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字旁邊還有三行小字:


    第一行,無名九品判官親手誅殺罪囚。


    第二行,罰惡司推官夏琥判定。


    第三行,陰司典獄施程複核。


    無名九品判官指的自然是徐誌穹。


    罰惡司推官夏琥,就是那位女推官,她的名字叫夏琥。


    夏琥……夏妮,徐誌穹聯想到了一個人。


    陰司典獄施程正是眼前這位鬼差,徐誌穹趕緊施禮:“原來是施大人。”


    施程趕緊還禮道:“豈敢,豈敢!憑票拿好,路上小心。”


    一聽說路上小心,徐誌穹多問了一句:“我在城外見到一對大紅燈籠,燈下站著一位美娘子,說是做生意的,這生意是真是假?”


    “城外?紅燈?”施程想了想,轉而笑道,“你說的是江燕君,江二娘子,她家的茶坊是上等的花茶坊,姑娘上等,價格公道,五兩銀子足夠一晚消遣,但你千萬加著小心,來往的判官經常去她那裏,你可看緊了憑票,票上沒你的名字,要是丟了,這份功勳可就虧了。”


    五兩銀子,折算下來是兩千五百元,這還敢說公道?


    徐誌穹家住在望安河邊,比這公道的地方有的是,更何況徐誌穹身上也隻有幾個大錢。


    不過有一點信息非常重要,徐誌穹得盡快拿到判官之名,判官之名應該寫在憑票上,這就像銀行卡一樣,萬一丟了,估計也能掛失。


    鬼差又叮囑一句:“你若真想去江二娘子的茶坊,姑娘隨便選,可別打老板娘的主意,江二娘子從不陪茶,你別看她迎客的時候笑容可親,翻起臉來,殺人可不眨眼睛。”


    “多謝兄台提醒。”徐誌穹深施一禮。


    就說不能去那種地方,這是陰曹地府,卻還想在這裏風流!也不知道那茶坊裏的姑娘都是什麽來曆,弄不好還要當一迴亡靈騎士。


    徐誌穹走了,典獄施程去了後堂,把黑狗的靈魂放了出來。


    “黑狗”抬頭道:“大人,您說句公道話,我在這熬刑三十二年,是不是太冤了?”


    施程伸出五根手指道:“是三十七年!你本該受三十二年的苦,剛才跑那一下,又加了五年。”


    黑狗哭道:“大人,我冤啊!這都是主人家逼我做的!求你再複核一次,我不該受這麽多年苦!”


    施程歎口氣道:“別說這些了,走了這麽遠的路,你先在這歇口氣,我一會幫你去問問,這刀也該磨好了。”


    第24章 六品判官 索命中郎


    徐誌穹帶著憑票一溜小跑迴了罰惡司。


    他是九品判官,憑票上沒有名字,萬一遇到同行,隻能任人搶奪。


    怕什麽來什麽,快到罰惡司門口的時候,徐誌穹還真就遇到一位同行,一個青衣男子帶著滿身酒氣,拿著憑票走到了他身邊。


    徐誌穹神情肅穆,假裝沒看見這位同行,臉上仿佛寫著四個字:莫挨老子。


    沉默和高冷,是隱藏實力的最佳手段。


    那男子卻是個健談的人,盯著徐誌穹打量一番,問道:“你是新來的?”


    最討厭這種人,說話一針見血!


    徐誌穹微微一笑,沒有迴答,繼續維持著高冷的逼格。


    男子又問:“拿到憑票了吧?”


    憑票……最怕他問這個。


    別慌,越慌越容易遭搶。


    徐誌穹心頭一凜,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臉上沒有半點緊張。


    男子打了個酒嗝,道:“我是一名索命中郎,名叫錢立牧,你怎麽稱唿?”


    這下不能不迴答了。


    說話間,已經到了罰惡司。


    在罰惡司的院子裏,這廝還敢明搶嗎?


    且先迴答一句,免得激怒了這人。


    徐誌穹道:“我剛入品,還沒有判官之名。”


    男子道:“趕緊找帶你入品之人,讓他給你起個好名字,咱們判官的名號必須響亮!”


    徐誌穹點頭稱是,又問道:“索命中郎是兄台的綽號,還是官職?”


    男子放聲大笑:“領你入品的人,卻連道門的基礎都沒講給你,索命中郎既不是綽號,也不是官職,咱們判官道六品的境界,叫做索命中郎。”


    九品凡塵員吏,八品引路主簿,六品索命中郎。


    六品!強者!


    雖說對判官道沒有概念,但徐誌穹對品級的概念還算清晰,六品修為算得上萬裏挑一的強者。


    以武徹書院為例,院長林天正是四品,是整個大宣國殺道最強者。


    在書院還有一名五品和兩名六品,這些都是身負要職的高級人物。


    遇到這樣的強者,徐誌穹沒必要與他周旋,他要搶,給他就是了。


    放下了包袱,徐誌穹反倒輕鬆了不少,與那男子邊走邊聊:“敢問一句,推官是幾品?”


    男子道:“罰惡司判事閣的推官是七品,但七品的名字不叫推官,叫是非議郎,等你升到了七品,可以留在凡間當議郎,也可以到罰惡司當推官,全看你怎麽選……”


    說話間,兩人走到一處岔路,徐誌穹徑直往前走,錢立牧道:“你往哪去?既然拿了憑票,不去賞勳樓麽?”


    徐誌穹幹笑道:“我還不認得路。”


    錢立牧一揮手:“且隨我來。”


    他在前頭帶路,東繞西轉,走不多時,看到了一座三層高樓,門上掛著匾額,寫著賞勳樓。


    罰惡司看起來是個很自由的地方,迄今為止,徐誌穹沒見到一個守門人。


    錢立牧推門進了賞勳樓,一層樓裏空空蕩蕩,隻在正中央擺著一塊直徑三米左右的圓石台。


    錢立牧掏出一張憑票,拍在石台上,憑票在石台上放光,轉眼間化成一團灰燼。


    撥開灰燼,下麵是金光閃閃的豆子,錢立牧數了數,正好二十顆。


    功勳也是金豆子。


    這些金豆子決定了判官的晉升。


    “真是小氣,一顆也不多給!”錢立牧拿起二十顆金豆子,直接塞進嘴裏,從腰間解下酒囊,就著一口酒,當場吞了下去,抹抹嘴,轉過臉道:“該你了,兄弟!”


    這就吃了!


    二十粒花生豆大小的金子,就著一口酒就吃下去了!


    真是個灑脫之人!


    這位索命中郎隻拿到了二十粒功勳,看來他收割的罪業隻有二寸長。


    徐誌穹拿著把憑票放在了石台上,微風從頭頂吹來,憑票在石台上燃燒,燒盡之後,露出了金豆子,數下來,一共三十二顆。


    錢立牧讚歎一聲道:“行啊,小兄弟,第一迴 生意就做了個大買賣!”


    他把酒壺遞給了徐誌穹:“三十二顆,可不好吞,借著酒往下順吧。”


    徐誌穹不敢喝錢立牧的酒,他甚至不確定這是不是酒,他把金豆子收進懷裏,憨憨笑道:“不忙,等我迴家再吃。”


    他想把酒壺還給錢立牧,錢立牧沒收。


    一直掛在錢立牧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徐誌穹心尖一顫,這位索命中郎不高興了。


    錢立牧看了看徐誌穹手裏的金豆子,問道:“你是不是擔心我會搶你的功勳?”


    徐誌穹連忙搖頭道:“那倒不是,我豈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


    “你這麽想倒也沒錯,我就是想搶你的功勳!”隔著麵具,錢立牧的眼神裏透出了森森殺氣,“這是罰惡司,我得守規矩,所以不搶你的,出了這扇門,就算我不搶,也會有別人搶,一個九品判官拿著三十二粒功勳,這就是作死!”


    徐誌穹聞言,趕緊把金豆子把嘴裏塞,錢立牧笑道:“這就對了,吃快些,這都是為你好,就著酒吃,放心,我不會下毒,對付一個九品,我也不會用那麽下作的手段。”


    徐誌穹趕緊喝了口酒,錢立牧說的沒毛病,要想對付徐誌穹,他有無數種方法。


    喝了一口,徐誌穹舔了舔嘴唇,這酒好香醇!


    徐誌穹喝過這種酒!


    可味道好像又有點不一樣……


    徐誌穹想了許久,錢立牧皺眉道:“你這是什麽意思,真覺得我下毒了怎地?”


    徐誌穹搖頭道:“這酒,可是孫羊店的香醪?”


    錢立牧轉怒為喜:“小兄弟,你好眼力,這是孫羊店正店的香醪,一貫錢一斤!”


    一貫錢,一千文,相當於五百塊。


    之前剩的半壺香醪都被道長喝了,沒想到今夜還有機會品嚐到這香醇的美酒。


    徐誌穹吃了一把金豆子,又喝了一口酒,唇齒之間,滿滿的清冽。


    錢立牧笑道:“這酒來之不易,那日我去孫羊店,遇到一個擦坐,那姑娘長得叫一個水靈,我給了她一串錢,她親口為我哺的酒,一口一口哺的,這滋味你嚐出來了嗎?”


    徐誌穹含著一口酒,不知道該不該咽下去。


    他知道這酒哪裏不一樣了。


    那位擦坐姑娘可能吃了些蔥蒜之類的食物。


    擦坐,是一種特殊的職業。


    在大宣國,上等酒家都有歌姬迎客陪飲,在歌姬登場之前,會有上門賣藝的姑娘不請自來,拿著手鈴、打著腰鼓,唱個暖場的曲子,蹭兩個賞錢,這就是擦坐。


    這位擦坐姑娘親口哺的酒,也就是說,她一口一口含在嘴裏,又吐進了酒壺裏,你說這口酒,徐誌穹該不該咽下去?


    吐出來,肯定會惹惱了錢立牧。


    咽下去,徐誌穹覺得惡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掌燈判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沙拉古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沙拉古斯並收藏掌燈判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