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容嬌和芩芒的婚事辦完之後,朱雀來到了濟南府,殷無形的家。


    可是伊雪並不在這裏,朱雀和殷天雲聊起了陳年往事,以及猜測謝聽雨的下落,他甚至在殷家住了幾日。


    這一日,朱雀終於忍不住問了伊雪的下落,殷天雲說自從他起身前去忘憂穀之後,她便離開了這裏,除了逢年過節,會托人送些東西,給殷無形上柱香以外,再沒有來過。


    朱雀克製不住心事,終於問起了伊雪的住址,殷天雲盯著他看了一會,雖不知他此問何意,但還是告訴了他。伊雪住的地方離這裏沒有多遠,在濟南府以北的濟陽縣徒駭河邊。


    朱雀默默記住了具體的位置,濟陽縣是一座古城,徒駭河更是一條古老的河流。在這座古城裏,古河邊上,卻有一位姑娘讓他魂牽夢繞。


    隻是剛問到伊雪的住址,朱雀臉皮再厚,也不能立刻就離開,他心神不屬地和殷天雲又談論起了武林中的人事,就連殷天雲也看出朱雀心神不定,聯想起他問伊雪的家,哪還不明白他的心意?隻是作為主人,總不能將朱雀攆走,不過兩人話不投機,漸漸地連話也不說。


    終於,殷天雲對朱雀說道:“朱雀,你我相逢恨晚,兄弟很想留你在家多住幾日,無奈我還有事,要不然你在我家裏住著,等我迴來咱們再聊?”


    說完,他假意要離去。朱雀還不知他是故意如此,以為自己的心事沒有被發覺,心道你走得正好,他滿心歡喜,卻沒有表現出來:“這個,我住了這麽長時間,實在是打擾了,我也有事去辦,隻是不忍和兄弟分開……”


    兩人各自說了不少客套話,終於,朱雀離開了殷府。卻見殷天雲又關上了門,他哪裏有什麽事呢?朱雀這才明白他的好意,真是羞得臉都紅了。


    不過想起伊雪,這件尷尬很快就被他淡忘了。


    騎著馬,自濟南府城而去濟陽縣,路途之中,風也輕,雲也淡,朱雀想起慕容嬌,覺得見到伊雪總算是有個話題,不至於兩人相視尷尬,一路想著,一路走著,心中充滿了美好的憧憬。


    終於找到了伊雪的家。


    她的家在徒駭河北岸,徒駭河是大禹治水後分出的九水之一,這條河流經了幾千年歲月,依然不急不慢地緩緩流動。朱雀牽著馬,站在徒駭河邊上,心中思索,這河水為何沒有流完的這一天呢?似乎再這麽流下去,在無窮的歲月之後,它依然會這麽流淌。


    胡思亂想隻為他還是沒有膽量去找她的借口,從午後到夕陽西下,朱雀聽到了腳步聲,迴過頭來,原來是伊雪看到了他,過來打個招唿:“你怎麽在這?”她問道。


    朱雀幹咳了一聲,說道:“嗯,我不是路過,我是專程來找你的。”伶牙俐齒的朱雀,不知道自己說的什麽。


    伊雪臉現詫異:“找我?找我什麽事?”


    朱雀不知她是假做吃驚,還是根本從沒對自己在意過,慢慢說道:“你師妹慕容嬌結婚了,你知道麽?”


    伊雪點了點頭:“我聽說了,不過,我也結婚了,你知道麽?”


    朱雀腦中轟然一響,他感頭有些眩暈,他張口結舌地說道:“你……你嫁人了?”


    伊雪點了點頭。


    朱雀問道:“夫家是誰?”他感到自己嗓子都有些沙啞了。


    伊雪說道:“他是一介書生,不是武林中人,就是說了,你也不認識。”


    朱雀點了點頭:“那,恭喜了,恭喜!”他從懷裏掏摸著,把懷中所有的銀票都掏了出來,然後拉過伊雪的手,把銀票放在她手裏,說道:“我不知道你結婚了,所以也沒準備什麽禮物,這些銀子算是我上的禮錢吧。祝你們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說完這些,朱雀轉身跨上了馬,向迴走去。


    伊雪在後麵喊他:“哎……”


    但朱雀沒有迴頭,就這麽騎著馬狂奔而去。


    伊雪看著迅速遠去的朱雀,似乎呆住了,她的眼睛逐漸變紅,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卻始終沒有流下來,朱雀來找她的心意,她怎能不知?


    一名年過花甲的老人走了過來,說道:“你這麽騙得他離去,又是何苦?”


    伊雪終於流下淚來,搖著頭說道:“他應該去找個更好的姑娘,我,我配不上他。”


    老人不知如何安慰,隻好陪著她歎氣。


    夕陽終於落下了山。


    朱雀一路向南疾馳,不知走了多遠,這馬跑得累了,忽然一個踉蹌,將朱雀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朱雀起身接著走,連馬也不要了,隻覺得應該離她更遠一些,否則自己對已經結了婚的她就是一種褻瀆。


    他茫然地走著,完全沒有目的,又走了一日一夜,終於精疲力盡。


    這日傍晚,朱雀來到一座城裏,也無暇去分辨是何城,進了城,找了家酒館,要了一壇酒喝著,酒味低劣,他哪裏還能分辨得出好壞,隻要能喝醉便行。


    此後數日,朱雀日日醉酒,想借酒消愁,但眼前全都是伊雪的影子。伊雪攔在他身前的記憶一直像一把刀般傷害著他。這是喝多少酒都不能忍受的痛,酒館裏的酒保都怕他喝壞了身子,勸他少喝點,朱雀卻一拍桌子,讓他繼續舔酒。


    一天早上,朱雀又在酒館喝酒,一位帶著孫女的賣場老人在他身邊唱歌,唱完後,朱雀摸了摸懷中僅有的一些碎銀子,分了一點作為賞錢,那小女孩卻勸朱雀道:“大哥哥,少喝點酒,喝壞了身子,家裏人會擔心的。”


    朱雀說道:“不會的,因為我現在沒有家人了。”


    小女孩說道:“難道你自己不關係自己的身體嗎?你要是煩惱,我唱歌給你聽,不要你錢。”


    說著,小女孩唱了起來。


    朱雀已經很久都沒有體會過有人關心的滋味,心中沉重,小女孩唱的什麽內容,他完全沒有注意,隻覺得稚嫩的聲音裏,都是對自己的安慰,他的眼眶不禁濕潤起來。不待小女孩唱完,他將自己身上剩下的銀子都掏了出來,遞給小女孩說道:“謝謝你,小妹妹,我聽了你的歌後,人好多了,這酒也不喝了,錢都給你。”


    小女孩微笑起來,推辭道:“我說了唱這首歌不要你的錢。”


    朱雀將銀子強行都放在她爺爺的手裏,轉身出了酒館。


    從陰暗的酒館裏出來,已是午間,正午的驕陽刺得他眼睛發疼。站在路邊,四顧茫然,連續幾日都是在醉鄉度過,忽然不喝酒,都不知道接下來要去做些什麽。


    朱雀眼前浮現出伊雪對他說過的話:“他是一介書生,不是武林中人……”他又想起慕容嬌說的,自己實非佳婿,整日浪跡江湖,如何能讓伊雪放心。而現在再糾結這些複有何益?


    自己就是這麽一個江湖人,一個浪子,假如他拋去這一身武功的話,他還剩下什麽?無非就是傲慢,自以為是,以及一些小聰明而已。他不會那些風花雪月的手段,沒有吟詩作對的愛好,甚至沒有其他的一門手藝。


    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走著,忽然到前麵圍著一群人,不時發出喝彩聲。原來是幾個人在表演雜技,朱雀行屍走肉般也跟著擠入人群觀看。這些人雖然雜技表演得很驚險,但明顯都不會武功,朱雀一直等到表演結束,人群都散了,還站在當地。


    一個剛剛表演過節目的女孩說道:“你還想看嗎?今天太晚了,要看明天再來吧。”


    朱雀忽然問道:“我能不能和你們一起表演?”


    這個女孩看著他,有些不能相信。旁邊一個領班模樣的老人走了過來,對朱雀說道:“大爺就別開玩笑了,我們做這個就是糊口飯吃,像您這種身份的人,不會做這種下九流的行業。”


    朱雀說道:“我是真心的想跟著你們表演,四處走走,我不要工錢,你們隻管吃就行。”


    老人說道:“我們這個行業很辛苦,早起晚歸的,還要每天練習自己的絕技,夥食也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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