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誌穹喝了口茶水:“還請大哥指點。”


    童青秋擺擺手:“指點談不上,我就是知道個皮毛,咱們大宣有不成文的規矩,凡有修行之人,遇到邪門六道,人人得以誅之,這邪門六道分別是,窮奇惡道、饕餮貪道、檮杌兇道、混沌無常道、靈秀蠱門、裁決判官道。”


    徐誌穹把茶水噴了出來。


    童青秋拍了拍徐誌穹的後背:“兄弟,你怎地了?”


    “沒怎地,聽到這麽多邪道,我嗆了一口!”


    第66章 搬山


    什麽情況?判官道怎麽成了邪道?


    道長不是說,這是五方正道麽?


    徐誌穹覺得一陣陣暈眩,童青秋還在一旁解釋:“之所以說他們是邪道,是因為這種道門的修為害人害己,窮奇惡道引人向惡,饕餮貪道滋生貪念,檮杌兇道引人逞兇鬥狠,混沌無常道引人不分是非,靈秀蠱門,引人豢養毒蟲,裁決判官道引人無視律法,擅主生殺。”


    窮奇、饕餮、檮杌、混沌,這是四大兇獸,徐誌穹是知道的,隻是沒想到兇獸也有道門。


    蠱術這東西確實邪性,定為邪道也有道理。


    判官和這些道門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為什麽要定為邪道?


    徐誌穹抽抽鼻子:“這些邪道是誰定下的?”


    “這邪門六道是咱們大宣太祖皇帝定下的。”


    原來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我還以為是哪位真神。


    不過他離真神也不遠,太祖皇帝在大宣的地位極高,不隻因為他是開國之君,而且他還有極高的修為,他的修為到了一品,最終成了蒼龍霸道下的星宿,也是他定下的規矩,自他身後,所有皇帝的修為不得超過七品。


    這就好理解了,沒有皇帝會喜歡判官,因為判官動了他的生殺大權。


    今後一定要小心,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走漏了身份。


    童青秋怕徐誌穹意識不到邪道的可怕之處,又補充了一句:“隻要在咱們大宣國,遇到六道中人,見一個殺一個,官府都以無罪論處。”


    徐誌穹克製住了自己,沒哆嗦。


    見一個殺一個,怪不得道長不讓我透漏身份。


    徐誌穹眨眨眼睛:“既然這些道門這麽邪性,怎麽還有人修煉?”


    “肯定是有它們引誘人的地方,別的道門我不清楚,蠱門的修行我倒是見過,你大哥我今年快到五十,修行了三十多年,時至今日也就六品修為,


    可我有個師弟,和我同年入門,資質比我差得多,連八品都升不上去,他也覺得自己前途渺茫,偷偷吞了一隻蠱蟲,修起了蠱門邪術,不到一年升了八品,兩年升起七品,五年就升到了六品,


    後來被師父發現,直接清理門戶,把他殺了,要不是發現的早,隻怕連師父都製不住他!”


    原來修煉蠱術可以晉升的這麽快。


    梁玉明也是出於這個目的養蠱的麽?


    看徐誌穹想的出神,童青秋趕緊補充一句:“我跟你說這些,可不是引你誤入歧途!你可千萬躲這些邪道遠一點。”


    徐誌穹笑了笑:“大哥說的哪的話,我,我對邪道恨之入骨!大哥,您幫我看看這藥粉到底是什麽來由,最好能幫我配製一些。”


    “你遇到會蠱術的敵手了?”


    “算,算是吧。”


    “配藥這事,哥哥幫你,但你自己可千萬加小心,蠱門難對付,他們會用毒!”


    徐誌穹點頭道:“大哥放心,我先迴衙門了。”


    ……


    今天休假,不用去衙門。


    徐誌穹坐在牡丹棚子裏發呆,相撲比賽就要開始了,台上正在暖場,舞姬跳的很賣力,但他的心情平靜不下來。


    他本來想去德花班子查查事情始末,可又在思量著這麽做到底值不值得。


    惡人到處都有,功勳並不難賺,非得去搬梁玉明這座山麽?


    但有些事,總得有人管。


    比如說那一百多條人命。


    把消息告訴武栩?


    得想個合適的理由,首先得保證,不能暴露自己是的判官身份。


    煩躁之際,突然看到一人把果盤扔在了戲台上,險些打傷了一名舞姬。


    那人帶著儒冠,身著長袍,看著二十歲上下的年紀,說起話來老氣橫秋:“且看你等於此齷齪之地,奏此齷齪之曲,作此齷齪之舞,可還有半點羞恥之心!”


    棚子老板賀四郎走了出來,對那儒生道:“這位客官,小店可有得罪之處?”


    “你等於此行傷風敗俗之舉,便是得罪了天下的讀書人!”那儒生像發了瘋一樣,撿起東西就砸,賀四郎上前勸阻,被他推在一旁,兩個夥計上前勸說,又被他打翻在地。


    這人有修為,用了儒家的循禮之技,尋常人不是他對手。


    這儒生衝上戲台,揪住一名舞娘的頭發,抬手就打,徐誌穹正想上去教訓這儒生,沒想到儒生的手腕被一個人攥住了。


    是祁信安。


    祁信安身材枯瘦,在這高大儒生麵前,似乎不堪一擊。


    可儒生的手腕卻動彈不得。


    儒生喝道:“你是什麽人?卻想袒護這群齷齪之流。”


    祁信安笑道:“張口齷齪,閉口齷齪,你算什麽東西?你既嫌這地方齷齪,又來這地方作甚?”


    儒生道:“我來此地,正為教訓你們這幫齷齪之輩。”


    祁信安道:“時才你在棚子裏看得起興,怎就不說齷齪?在舞姬身上討便宜,這卻不是齷齪?被舞姬罵了兩句,卻跳起來發瘋,你這人怎恁地不知羞臊!”


    客人們對著儒生一頓哄笑,儒生麵紅耳赤,扯著祁信安道:“休要血口噴人!我沒碰過這齷齪女子!”


    祁信安掰開儒生的手腕,笑罵道:“做了卻不敢認!非但沒羞臊,卻還沒膽量!像你這等蠅營狗苟之徒,不在茅廁之中混口吃食,卻還敢對別人指指點點?”


    儒生知道祁信安不好招惹,後退兩步道:“你且等著,我叫我同窗來,好好教訓你這狂徒。”


    “你怎麽不把你爹娘叫來,一會好把你擦擦眼淚。”


    “擦,擦,擦什麽眼淚……”儒生還沒明白祁信安的意思,祁信安上前一拳打翻了儒生,一頓拳腳,打得他哭爹喊娘。


    “你,你且等著,你,你打我,你等著,我找我娘去找官府告你們,你等著挨板子,下大獄,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鼻青臉腫的儒生一路嚎哭出了勾欄,徐誌穹看他哭的傷心,再看他滿身傷痕,也怪可憐的,正想著是不是給他個痛快,可惜他罪業隻有一寸五六,隻好先放他離去。


    祁信安坐在徐誌穹身邊:“小兄弟,我可許久沒見你來了。”


    他知道我今天休息,一定迴來勾欄。


    他和武栩用什麽方式聯係?效率這麽高?


    徐誌穹道:“我也許久沒見祁大哥了,今日得見祁兄仗義豪情,小弟歎服不已。”


    祁信安道:“別說笑了,這哪算什麽豪情,看不慣的事情就要管一管,這世間的事總得有個是非,總得講點道理。”


    徐誌穹一笑:“道理講得清麽?”


    “講不清又如何?道理就在那擺著。”


    徐誌穹看著祁信安:“你打了那儒生,卻不怕日後羅亂?”


    “怕,我這人最怕麻煩,但要看是什麽事情,”祁信安歎道,“若是搬山倒海的事情,我是不會去做的,我沒那個本事,但收拾這般雜碎,又何必恁多顧慮。”


    徐誌穹默然不語,祁信安又問道:“我聽一群叫花子說,昨晚有人牙子拐帶姑娘,被你和武千戶給殺了,這事是真的麽?”


    叫花子?


    叫花子的消息很靈通啊。


    徐誌穹眨眨眼睛道:“叫花子的話也能信麽?”


    “怎就不能信,叫花子還說武千戶夜遊鶯歌院,即興寫下《醉春風》一首,被各院閣主爭相傳唱,武千戶成了五位閣主入幕之賓,一晚上睡了五個閣主!起初我也不信,後來找朋友一問,還真有這麽迴事!”


    徐誌穹義正言辭:“胡,胡說!”


    祁信安一愣:“難道沒有這迴事?”


    徐誌穹一臉嚴肅:“明,明是,十個閣主!”


    祁信安愕然:“一晚上十個閣主?這個牲口!”


    徐誌穹神色莊嚴:“此乃我親眼所見,千戶威武!”


    說話間,牡丹棚子掌櫃賀四郎走了過來,衝著祁信安道:“好漢,謝你仗義相助,請樓上雅座一敘。”


    祁信安搖搖頭道:“舉手之勞,不必掛懷。”


    賀四郎道:“您二位是常客,今天又幫了我的忙,若是不嫌棄賀某,且容在下稍作款待,聊表寸心。”


    祁信安笑道:“既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兩人正往樓上走,徐誌穹起身,悄無聲息出了牡丹棚子。


    走不多遠,祁信安從後麵追了上來:“賢弟,你怎說走就走,也不知會兄長一聲,你這是要去哪?”


    徐誌穹道:“我迴衙門。”


    “迴衙門作甚?你們武千戶不是準了你假麽?”


    “今夜還有要緊事。”


    “什麽要緊事?”


    徐誌穹一笑:“搬山。”


    祁信安看著徐誌穹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搬什麽山?這傻小子語無倫次!”


    徐誌穹心道:請轉達武千戶,我陪他搬山去了。


    到了掌燈衙門,徐誌穹去了明燈軒。


    武栩還在看《曆書》,見了徐誌穹,皺眉道:“我準了你假,你跑來作甚?”


    徐誌穹抽了抽鼻涕:“我想去趟城外的德花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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