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楊流雲嫂子梁氏和楊流雲大哥楊金生兩口子,身後帶著二三十個男勞力,幾個婦女一看就是潑辣的,氣勢衝衝的就過來了。


    蔡花看著就冷笑一聲,擺手讓鄭墨辰一眾人先等著,站在大門口冷著臉問衝過來的楊金生和梁氏一眾人,


    “你們這是來贖罪,道歉,還是來找事兒!?”眯著眼危險的盯著來的人。


    “你們是想咋著!?住閨女家幾天就被賴上害死人的罪名!這是看我們好欺負,看我們沒人還是咋地!?把我娘冤枉了,是你們找事兒!還敢說讓贖罪道歉耳朵話來!?仗著自己能借勢就把我們往死裏害,天下還沒這樣說的!我們楊老莊不是好欺負!”楊金生怒吼一聲,憋紅著臉,怒火衝天的瞪著蔡花一眾人。


    “害死了人還敢說這話!?你們不是好欺負的那就看看誰是好欺負的!就是我說的,給我打!隻要還留口氣,有事兒我兜著!”蔡花冷聲喝了一聲。


    鄭墨辰直接擺手,一眾人掄起拳頭就上去了,抓著人就打,專往臉上打。


    場麵頓時轟亂起來,兩方人嗷嗷的開始大打出手,誰都沒存勁兒,都可這勁兒的拎著拳頭上。


    看熱鬧的一眾婦女小孩急忙嚇的變了臉,就往後跑,生怕被打著了。就有區莊的人上前喊著讓別打,勸架。


    但誰都沒聽,喊著打死對方的話,上來攔著的人反被打了一通,踢到一邊,兩方人繼續打。


    雖然楊金生帶的人多,但擱不住鄭墨辰帶的二十來個長工,雖然都是敦厚的人,但看著蔡花姥爺慘死,被陳氏和楊流雲幾個害的那慘,韓氏又讓人心疼,結果楊老莊的人又敢帶人來鬧事,都怒火高漲,不存勁兒的上手了。他們都是常年幹重活的人,啥都沒有,就是力氣大!再加上區莊幫忙的張二舅帶的人,楊金生一眾人頓時就處在了下方。


    梁氏陰狠的看著站在大門口的蔡花,尖叫著,伸著手去打蔡花。


    蔡花冷哼一聲,猛的往後退兩步,把大門咣當一聲關起來,梁氏是可這勁兒想一下子撲倒蔡花騎著打,這樣她就占上風,能把蔡花狠狠打一頓,結果沒存勁兒就狠狠的撞在了大門上。蔡花頂著門,等梁氏撞上來,咣嘰一聲就打開,抬腳就踹了過去。


    梁氏沒想到蔡花忽然關門,撞的全身火火的疼,剛想退後,蔡花又打開門,一腳踹過來,嘭的栽了個仰敗叉,楊老莊的幾個婦女就上來要打蔡花,王家嬸子想的就是怕到時候有女的來,落人話柄,這個時候幾個婦女上去揪著梁氏的頭開始打。


    男人打架是拳腳都上,往頭上打。女人打架就是抓,掐,撓,也都是照著頭上來,頭先抓著,先往臉上使了勁兒的撓,逮著機會就往嘴上掐,胳膊窩裏掐。


    男人打架悶不吭聲的使拳頭,打的慎人。女人打架是連打帶罵,混亂的很。


    村子裏有人看著一直打個不停,不是個事兒,勸架喊停都沒用,就找說話管使的人,


    “蔡花!讓他們都別打了!再打下去出人命了!”


    蔡花扭過頭看了下喊話的人,是張大郎,趙氏的大兒子,孫國建的親大哥,眼裏就閃過一抹幽光,抿著嘴沒搭話,更沒喊停。


    楊金生看著鄭墨辰纏著他,不要命的打,帶的也都也下手狠,他們越大越占下風,都沒有還手的勁兒了,就想著跑。他不能把自個的命擱著了!


    見楊金生想跑,跟著楊金生來的人也就想跟著跑,狠了還手,就開始連滾帶爬的往外跑走。


    鄭墨辰冷哼一聲就追上去,撇了眼蔡花,見她微微點頭,大喊一聲,


    “將這群畜生打迴楊老莊老窩啊!”


    “打迴老窩去——”眾人叫喊著追著打。


    楊金生帶頭,彎著腰,恨著勁兒撒了腿的往麥地裏跑,梁氏也趁著王家嬸子幾個抽手的空抓了把王家嬸子,爬起來就跟著往家跑。


    鄭墨辰帶著人追到莊外,又逮著打了一迴,楊金生一眾人死命的跑,他們追了一段也就不再追了。


    眾人正冷的不行,這麽打了一通,全身都熱乎起來了,雖然也有挨打掛彩的,卻沒人說啥,反而感覺心情舒暢了些。


    鄭墨辰就說蔡花的話,等事兒過去,一個一吊錢。眾人就更沒話說了。


    而此時天也黑了下來,院子裏點了火把,到鄰村買的白燈籠也掛了起來,蔡東林和周存良一行人沒有迴來,蔡花給了二兩銀子,讓蔡朝陽帶著一眾人先迴家,買點傷藥擦,等明兒個再過來幾個就行了。


    張二舅租借了村子裏的大鍋,在西屋和大門過道的一片空地上搭建了個棚子,張大妗子請了幾個婦女幫著拾掇了菜過來,給孫氏和打慌的人做飯。


    孫氏幾個人的孝衣也做好了,都穿上了身,給蔡花的孝衣也拿過來,讓蔡花穿上。


    “小孩子家的,給他穿啥孝!”韓氏就說了聲,低頭繼續做壽衣。


    蔡花穿好,用孝布條綁在腰上,過來和童慶洲,張二舅張大妗子帶村子裏的幾個懂辦事兒規矩的人商量,


    “明兒個到縣裏買口棺木,置辦飯菜和紙錢用具啥的,表姐夫留下來看顧家裏,我跟著張二舅去買!咱先擬個單子出來,要買啥就記上,別迴頭少買了!”


    “好!紙筆都是現成的,我們幾個先商量著,蔡花你來寫!”張二舅點頭應著。那邊童慶洲就拿了紙筆過來,鄭墨辰擺在蔡花跟前。


    這邊張二舅和張大妗子幾個老人兒按蔡花說的,都辦最好的,把一應用具都寫了單子,夜也深了。


    西屋也收拾了出來,東屋騰出來,孫氏和孫小季幾個就擠在東屋裏,晉大成幾個就擠在西屋裏,晉大成還不敢睡,孫盼說讓他迴家看看倆孩子,順便明兒個來的時候帶上前,就帶著晉鵬輝走了。


    蔡花看著沒說啥,現在一切都以姥爺的事兒為重!等到下半夜的時候,韓氏一直不睡,勸了蔡花幾迴,蔡花抱著被子才到馬車上歇會。


    鄭墨辰灌了兩個湯婆子過來,蔡花抱著,靠在車壁上,竟然啥都想不起來,腦袋直接一片空白空白的。


    鄭墨辰皺著眉毛,伸伸手,又收迴來,坐在馬車外麵,緊了緊身上裹著的被子,看著天。


    天上一輪明月清亮遼遠,滿天沒有一顆星星,隻有空曠幽深的墨蘭色。


    眾人忙活一天都累極了,童慶洲和晉貝貝守夜,在堂屋裏蔡花姥爺床前火盆裏燒紙,低聲商量著事兒。


    時間緩緩的過去,天剛亮張二舅和打慌的幾個人就過來了,這邊拾掇著吃了早飯,蔡朝陽趕著驢車,帶了十幾個人過來,蔡花要跟著去買東西,韓氏讓她脫下身上的孝衣,蔡花就聽話脫了孝衣,隻留了頭上的孝布條子,鞋上還是縫著白布的。和鄭墨辰,帶著蔡朝陽,跟著拿著銀子,趕了幾兩馬車,到縣裏采買棺木和一應用的東西。


    本來以為路上會有很多雪,走不動路,一夜大風吹的路上倒是沒多少雪,不定那一塊旋風背過去了,堆積了一塊到腿彎的雪。


    怕當天迴不來,所以一行人到了縣裏也沒去縣衙,直接奔著各個鋪子去,蔡花跟著付錢,挑了東西裝了幾大車。


    王柱子趕過來,抿著嘴沒說話,幫著往車上裝東西。


    等劉文趕過來的時候,東西都已經差不多買齊了,非要請蔡花先吃了飯再迴去,蔡花看看張二舅幾個,就點頭應了。


    劉文叫了很多滋補的飯菜,蔡花和鄭墨辰跟著他坐在裏間擺了一桌,一碗燕窩端到蔡花麵前。蔡花抿嘴朝劉文和王柱子幾個笑笑,端起燕窩吃了,又拿著筷子夾菜,抓了個饃,


    “你們也趕緊吃!不然幹活都沒力氣的!”吃到嘴裏的飯菜滋味都是澀的,她還是不停的往嘴裏送。姥爺的事兒不完,她就得撐著!不能有啥事兒!


    劉文隻喝了碗皮蛋瘦肉粥,給蔡花夾了幾迴菜,想安慰蔡花,蔡花的樣子卻經不住安慰!


    吃了飯,給劉文道了謝,一行人就往家趕,終於在天黑之前趕到了家。


    區莊的一眾人看著就倒吸了口涼氣,幾大車的東西,棺木他們看不出啥木材的,上麵竟然還是雕花,指定不便宜!金銀紙箔更是用被單包了一大包,米糧油鹽,羊牛肉,幹菜啥的,更是連拉了三大車。這是連桌上的東西都一塊買了。


    而張大妗子也在家裏說好了一家養的豬買一頭殺了,蔡花讓王柱子和鄭墨辰迴家,殺自家的豬過來。


    鄭墨辰不放心蔡花,見蔡花態度堅決,還是和王柱子一塊趕著牛車迴了蔡家莊。


    大力娘做主挑了頭小的,中間一段時間不好好吃飯,長的慢了,也有一百八十多斤。因為到時候去吊孝的人挎籃子,抬盒子,都是要拿肉的,吃不完都敗費了!


    孫家本來就是外來戶,韓氏娘家也就一個妹妹,然後就是孫氏姐妹幾個,沒多少親戚。


    不過那些近親還是都先過來哭靈了一迴,又迴家拾掇了,到正式入殯的日子再過來。


    因為是寒冬臘月,頭七是要在家裏停靈的,還要等著孫念趕迴來,所以蔡花穿了壽衣,放在了棺木裏,卻沒有闔上棺材蓋。而張二舅已經張羅著在山坡上尋了一塊墳地,蔡花隻到那裏看了一眼,就說不行。


    人死有氣,氣能感應,影響活人!墓地風水就講究個氣,陰陽氣和地氣結合,經過輪換,會對活著的血緣之人產生影響。也就是常有人說誰家祖墳冒青煙了!張二舅找人看的那塊地雖然不錯,卻少了藏風的地方。


    選墓地要前有照,後有靠!也就是前有水,後有山。枕山麵水!而在山地上選墓地忌諱更多,童山,石山,斷山,獨山,禿山等都是不能選擇墓地下葬的。


    蔡花抬頭看著蜿蜒而上的山脈,多爬了點路,選了一塊背靠青龍,麵朝遠山一座隱隱崛起似俯虎抬頭的空地上。


    在山坳裏住久的人家基本都是有祖墳在,家裏誰老了則是埋進祖墳就是。孫家是外來戶,從蔡花姥爺這一輩才是往下傳承的。


    選好了墓地的位置,那個看風水的老頭連著看了蔡花好幾眼,開始丈量穴位。做上記號,算了動土的日子。因為寒冬臘月到處滴水成冰,土質更是上凍不好挖,到時候怕時間趕不及。


    等一行人趕到家裏,蔡東林一行迴來了,帶來了陳氏幾個結果。陳氏心思惡毒,殺害人命,自己也承認了,戴枷示眾十天,關押下獄,明年秋後處斬!楊流雲辱罵虐待老人,不孝之極,本該打五十大板,流放三千裏,這個時候卻傳來楊流雲再次有孕的消息。而孫國建漠視父母,對養父母不孝,打了三十大板,戴枷示眾十天。是否下獄的事兒,和楊流雲的結果,蔡東林和周存良迴來商量。


    蔡花聽到楊流雲又懷了身孕,把蔡東林和周存良,張房幾個人都審視了一遍,抿了嘴沒有說話,眼神卻很是深沉。


    眾人也都不說話了,孫國建醉酒沒有出手,但眾人已經對孫國建不抱任何希望了!孫國建啥都不是,那楊流雲懷的孩子還算啥!?


    “有啥好商量的!她們殺人償命!砍頭還要棄屍!”孫小季啞著嗓子瞪著周存良和蔡東林。


    兩人就皺起了眉毛,雖然是這樣想,但律法在那,他們都不能要求縣太爺聽他們的話,斬殺了誰!


    韓氏抱著懷裏的孫凱文,聽到楊流雲懷孕的消息身子頓了下,看了眼房梁,抿緊了嘴,久久歎了口氣,


    “都是孽啊!放他們迴吧!”


    張房聽著眼神就轉了下,上前和韓氏好聲商量,


    “嫂子!你看是讓國建先迴家來吧!?這要給二哥摔盆,還要扛尾巴幡子呐!”這些事兒隻有兒子能幹,不能別人代替的!而張房問這話的意思則是商量孫國建的去處!出了這事兒,孫家可還要承認孫國建這個養子!?他不問別人,單問韓氏,也有自己的一點私心。韓氏心軟,指定不會把孫國建往外推!


    “姥!孫國建娶妻不賢,辱罵虐待養父母,合謀害死姥爺,律法都不會放過他!這樣的養子,早該攆!”蔡花見韓氏想著楊流雲麵露不忍,一聽摔盆,扛尾巴幡子,更是張嘴想讓孫國建迴來話,立馬接了上去,


    “孫國建劣根性難改,這事兒過去,就算心有懊悔,還是本性難移,不知孝義!姥爺已經去了,不能讓姥一個人再辛苦受累!一輩子當牛做馬的伺候這個伺候那個,姥都這麽大歲數了,還要再等那些畜生迴來讓姥繼續伺候他們!?就算他們受了點教訓,嘴上說著改過,又能堅持幾天!?站著說話不腰疼!到時候受累受罪的還是我姥!”她是不同意再留孫國建!就算殺害姥爺沒有他,不能流放走,但也不能留在韓氏的跟前!


    “娘!以後您老人家就是我親娘,我給您老人家當兒子,給您養老!”蔡東林點頭讚同閨女的話,跪在韓氏跟前誓。


    “娘!那畜生不如的不值得娘為他們說話!把那個畜生打哪來的攆哪去,以後娘的事兒我全包了!”周存良也跪下打包票。


    孫盼看著急忙推了一把晉大成,跟著晉大成一塊跪下來,


    “娘!要是這樣算,您老人家該跟著大姐的!隻是現在大姐跟著大姐夫,都不在咱家這一片,那您老人家就該跟著我過的!我們給娘養老!照顧娘後半輩子!絕不會讓娘受啥委屈受啥累!”蔡花一說攆走孫國建,蔡東林就跪下說要給韓氏養老,讓她腦中一下子靈光起來了。蔡花家這是想霸占老孫家的家產了!家裏沒有子孫的,那家產就沒有傳承的,蔡花有勢力,到時候說動一下,把孫家的家產都給她娘養老,那她娘要是去了蔡花家,孫家的財產自然也得跟著過去蔡花家不可!雖然不算多,不過兩處宅基地,將近二十畝地,那也是不小的一筆錢了!


    聽著孫盼說的歪理,那急切的樣子,蔡花眼神一冷,撇了眼兩口子,握了下拳頭。現在說的是勸姥放棄孫國建,不用擔心養老的事兒。孫盼卻在這爭養老權,搶家產了!?


    孫氏雖然心裏啥都明白,也知道孫國建是要攆走了。但還是舍不得!畢竟孫國建是她從一小點帶大的!打心眼兒裏對孫國建就有著深厚的情分!


    而他們這邊說的話沒有瞞著誰,外麵的人聽到,張大郎兄弟三個聽到臉色就有些難看了。孫國建是他們的親弟弟,雖然被抱養,但他們也一直當兄弟對待的!現在卻說這樣的話,那不是在狠狠的打他們家的臉!?


    眾人在屋裏勸了韓氏好一通,韓氏卻不同意,


    “讓他們迴家吧!”還是堅持讓孫國建和楊流雲迴來。


    “楊流雲要流放,已經判刑了!”蔡花見韓氏眼睛越來越渾濁,卻還態度堅持,咬牙鬆了口,隻同意孫國建迴來,楊流雲卻是不行的!她本來就看不過韓氏,又因為陳氏的死,雖然教訓過後會好點,但心裏指定更加憤恨,指不定能幹出啥事兒來!


    “楊流雲那個賤人不能迴來!她把爹害死了還想迴來!?不是要流放嗎!?孫國建要是想迴來,就迴來給娘當牛做馬伺候娘!把楊流雲休了,不然休想再進家門!”孫小季一直隱忍著楊流雲,早就氣不過了。陳氏和楊流雲把蔡花姥爺害死,更是讓她心裏的怒恨爆,一絲不遺,反而更恨!


    孫盼想要為韓氏養老的心瞬間淡了下來。孫國建要是還迴來,那家產咋地都落不到她頭上來!


    晉大成眼裏也帶了失望,扭頭看蔡東林幾個,都皺著眉毛,便認為他們也是不滿得不到財產,撇了下嘴。


    “孩子是沒罪過的……”韓氏疲累說了句,低頭看繈褓中的孫凱文。


    孫凱文就衝著韓氏吐著泡泡,打個哈欠。韓氏看著心裏就軟了。


    “姥!我不該當你的家,但楊流雲不能留下!姥你願意以後天天看著她,天天想著她害死了姥爺!?讓姥爺咋能瞑目!?”蔡花瞬間就想到了要實施在蔡秀英身上沒有行動的想法。楊流雲身子看著就嬌貴的,剛生完孩子還沒半年,這又懷上了,必然坐懷不穩,到時候隻要把板子打了,孩子自然就沒了!她知道她太狠,但養虎為患,後患無窮的事兒她不想看到!韓氏已經七十多了,還有多少年頭能活!?一輩子吃苦受罪,後麵的日子該享福了!


    “孩子是沒罪的!等……生了孩子再攆吧!”韓氏想到蔡花姥爺的死相,眸光轉動了下,睜了下眼,遲疑了下,算是同意攆走楊流雲,等生了孩子後!


    “既然要攆,那就直接等孫國建迴來把休書寫了!楊流雲再不是老孫家的人!也不影響她生孩子!”孫小季是打心裏恨透了楊流雲。說啥都不願意再容忍楊流雲了!


    “對!”幾個人都同意立馬就把楊流雲休了,等孩子生下來就攆走,攆到大西北,生死由天去!


    孫國建倒是沒事兒,韓氏也不再說啥了。


    而孫念一直沒有趕迴來,頭七也快過了,眼看著再等下去就等到過年了,眾人商量之後就決定不再等孫念!她要是能趕迴來最好,趕不迴也不再等下去了!依著蔡花姥爺的八字,算了日子,擇了入殯的吉時,棺材也被蓋上。


    堂屋裏到處都鋪滿了厚厚的麥秸稈,孫氏和孫盼,孫小季一眾人跪在旁邊哭靈,夜裏輪流守夜。


    十二入殯,初十這天是出魂的日子,時辰在夜裏未時三刻。孫氏幾個提前收拾了貢品,白麵饃,蘋果,梨,橘子,花生瓜子啥的擺了幾盤子,一塊裏條子(帶排骨的豬肉)插上筷子,前麵放著四杯酒,小酒壺都擱在了小桌邊。


    出魂要迴避,眾人都避到了西屋和東屋裏,


    眾人也都等著,隻是連著幾天幾夜的折騰,都乏透了,就有撐不下去睡著的。蔡花怕自己睡了,坐在東屋門口,抱個湯婆子看著。


    迷迷糊糊的,隻感覺一片白霧飄來飄去,竟然看到姥爺站了起來,轉頭就是一張留著眼淚的臉,慢慢的走過來,到西屋門口看看,又到東屋門口看看,還伸手給蔡花拉了拉身上的大襖,轉身擦擦眼淚,往廚房去了一趟,就朝大門走去。


    蔡花想伸手,想跟過去,聽到誰喊了一聲爹,猛然睜開眼睛,孫氏啞著嗓子嗚嗚哭起來。


    天色竟然快亮了。


    眾人都驚醒了,忙到堂屋裏看一下,屋裏的油燈加的燈油足,還亮著,隻是撚子小了,晉貝貝上去把撚子剪掉,用針挑大,屋裏頓時明快起來。


    桌子上的東西都還是原樣,四杯酒卻都隻剩下半杯。


    眾人對視一眼,忙又端著油燈往廚房裏去。俗話傳出魂的人是要每個屋子都看過,最後在廚房鍋底上麵留一把的。會寫字的寫個字,不會寫字的就抓一把。蔡花姥爺年輕的時候認了幾個字的。


    雖然知道都是傳聞,不科學,蔡花還是忍不住湊上去去看。


    大鍋底上啥都沒有,幾個人就有些失望,就端著油燈去看小鍋底,隻見小鍋底上被劃拉了兩下,是個有些歪的‘十’字。


    天明就請了會掐算的人過來,解蔡花姥爺留下的字是啥意思。


    “…世間難得十全十美!十分待人卻並不一定能得十分真心呐!”


    眾人就不說話了,蔡花給了錢,讓張二舅送了人走。


    下麵就要忙活張羅辦事兒桌掌的事兒了,請了同村和鄰村的倆廚子,支了大小鍋三個。又加上廚房裏的倆鍋,還有爐子啥的不斷火燒著。


    而張房和童慶洲周存良又去了趟縣衙,童慶洲和周存良要迴家籌備,等正日子再來,張房帶了孫國建和楊流雲迴來。想事先囑咐一句,隻是蔡花提前有安排,不能把決定告訴兩人,跟著來的還有蔡花家的長工,也就隻說韓氏同意放了倆人。


    孫國建和楊流雲都狠狠鬆了口氣,蔡花姥爺被害死,陳氏是救不出來了!但他們沒事兒就是萬幸!楊流雲伸手捂著肚子,是肚子裏的孩子救了她一命!要不然蔡花和孫小季那些恨透了她,指定堅決要把她送到大西北流放去!不過想到陳氏要被砍頭,楊流雲眸光幽暗了下。


    孫國建則是被打了三十大板,趴在牛車上迴來的,三十大板是可這勁兒打的,屁股和背上都被打爛了,雖然沒有流了多少血,卻是火辣辣的疼。


    蔡花就和孫小季幾個商量著,


    “孫國建必須受到懲罰!狗改不了吃屎!不然他還是會虐待姥!說不定現在心裏記恨我們,到時候我們不守在姥的身邊,指不定咋虐待姥呢!”


    “想個啥法子!?不罰是肯定不行的!”晉貝貝握著蔡花的手,表示支持蔡花,現在家裏人都不再,她說話就代表了孫念那一股。


    “要天天上墳給爹磕頭!在家裏也要天天給娘磕頭!以後不準備吃白麵饃,家裏的白麵都給娘吃!他倆就隻能吃雜麵的!家裏地裏的活全包還不行,要天天挨打!不打不長記性!”孫小季就恨著臉道。


    “每天一起來給姥磕頭,拉到屋後麵的水塘邊打十大板子,迴來做飯幹活伺候姥,再上墳給姥爺磕頭。晚上睡覺之前也得給姥磕完了頭之後才能睡!”蔡花覺得孫小季的法子很好,又補充了下。


    幾個人在這邊又商量了幾句,鄭墨辰嘴角忍不住抽動一下。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蔡花和她小姨都是狠角色啊!天天挨打,吃雜麵,還要上山磕頭,迴家早上晚睡都要磕頭,這樣的日子過下去,孫國建估計很快就會被磨毀的!


    每天十個板子是打不毀人的!蔡花姥爺的墓地也不算遠,就是比同村的遠了半裏路,冬天沒事兒跑一趟,盡孝,又省的有那個時間瞎胡混!很好!至於天天早晚給韓氏磕頭,那在大戶人家叫晨昏定省,根本就是稀鬆平常的事兒!孫國建做的都是他應該做的!


    這邊商量好,就在大門口把著,讓鄭墨辰直接在進胡同之前就攔著,先把孫國建抬過來,決定啥的都給他說了,願意就簽字立文書,再把楊流雲休掉!否則就跟著楊流雲一塊流放,或者趕迴趙氏家去!


    孫國建想了下,他舍不得楊流雲!楊流雲在區莊都是數得上的漂亮小媳婦!而想要留在孫家還不止休了楊流雲,還要遭受那些罪,讓他心裏更怯了!縮了下頭,就想著要是迴趙氏那去……


    蔡花看著孫國建遊離的眼神,遲遲沒有應下,忍不住冷哼一聲,


    “不孝的罪名背上去,一輩子都摘不掉!你要是想好了,我們可以送你迴自己家去!”


    孫國建抬頭看著蔡花,孫小季,晉貝貝和孫氏一眾人犀利冰冷的眼神,心裏頓時就沒想法了。蔡花隻說了留下來要咋樣咋樣,卻沒有說他要走會咋樣!但更讓他心裏寒顫,慎得慌!那就是說想要走,指不定他的小命就沒了!


    想想楊流雲,想想他自己,孫國建就抿著嘴,答應了所有的條件。在文書上畫押按了手印。而楊流雲的休書更是容易,不孝是大罪,到哪裏說休都容易!蔡花代筆,寫了休書,孫國建同樣按了手印。這才讓人把孫國建抬進院子裏,就放在棺木前。孫國建左右掃了一眼,咧嘴大哭起來。


    而在外麵一直沒有等到人的楊流雲聽著院子裏傳來孫國建放聲的哭嚎,心有些沉了。讓孫國建進去了,卻把她攔在胡同外麵,這是…


    孫國建還讓他自己選擇一下,楊流雲卻是沒有選擇的權利,直接告訴她一聲,拿了文書讓按上手印,休書扔給她,兩個婦女就架著她到棺材前跪下哭靈。


    楊流雲麵如死灰,臉色灰敗灰敗,看著蔡花幾個人眼裏閃過恨意,卻看清蔡花犀利的眼神時,咬緊了牙關,低頭掩飾眼裏的仇恨。等她生完孩子就攆,還是要把她流放到大西北去!伸手摸向還平坦著的肚子,眼神閃了閃。要生下孩子還有至少十個月呢!咧了嘴和孫國建一塊就開始哭,哭的比孫氏幾個都悲慟一樣。


    而鄭墨辰當晚跟著蔡東林一塊迴了蔡家莊,明兒個蔡花姥爺入殯的正日子,他們要迴家湊紙份子。


    誰家湊的紙份子越多,說明誰家會為之人,臉上也最有光。幾個閨女家是要抬盒子去的。像大籠屜一樣的八層紅漆盒子,每一層都要放上東西,甜果子,幹果,花生,白麵饃,上麵兩層放金銀紙箔,早上抬到大門口路上,等著親戚過來傳紙份子。


    一般一戶人家關係的就是二三十文錢,也有少的,多的是不限製。


    蔡大兵和張彩蓮家沒有傳,而是挎籃子去,自家買肉和金銀紙箔啥的。


    成親叫吃桌,生孩子滿月叫送喜飯,辦白事兒就是燒紙。


    提前幾天就都知道了消息,陳氏害死了蔡花姥爺的話早傳的滿天飛了,而和蔡花家拐彎抹角有關係的人都過來傳紙份子了。一是因為拉近關係,二是傳了紙份子,都要去個人的!他們早聽說蔡花大包大攬,準備大辦一場!家裏豬都殺了一頭送去的呢!這桌上指定吃的好!


    大力娘家是直接拿了一兩銀子,蔡東林不要,推了一番,大力娘和蔡有誌都執意,也就收下了。


    王寶官想了下,大力娘家給了一兩他知道,不過沒有走明賬,他也不用隨著,走明賬傳了一吊錢。


    胡老悶兩口子過來,說是不傳紙份子,他們也算那邊的親戚,該挎籃子的。就是割幾斤肉,置辦點東西的事兒!家裏雖然雞蛋少,但買了臨近幾家的雞蛋,變了變蛋也賣了幾兩銀子了。娶不上媳婦的大兒子有人說親了,二兒子也能吃上藥,不喘那厲害了!這都是靠著蔡花家的恩情!


    蔡朝陽家看王寶官是一吊,也就隨著拿了一吊錢。蔡大爺家竟然也拿了一吊,蔡東林說啥都不要,讓蔡大爺留著養雞,過年,蔡大爺硬是塞了下來,蔡東林讓蔡結實都記在單子上,以後這些往來都是要還的。


    蔡八斤也湊過來,傳了五十文錢的紙份子。


    蔡有根還過來說他們家也該挎籃子的,隻是家裏實在挪不開錢,又有兩個懷孕的人要照顧,蔡米芝瘸了,那腿都還沒好透,也不能幹活了啥啥的,就傳了五十文的紙份子。


    鄭墨辰直接拿了蔡有根的錢扔迴給他,把人趕走了。程嘉祿那個色胚因為楚熙在,最後不聲不響的走了,蔡秀英指不定心裏多恨蔡花家。正想著法子要害人呢!這家人就不能沾上關係!


    “不識好歹!”蔡有根拿著錢,冷哼一聲,罵了句,轉身迴了家。


    蔡秀英又拿著錢加了五十文過來賠禮,好說歹說的,非要蔡東林收下,蔡東林還氣著蔡秀英算計蔡花的事兒,現在兩家沒啥關係不來往,蔡秀英還一個勁兒的往上貼,指定沒啥好事兒!


    蔡結實拿了木棍要往蔡秀英肚子上戳,蔡秀英嚇的急忙捂著肚子,臉色陰晴莫測,扯著嘴笑笑,自己圓了幾句話,就迴了家。


    當初送豬過去是殺好的,豬下水都給了大力娘家,留了一塊二十斤的裏條子下來壓盒子。


    拾掇好,看著時辰不早,蔡東林帶著一眾人,借了幾輛牛車,抬著盒子往區莊來。


    因為人多,一下子來了四五十個,大人小孩,一家隻興來一個,還是看著不少的人。


    而他們到的時候,正好和晉大成他們家趕到一塊,也很多人跟著來,蔡東林還詫異了下,看到抬了兩個盒子,有一個是晉貝貝爺家抬的就明白了過來。


    抬了盒子進院子集在一塊,肉就被拿下來,蔡花忙著記上單子,誰家多少,還有挎籃子也都記上。


    司事兒的唱和了一聲,


    “東家出來接且(親戚)——”一個莊子的男客站在一塊,排成幾排,早有跑腿的拿了留下來沒點了的玉米秸稈放在下麵。


    孫國建一身白孝衣,扛著尾巴幡子,麻繩綁著腰,住著拐手,由兩個人攙出來,和蔡東林等人對麵哭著跪下,給行禮。


    眾人聽著又唱和了一聲,


    “跪——”


    全部跪下,開始嗚嗚的哭起來。就有勸禮的上去勸哭,把人拉起來,不讓哭。


    眾人這才站起來,見孫國建也被扶起來,互相作揖見禮,算是禮畢。接著又是周存良家的人過來,再次過禮。


    蔡東林就和一眾人拿著鐵鍬,跟著孫國建一塊到墓地去,要點穴挖墓。


    四個角和上麵的一層土都是要兒子來挖的,孫國建渾身疼的火火的,卻還是要咬牙堅持撐著,那土上凍了,不好挖,愣是挖了好一會才算挖開。


    接著就是蔡東林,周存良,晉大成和童慶洲幾個上去,那了鐵鍬開始挖,那邊幫忙的人也都拿著鐵鍬挖開。


    因為怕耽誤了吉時,就下著勁兒挖的,蔡東林一直沒停歇,等挖完,手上就被磨了兩個血泡。


    一眾女客就一人一塊長孝布抱著頭和肩膀,稱為披麻戴孝,跪在院子裏哭靈。


    那邊院子外麵擺放了全套的樓子,都是用裁紙和蜀黍秸稈紮起來的,院牆,三層樓,二層樓,還有小屋子,板凳椅子家具等,還紮了四個人子,說是過去伺候姥爺的仆人,蔡花直接讓紮了全套的。


    時辰到了,一陣鞭炮聲放起來,孫國建打頭,把棺木抬了出來。


    棺木看著不重,因為是實心柏木,很厚重,抬起來的時候差點把孫國建壓地上去,蔡東林急忙撐了一把。


    拿樓子的打頭,把東西都拿進了墓地去,一眾男勞力抬著棺木往墓地趕。女眷跟在棺木後麵。


    孫小季和孫氏幾個一直沒斷降火潤嗓的藥,卻還是哭啞了嗓子,聲兒都哭不全了。


    蔡花一路扶著孫氏,跟著到了墓地,棺木是不能直接入殯,要掐著吉時,在上麵停靈一會。一眾人就跪在墓穴前麵哭靈,所有的樓子花圈被擺放在周圍,等時辰到了,聽著唱和聲,三根粗麻繩從棺木底下穿過,兩頭人拉著,慢慢的往下放墓窯裏。


    看著棺木下放,孫氏幾個哭的更悲慟了,孫小季猩紅著眼,咬著牙,看著就在自己身旁隔著晉貝貝的楊流雲,頓時站起來,狠的一把拎著楊流雲起來,


    “你個害死我爹的賤人,跟著一塊下墓窯去!”抓著楊流雲就恨著勁兒就往木窯裏推。


    ------題外話------


    曾經在村南地的墳場看過一幕,丈夫不讓埋媳婦,抱著棺材讓埋的人把他一塊埋下去~他媳婦是被公婆打死的~</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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