“當初我升八品的時候,這種事也做過,隻要做的小心些,倒也不會被發現,可若是被罰惡長史知道了,功勳要收迴,你還要受罰,降了你修為也說不準。”


    徐誌穹心裏一哆嗦:“你該不是要告發我吧?咱們可是一家人。”


    夏琥冷笑一聲:“是不是一家人,且看你把生意給誰,若是給了我,什麽話都好說,若是給了別人,我第一個告訴罰惡長史!”


    徐誌穹點頭道:“曉得了,都聽夏推官吩咐。”


    夏琥又叮囑一句:“你也別太貪心,攢個百十來顆就好,既是快升八品了,難說罰惡長史會不會留意到你,就算長史懶得管,別忘了還有馮少卿。”


    ……


    攢個百十來顆?


    我現在手裏藏著三十八顆,這三根犄角加起來有一百多顆,且按一百顆算著。


    升八品需要花掉一百顆,還是剩下三十八顆,也就是說我再攢六七十顆,就要收手?


    那不行啊!


    升一段,就得兩百,我怎麽也得攢出一段來。


    不過夏琥說的也對,這事得做的隱秘些。


    ……


    黃昏來到衙門,徐誌穹找到牛玉賢,帶到無人處,偷偷交代了一件事情:“兄弟,千戶讓咱們兩個明晚去趟吏部。”


    牛玉賢點頭道:“好。”


    奇怪,他怎麽連緣由都不問?


    徐誌穹又道:“事關隱秘,這事不能告訴別人。”


    牛玉賢點頭道:“放心。”


    牛玉賢繼續做自己的活計,就跟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徐誌穹又去找了楚禾,同樣的事情說了一遍。


    楚禾很是好奇:“千戶讓咱們去吏部作甚?”


    徐誌穹道:“千戶之前和周開榮有些不睦,現在周開榮調任京城之外,他的弟子孫繼登又出來生事,上書彈劾皇城司,指揮使責怪咱們千戶,千戶讓咱們去給孫繼登一點教訓。”


    楚禾有些發怵:“我聽說孫繼登是七品儒家,就憑咱們兩個,能對付得了他?”


    徐誌穹道:“這你就別操心了,既然是千戶的吩咐,暗中肯定有人接應,你隻要記住,這事情千萬不能讓別人知道。”


    事情說妥,各自巡夜,第二天天亮,牛玉賢向青燈郎旗首告假,說身體不適,要休息一天,青燈郎準假了。


    除此之外,牛玉賢什麽都沒說,這個態度,讓徐誌穹非常滿意。


    黃昏時分,徐誌穹剛到衙門,楚禾上前問道:“一會就還用和王振南打招唿麽?”


    徐誌穹左右看了看,示意楚禾說話小聲一些,楚禾壓低聲音問:“今晚誰來接應我們?”


    沒等徐誌穹開口,楊武也湊了過來:“聽說你們兩個今晚不用巡夜了,這是要去哪呀?”


    徐誌穹看了看楚禾。


    楚禾一臉無辜。


    我又沒告訴他要去哪,我隻是說咱們今晚不用去巡夜了。


    徐誌穹把楚禾拉到遠處,輕聲道:“今晚不用我們去了,千戶安排了別人。”


    楚禾一愣:“是信不過我們嗎?”


    徐誌穹道:“就像你說的,咱們兩個九品,哪能打得過七品儒者,可能是千戶欠考慮了。”


    “那咱們今晚還是照舊巡夜?”


    “是,照舊巡夜。”


    眾人照舊隨著王振南去巡夜,走在路上,楊武問徐誌穹:“不是說你們兩個今晚不巡夜麽?怎麽又跟著來了?”


    徐誌穹左右看了看,把楊武拉到沒人處,低聲說道:“我跟你說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吏部的孫繼登你知道麽?”


    “知道呀,他是周開榮的弟子,七品的儒家修者。”


    “孫繼登一直為之前的事情記恨咱們千戶,上書彈劾咱掌燈衙門,千戶生氣了,想要教訓他一段,開始是讓我和楚禾去,再找人從暗中埋伏,沒想到孫繼登有準備,今晚動不了手。”


    楊武長出一口氣:“你們不帶著我,我還當是什麽好事,原來是這種事,誌穹,這事不去就對了,咱們不能把梁子結太深,那可是吏部……”


    徐誌穹說了一半真話,孫繼登上書彈劾鍾參,這事是真的,但鍾參沒有怪罪過武栩,因為這事怪不到武栩頭上,孫繼登彈劾的內容是皇城司查案不力。


    武栩並沒打算報複孫繼登,這事是徐誌穹編的,通過這一件事,徐誌穹發現了一個重要問題。


    楚禾不能參加這次行動,有些東西,他還沒學會。


    醜時前後,徐誌穹點完了巡夜燈,讓楚禾和楊武先去勾欄,他自稱要去林二姐家裏吃花糕。


    其實他去了牛玉賢家裏。


    墨家修者家境大多貧寒,但牛玉賢家境不錯,他父親是墨家六品修者,在苦寒公坊任輪人國工,擁有一套頗為精致的宅院。


    聞聽兒子的同僚來探病,牛玉賢的父親牛運成迎到了正廳。


    “這孩子不知為何,今日迴來便說腹痛,整整一天粒米未進。”


    徐誌穹去了牛玉賢的房間,牛玉賢想單獨和徐誌穹說幾句話,等父親離去,牛玉賢起身道:“東西都準備好了,現在便可以出發。”


    這就是執行機密任務的態度,對父母都沒有透漏半個字。


    徐誌穹問道:“你現在出門,卻不會驚動了家人?”


    “出去是要出去的,但不走門。”牛玉賢在床底打開了暗道,這就是墨家修者對待生活的態度!


    徐誌穹道:“今夜不去吏部了。”


    “為何?”


    “千戶另有要務分配給你我,明晚,我們夜探安淑院。”


    “安淑院?”牛玉賢緊鎖雙眉,“這卻有些麻煩。”


    徐誌穹道:“怎就說麻煩?”


    “我聽說過安淑院,那裏好像是禁地。”


    “你不敢去?”


    “敢去,但我手邊器械不夠,”牛玉賢的眼睛裏有些興奮,“探查禁地,得有些好用的家夥。”


    徐誌穹本來不太在意器械的事情,他探路全靠老鼠,可看牛玉賢這麽認真,卻也不好拒絕。


    “你缺什麽器械,我去衙門幫你拿。”


    牛玉賢搖頭道:“沒用,衙門那點器械都不中用,我去父親那裏偷吧!”


    第79章 安淑院


    次日入夜,屈金山、徐誌穹和牛玉賢來到了皇宮以北,


    安淑院在皇宮以北的樹林之中,樹林裏隻有一條路,三裏多長,但這條路,他們不能走。


    這條路上有禁軍巡邏,安淑院是禁地,就算是提燈郎,也沒有擅闖禁地的資格。


    徐誌穹把事情想簡單了,他變成了老鼠,技能的極限距離隻有一裏,連安淑院的大門都進不去。


    屈金山早有準備,他來到密林邊緣對徐誌穹道:“咱們從這鑽進去。”


    怎麽鑽?樹林之中枝杈密集,枝杈之間,荊棘滿布。


    屈金山拿出一隻羅盤,根據樹木的分布開始計算位置,算了多時,終於選定了一個位置。


    他在地上畫好標記,取來一根兩尺長的木楔子,紮進地裏一尺,留在地上一尺,楔子上麵掛著兩個瓶子,一個瓶子裏裝著水銀,另一個瓶子裏裝著鐵沫。


    屈金山凝心聚神,將陰陽兩股氣息分別通過左右手注入到瓶子裏,水銀沸騰,鐵沫融化,密林之中,突然出現一條霧氣茫茫的道路,延伸向遠方。


    屈金山迴過頭,得意的看著徐誌穹和牛玉賢,這次卻讓這兩個少年長了一迴見識。


    沒想到徐誌穹抽抽鼻涕,麵無表情。


    牛玉賢神色木然,隻管低頭走路。


    這種法陣,徐誌穹見過,童青秋稱之為開路陣,是他保命的陣法之一。


    每到夜晚,童青秋彈盡糧絕之時,他都會提前布置開路陣,力爭在被夫人打死之前從屋子裏逃出去。


    這條通道無視前方一切阻隔,包括樹木、土石,甚至還包括牆壁,都能順利穿過去。


    童青秋多次使用這一陣法,直接鑽進了徐誌穹的屋子,然後迴身大喝一句:“潑婦,你當真不知羞恥麽?”


    嫂夫人也曾追過來幾次,因為沒穿衣服,又退了迴去。


    法陣的核心,在於木楔子的位置,這一位置必須通過精確計算獲得,而且這一位置時刻會有變化,哪怕童青秋在自己家裏,每次也得重新計算。


    這法陣還有另一個缺點,有效距離太短。


    徐誌穹和牛玉賢跟著屈金山走了一百多步,密林和荊棘再次出現,法陣到了極限,必須重新布置。


    屈金山用陰陽換位之術,把之前的木楔子和瓶子收了迴來,重新計算方位,算了小半個時辰,卻沒算出結果。


    這很正常,童青秋也經常算不出方位,有一次被嫂夫人打昏過去,手裏還一直攥著木楔子。


    牛玉賢不耐煩了,歎一聲道:“陰陽之學,終屬旁門左道。”


    屈金山怒道:“豎子,你說甚來?”


    墨家和陰陽家是宿敵,好在屈金山的職位高一些,牛玉賢沒有迴嘴。


    牛玉賢從袖筒裏拿出一副手套交給了徐誌穹,手套的掌麵上有細毛,讓徐誌穹能像壁虎一樣在樹上攀爬。


    徐誌穹爬到樹頂,在樹冠之上一竄一跳,奔著安淑院去了。


    屈金山冷笑一聲:“誌穹修的是殺道,他自有這身手,你能上樹麽?就算上得去,還能在樹上跳麽?”


    徐誌穹不是殺道,但判官的身手比殺道更加敏捷。


    可墨家與陰陽家的修者卻沒有這麽好的身手,不過牛玉賢早有準備,他往身上裹了一層黑衣,且往樹木中的縫隙裏硬擠,這一身黑衣看著普通,但無論荊棘枝杈,碰到他身上,立刻斷折,在荊棘從中蜷著身子一直朝前走,牛玉賢竟毫發無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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