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想找個人一起去濟南府,偏偏不久前才分別的伏纓又不知去了何方,隻好一人獨自出發。


    形單隻影的路上,朱雀心中對於前幾日偶遇的伊雪,生出強烈的思念,她的到來也是為了慕容寒山嗎?


    如果這樣,見不到慕容寒山的她們是不是也要打道迴濟南府?


    要是能在那邊遇到她就好了,但和她在一起的那位他誤以為是殷無形的老人,到底是誰呢?


    帶著無數的疑問,朱雀抽打著馬鞭,仿佛越能早到,越能盡早得到答案。


    殷無形是山東一帶有名的劍法名家,家大業大,在濟南府實有相當的威望。


    朱雀到了濟南,沿途打聽,那殷府乃濟南城郊最大的宅院,甚是好找。


    朱雀在壽衣店買了些香燭奠儀,直奔殷府而來。


    到了地方,隻見殷府大門前的白紙燈籠尚未撤去,朱雀近前報上名字,自有家丁進去通報,不一會殷無形的兒子殷天雲帶著幾個人出來迎接。


    殷天雲口中不住叫著敬仰。


    以朱雀這般身份的人前來憑吊,殷天雲自然大是感激,跟在殷天雲身後的幾個人都是殷無形的徒弟,眾人聚在一起,還在商量著為殷無形報仇之事。


    殷無形雖然已經下葬,但在西屋設了牌位,由殷天雲領著朱雀過去。


    朱雀來到殷無形靈位前磕了頭,上了香。殷天雲也跪著給朱雀還了禮。


    憑吊完了,幾人一起迴到廳堂,殷天雲讓朱雀坐了首位,又安排下人去衝茶。


    朱雀說道:“殷老爺子一生俠義為人,竟不幸遭歹人謀害,不知諸位對兇手可有了眉目?”


    殷天雲雙目通紅,搖了搖頭,說道:“天山劍派的嵇師伯曾有信過來,說不日將來此親自查明是誰所為,可是我們幾位師兄弟討論多次,還是以慕容寒山的嫌疑最大。”


    朱雀點了點頭,說道:“若隻論劍法,確實沒有幾人是殷老爺子的對手,慕容寒山因此有了嫌疑,不知諸位還有沒有什麽別證據?”


    殷天雲又搖了搖頭,手卻攥得緊緊的。朱雀問道:“能否給我說說當時的事?”


    殷天雲沉吟不語,接著向一名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子說道:“振江,你來給朱兄說說當時的事。”


    朱雀向那名叫振江的人看去,心中忽然記起,當日在蘇州太白樓遇到的和伊雪慕容嬌兩人走在一路的,就是殷天雲和這名叫振江的,隻不知那老人是誰。


    剛才隻因殷天雲在家換了身孝衣,竟沒有認出他來,那振江和他一起,朱雀立刻便想了起來。


    如今看來,殷天雲當日在酒樓,並沒有注意到他和伏纓兩人,否則他剛才不會有聽到他名字而驚異的神色。


    那名叫振江的說道:“一個多月前,先師收到一封的信,他看完信後一言不發,看完就將信燒了。隨後對殷少主說要出去一日,第二日方能迴來。他沒有說去什麽地方,別人也不敢問。結果第二天,就有官府的人來到殷府,說了先師不幸為人所害的事。”


    朱雀問道:“是在何處發現的?”


    振江說道:“濟南城外有條玉水河,玉水河邊有一片平整的河灘,先師的遺體就是在河灘上被人發現的。”


    朱雀接著問道:“可有仵作嚴明了傷?”


    振江點頭說道:“除了咽喉處有劍傷外,並無別的傷口。”


    朱雀點了點頭,心下猜測殷無形是不是在公平比劍的情況下被殺,如果是的,為何不想別人知道?


    無影劍殷無形在江湖上有極高的地位,能打敗他絕對是值得炫耀的事,實無必要偷偷摸摸的行事。


    如果不是公平的比劍,而是被人設計謀害,那麽原由是什麽?


    圖財?沒必要將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何況他一人外出,身上能帶多少銀錢?


    報仇?行走在江湖上,誰手裏沒傷過幾條人命?不過聽說殷無形一生俠義正直,也沒聽說和誰結下不解之仇。何況殷無形已經很久沒有踏足江湖了,如果是陳年舊事,又何須等這麽久?


    殷老爺子年紀不小了,說是為了爭奪美人歸,而引起的情殺,則更是無從提起了。


    既然他曾收到一封信,那這封信定是重大線索,可是信卻被殷無形燒了。朱雀問道:“可曾聽說這信是誰寫的?”


    殷天雲說道:“家丁送進來的,信封上隻寫著殷無形親啟。信是由一個小孩送來,說是有人給了他一吊錢,讓他做的這件事。事後我們也找了這個孩子,可他卻說不出送信之人長什麽樣,隻知道是個年輕男子。”


    朱雀嗯了一聲,這更說明了送信的人有很大的嫌疑,信上的內容更是關鍵,可偏偏就是不知道這悶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幾人繼續商討了許多可能,都不得要領。


    這時家丁進來說道:“門外有人求見,求見殷少爺,是一位年輕男子。”


    殷天雲等人立刻站起身來,問道:“人在那裏?”難道就是送信來的那名男子?


    家丁說人正在門口等著,殷天雲立刻跟著出來,朱雀和殷無形的徒弟也都一起跟著出來。


    門外站著一位二十多歲的男子,身穿玄色武士服,頭紮英雄巾,相貌不凡。


    殷天雲來到他跟前,問道:“你是何人?有何……”


    朱雀打斷他的話,說道:“何不請他進來說話。”他看出男子器宇軒昂,英氣勃勃,並非尋常人物。


    殷天雲盯了那人看了一會,說道:“請!”


    眾人又迴到廳堂,待坐定後,不等眾人發問,他首先自我介紹:“在下武當韓勁鬆,未曾事先知會,來得冒昧。”


    大家聽了都是都是心頭一震,武當韓勁鬆和張雲柏二人,人稱武當鬆柏雙秀,是武林中風頭最勁的後起之秀,不意竟是如此俊雅之人,心中都泛起名至實歸之感。


    殷天雲也向韓勁鬆介紹了眾人,韓勁鬆看到朱雀和自己年紀差不多,不禁多看了幾眼。朱雀問道:“不知韓兄此時來此,有何目的?”


    韓勁鬆不答,反而問道:“聽說殷無形老爺子被人刺傷咽喉而逝,不知是否如此?”


    幾人你眼望我眼,殷天雲點了點頭說道:“不錯,不知閣下如何得知?可知是誰下的毒手?”


    韓勁鬆搖了搖頭,說道:“我師叔英華也是死於這一招下。我來到這裏,就是想和各位一起查找兇手。”


    眾人聽得訝然,武當英華江湖中赫赫有名,威名實不在無影劍之下,沒想到也被人殺害,此事尚是首次聽聞,不禁麵麵相覷。


    朱雀看他欲言又止,忍不住問道:“難道除了殷老爺子,英老前輩,還有其他的人也死於此招?”


    韓勁鬆說道:“我所知的還有泰山劍派的長青子道長,華山劍派的劉雲峰二人也是如此。”


    這二人的名聲雖不如英華和殷無形響亮,但也是一派中流砥柱,不意竟都被人殺害。


    朱雀問道:“武當弟子滿天下,可查探出什麽線索?”


    韓勁鬆說道:“我們本來懷疑兇手是慕容寒山,因為能一劍殺死這些人的不多,可是你看。他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接著說道:這是前幾日在我師叔書房中找到的,據侍候他的道童所說,我師叔就是因為看到此信才出去應約,結果……”


    朱雀見到這信封上寫著英華親啟,不禁想起殷無形之前所燒的信,心頭又是一震,接了過來,抽出信看了起來,上麵寫著:“字諭華君,多年未見,當年風采宛然在目,恨歲月如白駒過隙,三十年轉瞬即逝,當日嶽陽樓一會,常思君恩,而今妾身病重,恐時日無多,望君能來穀城一會,則再無憾事。韶華將盡,唯君常駐。”下麵署名是千顏。似是一個女子的名字。


    朱雀看完,將信遞給殷天雲,待殷天雲等人都看完了信,他向韓勁鬆問道:“這名叫千顏的是何人?可有結果?”


    韓勁鬆點了點頭,說道:“她是當年顏絕江湖的一名女子,許多江湖名流都曾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想來我英師叔也是如此。但後來她突然不知所蹤,許多人傳言她嫁給了一名普通人,此人並非武林中人,甚至不會武藝,她怕曾經和她有過關係的人會對她丈夫不利,所以隱居起來。說是這樣說,此後再也沒人見到過她,也不知此事真假。”


    朱雀點了點頭,說道:“這麽說來,現在所知的幾位被害的前輩,都曾和她有過瓜葛,問題是即便如此,也沒有非要致人於死命的理由啊。”


    韓勁鬆說道:“這點我也想不明白,想來看看殷前輩是否也收到類似的信。”


    朱雀說了信已被燒的經過,同時想到殷無形雖然前去赴約,但他畢竟是有了家室的人,所以他可能不想留人把柄,所以將信燒了。他問韓勁鬆:“令師叔可曾娶妻?”


    韓勁鬆搖了搖頭,說道:“終身未娶,我聽說長青子也是沒有妻室,曾想過這是一個共同點,但殷老爺子和華山的劉雲峰都已娶妻生子,這樣看來,又似乎不能說明什麽。”


    殷天雲聽聞乃父可能因為一名女子的書信而前去赴約,一時無法接受,說道:“家父收到的信已經燒了,誰也沒有見過信的內容,我不希望此事讓先父蒙羞,這件事在水落石出之前,希望諸位不要講先父同這名女子牽扯到一起。”


    這是人之常情,朱雀也同意道:“不錯,既然沒有看到信的內容,不能肯定殷老爺子與這名叫千顏的女子有關聯,說不定是其他人找個借口誆騙殷老爺子出來。”


    韓勁鬆知道大家心中都認為二人關係匪淺,隻是明麵上不好直認此事,也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朱雀問道:“不知韓兄可曾去過泰山和華山二地詢問情況?”


    韓勁鬆說道:“華山離武當不遠,多日前我曾前去問過,雖然其弟子一力遮掩,但劉雲峰的子女為了找出兇手,還是偷偷地告訴了我,劉雲峰前輩臨走前,也曾收到一封信,署名也是這位名叫千顏的女子,約他到某地見麵。加上殷老前輩收到的信,當可推斷泰山派的長青子前輩也收到了信,多半也是這名叫千顏的女子所書。”


    朱雀想到武當和少林是在武林中比肩的名門大派,行事果然磊落,雖然別人都不想醜事外傳,但武當是非分明,為了尋找兇手,不會故意掩蓋事實,單就這份魄力,已是其他門派所不能及。


    朱雀心中對他相敬,言語中便也客氣起來,他問道:“既然如此,可打聽出這名女子的下落?”


    韓勁鬆搖了搖頭,說道:“我師父曾說過,英華師叔之所以終身未娶,就是因為這名女子,也曾規勸過他,可是他始終未聽進去,近些年我師叔隻醉心武功。師父說他的武功已高過師父,但傷口卻隻有咽喉一處,可知對方武功要麽極高,高到不可思議之地,要麽是他甘心赴死,沒有反抗。在找到師叔的信以前,我師父也曾懷疑過兇手是慕容寒山,可是見了信,他便否定了此點,慕容寒山若要殺人,絕不會婆婆媽媽地用這些手段。”


    朱雀點了點頭,韓勁鬆的師父就是武當掌門,他既然說了英華武功比他高,那就絕非虛言。


    若說英華是因情不加反抗,慨然赴死,可殷無形絕非是這般人,他家大業大,還已經娶妻生子,絕非是為了昔日的女人就會不顧性命之人。


    排除此點,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就是兇手的武功確然極高。


    可這名兇手是誰呢?還會有下一位受害者嗎?朱雀想了想,說道:“和千顏有關係的人到底有多少?”


    韓勁鬆說道:“不知道,若非看到了她的信,我都不知敝師叔會和這個女子有關,隻聽說她當時和所有愛慕她的人都若即若離,並未真的有什麽關係。”


    不知道誰和她的關係好,也就難以查到還有誰將成為下一位受害者。不過,她為何要殺死這些人呢?還有信中所說,千顏已經病重,即使這隻是惑人耳目之言,但她身為女子,很難想象她能使出如此狠辣迅疾的劍法,將當年和她有關人等一一殺死。


    難道兇手也是當年曾經愛慕過她的人?


    幾人討論良久,卻沒有什麽進展。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遠在千裏之外的雲南曲靖,也有一位武林高手也收到了信箋,他就是江湖中人人聞之色變的黑霧教教主藍景煙。


    黑霧教地處滇南蠻夷之地,當地人兇悍霸道,但對黑霧教都是敬而遠之,輕易不敢招惹教中之人,可見黑霧教的神秘與可怕。


    藍景煙最近少入中原,在滇人的武林中,他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


    黑霧教最擅長使蠱毒,凡中毒者,莫不死狀極慘,和中原用毒的不同之處在於,黑霧教所使的毒,根本沒有解藥,所以外人對之十分忌憚。


    多年前藍景煙也曾和千顏有過一麵之緣,後來為了千顏,藍景煙到過中原一趟,隻因和中原武士脾性不合,他傷了中原武林中多人性命。最後被路過當地的北鬥先生降服,立誓返迴滇南,終身不履中土,中原武林方去了這一大患。


    他此次收到信後,信上所約地點就在滇南境內的盤江江畔,他前去赴約不算違背當日對北鬥先生發下的誓言,但他不欲教內屬下知悉自己的私事,所以隻身赴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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