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修為的那名仆人見鄒順達身手極好,擔心夫人會吃虧,趕緊衝了上去,徐誌穹見狀,準備混進人群逃走。


    這名仆人確實有修為,可也隻是個殺道九品,而且還是個下段。


    鄒順達躲過仆人的棍子,一把扯住他的脖子,像抓隻雞一樣,把他抓起來,扔在了地上。


    張夫人一驚,衝著鄒順達喊道:“你敢打我的人,我要你的命!”


    木棍砸了下來,鄒順達伸出兩根手指,把木棍夾住,手指交錯,木棍斷成了兩截。


    “莫再糾纏我!”鄒順達目露兇光的看著張夫人,張夫人嚇得後退了幾步。


    “反了,反了,告訴老爺去,快告訴老爺!”


    張夫人還在發瘋,鄒順達沒做理會,從人群之中揪住了準備逃跑的徐誌穹。


    正常情況下,徐誌穹早就跑了,可周圍看熱鬧的太多,徐誌穹沒擠出去。


    “誌穹,為師大老遠來看你,去你家坐坐吧。”鄒順達死死攥住了徐誌穹的胳膊,徐誌穹感覺這條胳膊快斷了。


    “鄒武師,我家太寒酸,您還是別去了。”徐誌穹故意說出他姓鄒,這是警告他,眾目睽睽之下別輕易行兇。


    鄒順達確實心存顧忌,可也不能放過這次機會:“好徒兒,為師對你有授業之恩,還剛剛幫你從惡霸手裏解圍,你連口茶水都不給為師,是不是太不懂禮數了。”


    鄒順達扯著徐誌穹,就往巷子裏走,忽聽有人喊道:“提燈郎來了!”


    一聽提燈郎來了,張夫人來了精神,高聲喊道:“莫讓這兩個雜種走了,快去把提燈郎叫來!”


    鄒順達一咬牙,恨一聲道:“晦氣!”


    遠處點點燈火靠近,幾個人走了過來,為首一人穿一襲錦緞綠衣,身披鬥篷,頭戴烏紗帽,手裏提著一盞綠色燈籠,身後兩人各穿一身青衣,手裏提著青色燈籠,在他們身後還有幾個人,身穿白衣,手裏提著白色燈籠。


    這幾人一看就是武官,官袍的胸前都繡著同樣一隻神獸,這神獸看起來像一條龍,可長著滿身虎紋和四隻虎爪,頭上沒角,容貌半龍半虎。


    這種半龍半虎的神獸叫做彪螭,喜歡吞吃夢魘,能鎮殺夜間邪祟。


    在大宣國,彪螭象征著一個特殊的身份——皇城司的夜間執法者,掌燈衙門的提燈郎。


    穿綠衣提綠燈的,叫綠燈郎,是七品官,四十歲上下,提著綠燈來到了人群當中。


    他先看了看徐誌穹,又看了看張夫人,又看了看鄒順達,最終把視線停留在了鄒武師身上:“為何在此喧嘩?”


    鄒武師苦笑一聲,在這些人當中,他是和喧嘩最不搭邊的一個。


    沒等他開口,張夫人搶先說道:“他們當街打人,還傷了我家火兒。”


    “火兒是誰?”


    徐誌穹擦擦鼻涕道:“狗!”


    一名青燈郎喝道:“不得放肆!”


    徐誌穹指著大黑狗道:“本來就是狗。”


    鄒順達想盡快把提燈郎支走,趕緊解釋道:“我門下弟子與這位夫人的愛犬有些爭執,都是誤會一場,我代弟子向這位夫人認錯,這事情也就算了過去了。”


    這叫什麽話?什麽叫我與狗爭執?


    徐誌穹不滿,張夫人更不滿!


    “過去了?憑什麽就過去了?大宣國沒有王法了嗎?”


    鄒順達一笑:“大宣國的王法是給人定的,莫說這狗沒什麽大礙,就是死了,作價賠你就是了,還要怎地?”


    夫人大怒,卻又不知該如何辯解,一名仆人指著臉上的傷痕,對綠燈郎道:“大人,不光我們公子被打了,我也被打了,我們家老爺是刑部張主事。”


    一聽刑部兩個字,鄒順達心頭一緊,他當真不想得罪刑部的人。


    綠燈郎思索片刻,笑道:“刑部張主事,我倒是見過一麵,還同桌吃過酒。”


    家仆也笑了,這是遇到了自己人。


    鄒順達的表情越發窘迫,徐誌穹心裏隻想著怎麽逃跑。


    綠燈郎摸摸胡須,又道:“張主事的夫人,我也是見過的。”


    話音落地,“張夫人”的臉頰瞬間紅透,很顯然,她不是青燈男子見過的正牌張夫人。


    冒充官員夫人的可能性不大,這女子應該是張主事的外室。


    弄清楚身份就好辦了,外室和正妻有編製上的差距,沒必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更何況張主事本來也隻是個七品官而已,這位綠燈郎也不需要給他太多麵子。


    “張夫人,天色已晚,早些迴去吧。”綠燈郎給個台階,這女子若是識趣,趕緊走人也就罷了。


    可這張夫人覺得折了麵子,反倒撒起潑來:“要論不出個是非來,今天誰也別想走!”


    “請問夫人,怎麽才叫論出個是非?”綠燈郎的臉上還勉強帶著笑容。


    “讓這兩人跪在地上給我家火兒磕個頭!”


    綠燈郎笑道:“我看這就不必了。”


    “怎就不必了?你若說我冤枉了他,你且給我說個公道。”


    綠燈郎歎道:“最近京城裏出了不少案子,夫人,我勸你一句,早些迴去吧。”


    這可不是危言聳聽,在書院的時候,學子們就紛紛議論此事,京城裏最近走失了不少女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據說是被一個沒有頭,沒有腳,滿身長著一百多條手臂的怪物給吃了。


    就因為擔心京城不太平,徐誌穹才請尉遲蘭上馬車的,絕對沒有其他的想法。


    張夫人還是不依不饒,綠燈郎的笑容漸漸消失了。仆人發現情勢不對,想勸夫人一句,卻又插不上嘴。


    張夫人聲音越來越大,指著綠燈郎道:“你且說個姓名,我迴去和我家老爺也好有個交代!”


    綠燈郎神色平靜道:“我叫肖鬆庭,皇城司下,掌燈衙門百戶。”


    百戶是正六品官,比張主事官大一品,張夫人但凡明白點事理,就不該再糾纏了。


    可這位張夫人根本不知道百戶是多大的官,她才來京城不久,還以為百戶和縣衙裏的捕頭差不多。


    “肖百戶,今天我把話留在這,你必須得給我個公道!”


    綠燈郎皺眉道:“你想要什麽公道?”


    “我把火兒當兒子養!傷了我兒子得讓他賠命!”


    “那好!”綠燈郎一揮手,森寒殺氣四下縈繞,“提燈郎,掌燈!”


    張夫人不知道掌燈是什麽操作,徐誌穹也不知道。


    掌什麽燈?


    燈不在他手裏嗎?


    徐誌穹還想混到人群中逃走,可圍觀的人一聽“掌燈”二字,趕緊散到了遠處,他們動作太快,以至於徐誌穹沒反應過來。


    鄒順達也很緊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汗水連連順著腮邊滾落。


    但見一個提著白燈籠的人,從懷裏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木盒,剛要打開,兩個仆人趕緊上前,跪在地上,給綠燈郎磕頭:


    “大人,我們家夫人剛來京城,不懂規矩,您看在張主事麵上,饒她一迴。”


    張夫人怒道:“你說誰不懂規矩?看我不叫老爺打斷你們的腿。”


    仆人給婢子遞了個眼色,兩個婢子架起夫人跑出了巷子,仆人牽上黑狗跟著跑路。


    看到張夫人走了,兩個青燈郎要去追趕,肖百戶拉住他們道:“罷了,不必理會他們了。”


    鄒順達擦去汗水,向肖鬆庭行禮道:“多謝大人幫我等解圍。”


    “先別謝我,我還沒問你身份,你是什麽人?”從見麵到現在,肖百戶的目光大部分時間都停留在鄒順達身上,因為他知道鄒順達的修為不低。


    鄒順達趕緊報上身份:“吾乃武徹書院七品武師鄒順達。”


    “原來是鄒武師,失敬失敬。”肖百戶抱拳迴禮,轉眼看向了徐誌穹,“你是武徹書院的學子?”


    徐誌穹點點頭道:“是。”


    “大考快到了吧?”


    “是。”


    “迴去好好用功吧!”


    “是。”


    徐誌穹轉過身,走向了胡同。


    就這麽走了,就這麽順利的放我走了!


    之所以放他走了,是因為肖百戶覺得徐誌穹沒有威脅。


    鄒順達喊一聲道:“誌穹,等我送你!”


    他剛要追上去,卻被肖百戶攔住了:“鄒武師,你可帶著書院的牙牌?”


    牙牌是大宣官員的身份證明,鄒順達還真就沒帶牙牌,他平時住在書院,不需要隨身攜帶牙牌。


    當他發現錦盒是空的,徐誌穹已經走在了下山的路上,他隻顧著追趕,哪還顧得上牙牌。


    況且此行他本不想暴露身份,也沒必要帶著牙牌。


    “是我一時疏忽,牙牌落在書院了。”


    肖百戶點頭道:“我信得過鄒武師,但京城近日不太平,鄒武師若沒有要緊的事情,就早些迴家歇息去吧,莫在這裏閑逛。”


    鄒順達皺眉道:“此言何意?什麽叫閑逛?鄒某可是犯了哪條律法?”


    肖百戶笑道:“你有七品殺道修為,卻又無法證明身份,我若定你個以武犯禁,現在就可以把你帶去掌燈衙門。”


    鄒順達道:“肖百戶,鄒某有何得罪之處?”


    “你沒得罪我,我也不想得罪你,你且去酒肆喝酒,又或去勾欄聽曲,又或去萬花樓找個姑娘睡一晚,肖某都管不著你,


    可你若是在我的地盤上閑逛,肖某這心裏就不踏實,我也隻好請你去衙門裏坐坐了。”


    鄒順達的臉頰一陣抽動。


    如果他不是一個武師,而是一名刑部官員,這個肖百戶肯定不會這麽對待他。


    隻恨自己身份輕賤。


    鄒順達咬咬牙,轉身走了,肖百戶喊一聲道:“走遠些,今夜莫再讓我看見你!”


    一字一句,徐誌穹在胡同裏聽的清清楚楚。


    鄒順達走了,至少今夜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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