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幅畫麵,這條黑狗咬死了一隻雞,吃了。


    這也算罪過?


    第三幅畫麵,這條黑狗咬死了一隻小狗,吃了,骨頭都吃的幹幹淨淨……


    接下來的畫麵一一閃現,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情,直到這黑狗長到了壯年時期,終於有一幅畫麵吸引了徐誌穹注意力。


    他咬死了一個人,看衣著應該是個婢女。


    撕咬間,婢女一直在掙紮,可至始至終沒有人來救她。


    等把婢女活活咬死,黑狗開始啃食婢女的屍體。


    徐誌穹知道了罪業的主要來源,這黑狗吃過人!


    畫麵到此結束,又一幅畫麵出現,黑狗正在吞噬一名老人的屍體,看衣著是個乞丐,看乞丐身上的傷痕,也是被黑狗咬死的。


    它傷了不止一條人命。


    接下來的畫麵大同小異,這條黑狗先後吃了四個人。


    最後三幅畫麵非常特別,第一幅畫麵,黑狗正在撕咬一對乞丐,被一個男人踹了幾腳,這個男人正是徐誌穹。


    第二幅畫麵,黑狗上前撕咬一名男子,被男子一拳打翻在地,這名男子徐誌穹認識,是“張夫人”的家仆呂三,呂三有九品修為,對付一條狗不在話下。


    第三幅畫麵,這條狗又去撕咬那對乞丐,被徐誌穹打死了。


    呈現完了最後一幕,銅鏡恢複了正常。


    “黑狗”跪在地上,拚了命的給女推官磕頭:“推官大人,且容我一言!”


    女推官一愣:“你怎麽知道我是推官?”


    “黑狗”道:“陰司知道我不是大惡之徒,投胎之前容我留下了前生的記憶,我來過罰惡司,推官也是見過的,大人,我真是冤枉,我此生是個畜生,所犯下的種種罪業,一來是受天性驅使,二來是受了主人家的指使!”


    徐誌穹冷笑道:“說這些還有什麽用?”


    女推官道:“還是有些用處的,嗜血是猛獸的天性,就像深山裏的老虎,無論吃了其他野獸,還是吃了人,都不算罪過。”


    徐誌穹愕然道:“這是什麽道理?吃人的老虎還沒罪?”


    女推官道:“別用凡間的律法和我理論,那是皇帝家的律法,判官裁決,遵循的是天理。”


    生殺裁決,全憑善惡天理。


    這是道長說過的話,也是判官的工作準則。


    準則必須要熟練掌握,徐誌穹誠心向推官請教:“有沒有天理的條文,可否借卑職一閱。”


    “條文?”推官愕然,反問道:“誰領你入的品?”


    徐誌穹不敢提起道長,推官見徐誌穹不願迴答,也沒有追問:“如果連天理都分辨不出來,卻還當什麽判官?”


    分辨?


    難道說天理並沒有條文,全憑判官自行判斷?


    可按照徐誌穹的判斷,畜生殺人就是罪業。


    徐誌穹無法理解,女推官又道:“你若是不信,且到深山裏蹲上個十年八載,看看吃人的老虎會不會增加罪業!”


    差點忘了,黑狗有罪業,三寸多長,就在手裏攥著。


    罪業,遵循某種客觀規律在頭上生長,是客觀存在的事物,也是判官裁決的重要依據。


    判官的判決不是主觀的,是客觀的,隻是徐誌穹還沒弄清楚其中的規則。


    還是那個問題,罪業到底從何而來?


    徐誌穹思忖良久,搖搖頭道:“畜生殺人不是罪業,為何人殺人就是罪業?人還不如畜生?”


    推官道:“人有靈智,自與畜生不同,而且要看為何殺人,濫殺無辜自然是重罪,替天行道,殺賊除害,非但不是罪業,還是功績,要去賞善司領賞!”


    賞善司又是什麽地方?


    趁著徐誌穹還在懵逼中,那“黑狗”抓緊機會為自己申辯,指著徐誌穹道:“這人什麽都不懂,您可千萬別聽他一麵之詞,我當時被天性所困,又受了主人家的脅迫,犯下的罪業都不是我本意!”


    女推官看著黑狗:“你本魂是個人,而且還留著記憶,就算投胎成了畜生,靈智也是有的,一共吃了四個人,都是受人脅迫?”


    “黑狗”道:“我沒有靈智了,我變了狗之後,雖然還有人的記憶,但隻能按著狗的天性活著,狗愛吃肉,我也克製不住,況且我要是不吃人,主人往死裏打我,螻蟻尚且偷生,我所作所為都是迫於無奈!”


    什麽情況,這黑狗要翻案?單憑幾句話就想翻案?


    他狡辯的依據隻有兩個:


    一是他變成了狗,失去了人的天性,行為不受控製。


    二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受了主人的脅迫。


    總之他犯下的罪過,都不是出於本意。


    這件事好像不難驗證。


    徐誌穹看了看孽鏡台:“是不是出自他本意,拿鏡子一照就知道。”


    女推官搖頭道:“孽鏡台隻能照出罪業,照不出前因後果。”


    “黑狗”趕緊喊冤:“大人,我委實冤枉,我固然有錯,但絕非罪不可恕,來世願意再做畜生贖罪,但不能再去陰司受苦了!推官大人明鑒!”


    推官的職責就是給有罪的亡魂定罪的。


    如果確係這條黑狗無罪,徐誌穹這趟就算白跑,半點功勳也拿不到。


    女推官道:“我且問你,你吃了那婢女卻為何故?”


    “那婢女生的俊美,勾引了我家老爺,我家夫人命令我殺了她。”


    “吃了乞丐又作何解釋?”


    “那乞丐攔路乞討,弄髒了我家夫人的衣服,是夫人命我咬死他的!”


    “你偷襲家仆又為何故?”她指的是家仆呂三。


    黑狗解釋道:“那家仆垂涎我家夫人美色,屢有輕薄之舉,我家夫人懷恨在心,因此命我殺了他,可惜他有修為,我不是他對手!”


    女推官笑道:“好個忠犬,你到底是狗,還是刺客?你家夫人要殺人,怎麽總是命令你動手?”


    黑狗一臉誠懇道:“我家夫人確實信得過我!”


    女推官輕敲桌麵道:“你既是不肯說實話,我便從嚴判了,有罪業在此,我相信我判不錯,縱使判錯了,也隻是少了五顆功勳!”


    五顆功勳?


    她也有功勳?


    徐誌穹正在思考盤管體係的運作機製,卻被“黑狗”的喊聲打斷了:


    “冤枉啊,大人,我說的句句屬實……”


    話沒說完,女推官手指一揮,黑狗的兩片嘴唇像粘了膠一樣,立刻合住,再也發不出聲音。


    女推官研好了墨,提筆寫下判詞,封在信筒之內,上好了封漆,交給了徐誌穹。


    徐誌穹一愣,這就判了?


    當場就判了?


    推官的效率好高啊!


    女推官看著徐誌穹道:“你還等什麽?”


    徐誌穹拿著信筒道:“那我可就去領賞了!”


    “領什麽賞?罪囚送去了嗎?”


    “送哪去?”


    “送陰司啊!這還用我教你?”


    去陰司?這不太好吧?那地方是不是太晦氣了?


    徐誌穹舔舔嘴唇道:“我不認識去陰司的路。”


    “你想讓我幫你送去?”女推官笑道,“好說,把罪業和亡魂都交給我,功勳也讓給我,我就幫你送。”


    把功勳給你?


    那我跑這一路豈不白忙活?


    不去陰司拿不到功勳,沒有功勳就無法晉升,徐誌穹可不想當一輩子九品。


    去就去吧,可去之前得問清楚後續流程,這女人總是把話說一半。


    “去了陰司就能領賞嗎?”


    “去了陰司,等陰差核驗,核驗無誤,拿了憑票,再迴罰惡司,去賞勳樓領賞。”


    這手續還真是複雜,還得再迴來一次。


    “去陰司的路該怎麽走?”


    “沿著門前這條路,一路向北走到院牆,有三道大門,左邊第一道大門通往賞善司,這是獎賞鬼魂,消除罪業的地方,不要輕易去,中間一道大門通往塚宰府,這裏更不敢去,右邊一道大門就是去陰司的,


    出了大門一路直走,遇到任何事情都別轉彎,也別和路上搭話,走不多遠就能看到陰司,陰司裏的差人都很和善,絕不會為難你,放心去吧,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若記得這份情誼,下次再有罪囚,還送到我這來!”。


    錯怪這位推官了,這是個善良的人。


    女推官端茶送客,徐誌穹還有一個問題要問:“北在哪邊?”


    女推官忍著咳嗽,咽下茶水,指了指身後:“這就是北!”


    徐誌穹連連道謝,帶著鬼魂離開了判事閣。


    一路向北,一直走到院牆,果真看見了三道大門,鬼魂指著最左邊的大門,提醒一句道:“走這,走這就對了。”


    走這失去賞善司,給他消罪的,真以為徐誌穹記性不好?


    右邊的大門才是去陰司的。


    出了大門,一條小路向遠方延伸,小路兩旁被霧氣籠罩,能見度幾乎為零。


    鬼魂坐在地上,連哭帶喊不肯動。


    徐誌穹攥著犄角隻管往前走,鬼魂在身後跌跌撞撞跟著爬。


    靈魂不能擺脫罪業,隻要攥住了犄角,這鬼魂就得跟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掌燈判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沙拉古斯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沙拉古斯並收藏掌燈判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