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沒有把安依雲寫給何秦安的信給羅天看,也沒有告訴他發生了什麽事。這封信裏麵不僅寫著一個女人因愛生恨最終走向自我毀滅的悲哀,同時也牽扯到多年前的一宗謀殺,羅天是警察,況且安依雲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羅天送我迴來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何秦安的電話關機了,我想,他需要一個人冷靜。誰能接受用全部真心去愛的女人隻是把自己當成一個利用的工具?誰能接受愛了這麽多年對方從來沒有愛過自己?誰能接受當驚喜的知道自己要做爸爸的時候才知道孩子原來是別人的?多麽悲哀啊!

    安依雲在臨撞車前知道她自己錯了,可是錯了又有什麽用?就能讓一切重來嗎?我不禁有些怨恨她,都已經決定用死亡來贖罪了,為什麽還要將一切全盤托出?有時候,坦白是一種傷害!

    淩晨六點,我接到羅天的電話,他說在天橋下發現一具男屍,他身份證上的名字是何秦安,死者的手機裏有我的電話號碼。

    電話剛掛,醫院那邊又打過來,安依雲已經停止心跳。

    一切,都逃不出宿命!

    荒涼的墓地裏,又多了兩座新墳,他們把安依雲跟何秦安葬在了一起,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恩怨怨隻有等到另一個世界再去糾纏了。

    三個老人哭得昏天暗地,悲痛欲絕,我不知道他們還能夠支撐多久,就如我一樣。總有那麽一天,我的骨灰也將會被埋葬在這裏,我相信,這一天或許很快就到了,我不懼怕死亡,我隻擔心沒人幫我收拾屍骨把我葬在啟凡的身邊。

    我跟他們一起離開墓地後又折了迴來,看著三座墳墓,我的心髒被深深的絞痛著,我忍不住淚如雨下。我記得第一次折迴來是何秦安幫我遮雨,僅僅是十幾天的時間,卻恍若隔世,他們一個一個的相繼離開,我跪在地上失聲痛哭著,為什麽都要以這種殘忍的方式離開?

    哭了好久,終於再也流不出眼淚,我起身離開墓地,我要去醫院檢查一下我的孩子,這是啟凡留給我唯一讓我活下去的理由,我一定要把他健健康康的生下來,就此再無遺憾。

    剛走出墓地,意外的看見了羅天,他斜靠在摩托車上抽煙,煙霧繚繞在他的臉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怎麽在這?”

    他沒有迴答我的話,他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踩滅,輕聲的問:“你要去哪?我送你吧。”

    “醫院。”我低著頭不敢看他,我是個已經沒有希望的人,我不想,也不能去傷害他,我在安依雲身上看到了悲劇。有些悲劇,我們其實是可以避免讓它發生的。

    他送我到醫院門口,我沒讓他陪我進去,他說有什麽事再給他打電話,然後看了我一眼,飛馳而去。

    我滿懷心事的向樓上走去,各種混合的藥物味讓我胸口窒息,感覺到一種冷入骨髓的孤獨,象一杯毒汁,慢慢的浸蝕著我。

    剛走到三樓,我一下字就怔住了,我一眼看見了那個男人,他正在跟醫生說話。他還是那麽英俊,頭發還是那麽短,謝天謝地,他已經完全康複了。好象幾個世紀沒見到他了一樣,我一時楞在那裏忘了一切的看著他。

    他轉過頭來,視線落在我的臉上,他也呆了,他那麽驚訝,那麽不敢相信,那麽激動的凝視著我,時間仿佛停止了。半響,他從喉嚨裏擠出一聲:“七月……”

    當他要向我衝過來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自己根本不能見他,原本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是我自己放了他,我有什麽資格再去搗毀他的世界?我轉身就要往樓下跑,可是我忘了,我此時正站在台階的邊緣,腳下一空,我整個人失去重心,順著樓梯翻了下去。

    “七月——”他驚慌失措的撲過來,把我的頭攬在他的懷裏,緊緊的捧住我的臉:“七月!七月!你怎麽樣?七月……”

    他的眼淚落在我的臉上。我隻覺得腹部一陣劇痛,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體內往外湧,似乎不能停止。

    “好疼,可……原……”

    “你要挺住!七月!來人!醫生!快救救她……”

    他撕心裂肺的喊聲漸漸變得模糊,最終消失不見。

    2

    從來沒有一刻象現在這般模糊,我仿佛躺在手術台上正在被人解剖一樣,我努力的想睜開眼睛,可是卻無能為力,耳邊是些亂七八糟的聲音,機械的碰撞聲,有人嘈雜的說話聲,一切都是那麽虛無,飄渺。“快,剪刀給我……”“……病人的意識很弱,氧氣……”“不行,大出血了,怎麽會這樣……”終於一切又恢複了寧靜,我什麽也聽不見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的身體漸漸有了知覺,我動了動手指,我的手正被另一隻溫暖的手握住,我緩緩的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觸到一張憔悴不堪的臉,他俯視著我,臉上的表情先是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接著轉變為狂喜。

    “七月!你醒了!你醒了……”

    我虛弱的叫他:“可原……”

    “是,是,我是可原,感謝上帝,你沒事,哦,七月……”繼而他又緊張的問:“你怎麽樣?七月?有沒有哪裏覺得不舒服?有沒有哪裏痛?你餓了嗎?你想吃什麽?七月?我馬上去給你買……”

    我模糊的意識逐漸清醒,最終聚攏,我想伸手去摸我的腹部,全身卻虛軟得無法動彈,我擠出一絲近乎隻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我問他:“我的孩子……”

    他把我的手拉起來貼在他的臉上,唇上輕輕吻著:“七月,能夠把你救迴來……”

    我軟弱的打斷他:“孩子,我的孩子沒了嗎?是不是沒了?”

    “你別難過,現在最要緊的是你的身體,你一定要讓自己好起來……”

    “我的孩子是不是沒了?”我低吼一聲,牽動著腹部的劇痛,我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是,你先別激動,他們已經盡力了,七月,你別……”

    他後麵的話我沒聽進去,我隻知道,我跟啟凡的孩子沒有了。我閉上了眼睛,整個世界在一刹那失去了顏色。

    接下來的日子裏,我沒再開口說過一句話,也沒吃過任何東西,隻是沉默而木然的躺著,這條唯一係著我生命的紐帶斷裂了,我隻求用這樣決絕而封閉的方式,一點一滴的耗盡自己。

    一天深夜,我趁溫可原去洗手間時,我砸碎了玻璃杯,用碎片狠狠地向手腕割去,躺在手術台上縫針,我的心已經徹底的死去了。醫生的聲音裏夾雜著難過的責怪,他說:“為什麽要想不開呢?他對你那麽好,上次如果不是他幫你輸血,你……,唉!”

    看著我這樣自暴自棄,溫可原也瀕臨崩潰了,當我縫完針被送迴房間的時候,他坐在床邊,一把將我扶了起來,緊緊的抱進懷裏:“告訴我,七月,我要怎麽做才不會失去你?到底要怎麽做,你才願意活下去?你告訴我呀!七月!”

    我麻木的伏在他的肩上 ,因流淚過度而幹涸的雙眼已經沒有了任何色彩,我在心裏默默說著:對不起,可原,你就讓我這樣自生自滅吧!

    他放開我,抓住我的手臂:“七月,你看著我!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你知道你在我心裏有多重要嗎?你把我的心已經淩遲得千瘡百孔,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從沒認識過你,也寧可從沒來過這個世界,可是你已經走進了我的心裏,而且牢牢的生了根,我要怎麽做你才會快樂?”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看他,臉上是一片全然的麻木。

    “七月,你一定要這樣嗎?一定要再死一次你才甘心嗎?”

    見我仍是這樣,他深深抽了一口氣,仿佛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定:“好吧!如果我再怎麽做也喚不迴你尋死的念頭,那我也無能為力了!”

    他鬆開手,彎下身去,從床底下拿出一把水果刀,我怔怔的望著他。

    他平靜的說:“你如果決定了要死,那就讓我死在你的前麵吧!”話音剛落,他的刀就劃向了手腕。

    “不要啊——”我魂飛魄散的去搶他手裏的刀,刀鋒太利,仍劃破了他的手,鮮血湧了出來,我把刀往地上一扔,按住他的傷口,震顫的望著他,眼淚頓時奔湧而出:“你怎麽可以這樣?”

    我一把圈住他的脖子,哭出了聲音:“你這個瘋子!你怎麽這麽傻?你怎麽可以為了我這樣……”

    “我能怎麽做呢?”他緊緊的摟住我,哽咽著:“我不知道怎麽做才能留得住你,如果真的一定要死,我情願死在你前麵,那麽我就不會再傷心,也不會再難過了。”

    “你怎麽這麽傻?你要真這麽做了,我這輩子怎麽能安心?”我哭著掙開他的懷抱,驚恐而急切的望住他:“你答應我!以後再也不會這麽傻了!你發誓!再也不會做傻事!再也不會傷害自己!”

    他深深的看著我:“你既然這麽害怕我傷害自己,那麽你就別再輕生,你先答應我,好好的活著,你就算失去了整個世界,但你還有我,如果你一意尋死,那我別無選擇,我這次再也不會放開你了,除非一起死去!”

    “不,不要,不要這樣,不要,可原……”我哀求的對他說。

    “那你答應我,好好活著!”

    “我……”

    他搖著我:“你說呀,七月!好好活著!活著!”

    他手腕上的鮮血仍在不斷的往外湧,我痛苦的抱住腦袋,驟然從肺腑之中絞出一陣呐喊:“我答應你!答應你!好好活著!”

    隨著這聲呐喊,仿佛有一道門應聲而啟,結束了門裏門外的苦苦掙紮,苦苦彷徨。

    與此同時,他毫不遲疑的把我攬入懷中,灼熱的嘴唇迅速的覆蓋住我的唇,把我的淚水揉進他的淚水裏,把我的身體揉進他的靈魂裏。

    3

    在溫可原沒日沒夜,寸不不離的細心照料下,我的身體很快有了好轉。我不知道我跟溫可原是一筆怎樣的孽債,似乎繞來繞去,總也繞不出命運的手心,千糾萬纏理不清,也剪不斷。

    “七月,我們到院子裏去散散步吧,整天躺在床上,對身體也不好,唿吸一下新鮮空氣,曬曬太陽,會舒服一點的。”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窗外暖暖的陽光,點了點頭,是該出去走走了。

    他攬著我的腰往院子裏走,在走廊裏遇到一些醫生跟護士,他們禮貌的點頭打招唿,顯然我住院的這段時間,他在這已經混得很熟了。迎麵走來一個年輕的護士,她微笑的看著我跟溫可原,甜甜的問我:“覺得好些了嗎?”

    我點點頭,跟她說謝謝,我努力的想對她擠出一絲微笑,但仍然一臉的悵然。

    她說:“真羨慕你們,你們是我見過最幸福的一對了。”

    “當然,老婆隻有一個嘛。”溫可原攬緊了我一些。

    我們在院子裏的長椅上坐下來,旁邊的不遠處是一對老年夫婦,丈夫坐在輪椅上,妻子蹲在他身邊給他輕輕捶著,揉著腿,不時抬頭望望丈夫,輕聲細語。我被這副畫麵深深感動,他們是平靜和幸福的,能跟相愛的人從相識走向白發蒼蒼,此生還有什麽再需去追求?

    “想什麽呢?七月?”

    “沒,我下午想出院了。”

    “為什麽?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應該再多住些日子。”

    “不住了,我已經沒事了。”

    “七月,我們一起離開這裏好嗎?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忘掉這裏的一切,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說:“我哪都不去,有些事情,不是說忘就可以忘記的,象一塊烙印一樣,已經深深的烙在了心裏,縱使走到天涯海角,也是抹不去的。”

    “為什麽不能全部忘記呢?他都已經……”

    我打斷他後麵的話:“是的!既然你也知道他已經不在了,可原,別跟一個不在了的人去計較,我已經答應你不再放棄生命,我希望你能讓我保存這段記憶,我現在什麽奢望也沒有了。”

    他攬住我的肩膀讓我靠在他的懷裏,他輕吻我的發絲:“好,我答應你,隻要你好好的,我什麽都答應你。”

    “可原。”

    “嗯?”

    “為什麽我們一直在糾纏著?繞了那麽多的彎,始終又纏在了一起?”

    他喃喃的說:“因為前生我們沒能在一起,所以,今生老天不會再讓我們分開了。”

    “你很相信前生,是嗎?”

    “是!因為我就是從前生來找你的,但願這生不會再鬆開了你的手。”

    吃完午飯,溫可原終於拗不過我,幫我辦了出院手續。我本來想去墓地看看啟凡的,但溫可原在身邊,總要站在他的位置上替他想一下,於是我讓他直接送我迴家,我沒讓他陪我上樓,我想一個人呆會兒,他抱了抱我就離開了。

    迴到房間,又陷入了一份孤獨和淒涼,我蜷在沙發上,失神的望著天花板。啟凡,我該怎麽辦?你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

    手機在響,顯示一個陌生的號碼,我接起來聽,一個清脆稚嫩的聲音傳了進來:“請問你是七月阿姨嗎?”

    “是的,你是誰呢?小朋友?”我納悶著,怎麽會有小孩給我打電話?

    “有人讓我跟你說,叫你打開電腦收信。”

    “是誰呢?可以告訴阿姨嗎?”

    “我不知道,阿姨再見。”

    我還想再問,那頭已經撂了電話。我奇怪著,為什麽要叫一個小孩子給我打電話讓我收信?是誰?我想了一下迴撥過去,那邊有人來接,是公用電話。

    盡管疑問重重,我仍不由自主的走過去打開了電腦,我在收件箱裏發現了排在第一位的新的郵件,標題是:電話是我叫人打的。時間是一點零八分,剛發過來十分鍾。我點開來看,這樣寫著。

    我是你一直在找,也是一直在等的人,如果你有時間,現在到新明路的緣聚茶樓來,我在三號包廂等你。

    沒有署名,我連看了好幾遍,我一直在找,也一直在等的人?我並沒有在找或者在等誰啊,他為什麽自己不打電話跟我說呢?要通過這樣的方式?如果是怕我聽出他的聲音,那應該是認識的,既然認識,又為何弄得這麽神秘?

    我猛然一驚,我想起來曾經收到的蠟燭郵件,難道是那個人?

    我沒給自己太多的時間分析,拉開門走了出去。剛坐上taxi,接到羅天的電話,他問我在哪,我匆匆的說了句現在有事必須出去一趟就掛了。

    很快,車停在緣聚茶樓門口,我付了錢下車往裏麵走,我問服務生三號包廂有人嗎?她說有,是個女的。我忐忑不安的上樓,這一刻,我突然緊張得手心冒汗。是個女的?會是誰呢?

    我站在三號包廂門口,一顆心狂跳著,我理了理淩亂的思緒,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鼓足了勇氣,敲了敲門。我覺得我的手指並不是敲在門上,而是敲在了我的心髒上。我竟是如此懼怕門裏麵的那個神秘的女人。

    “進來!”

    雖然隻有兩個字,可是她的聲音卻是如此的耳熟,在我還沒搜索出她的名字時,我的手已經迫不及待的扭開了門鎖。

    當我清楚的看清眼前這個女子,我整個人都震驚了,似乎無法唿吸,我用力的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望著她。

    “我知道你會來的,坐吧。”她冷冷的聲音把我丟掉的魂魄拉了迴來,我衝過去一把抓住她放在桌麵上的手,她的手是溫暖的,她是活著的。我的眼淚也不受控製的滾了出來,我因為激動,聲音發抖:“小宇!小宇!真的是你!是你嗎?小宇?我太意外了,我以為你……”

    “以為我死了,是嗎?”她毫不客氣的剪斷了我的話。她掙脫了我的手,用那麽冷的目光直視著我。

    “你怎麽了?小宇?我是七月啊,小……”

    “我不是小宇!”她又一次打斷我的話。

    “你怎麽了?”我困惑的望著她,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麽事,她的表情是那樣的陌生和冷漠,似乎還帶著某種仇恨。我一時手足無措起來,我想去拉她的手,她往後縮了一下,我剛想開口,有人敲門,一個服務生端著幾碟小吃走進來,禮貌的說著:“不好意思,打擾了,今天是我們老板娘過生日,這些小吃是免費贈送的。”放下以後,她就退了出去。

    “小宇,你……”

    “我說了我不是小宇,我叫小雪!”

    我仔細的端詳著她,她瘦了一點,頭發也剪短了一些,其他的一點也沒變,連聲音都是一樣的,她為什麽說她不是自己?

    “小雪?你……改名字了嗎?”

    她很不友好的說:“隨你怎麽想,我今天叫你來是因為我實在受夠了,我希望你能夠離開他,讓他迴到我身邊。”

    “誰?”我被她說得莫名其妙。

    “可原!”

    “可原?”我不禁叫了起來,我想,我一定是瘋了,或者是在做夢,我居然聽見夏小宇叫我離開溫可原!他們是怎麽在一起的?我怎麽從來不知道?

    “是的。”她的神情從一開始那種驕傲轉變為哀怨:“我們本來一直都很好的,可自從你出現了以後,他就完全變了一個人,你這麽年輕,漂亮,你一定能找到一個比他更好的男人,而且你又那麽堅強,我相信,你離開了他,你肯定能夠繼續活下去的,可是我不同,沒有了他我就沒有了一切,我會活不下去的,所以,請你離開他,好嗎?隻有你離開他,他才會迴到我的身邊。”想了一下,她突然說:“或者,我給你錢?你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可以嗎?”

    她的話深深的刺傷了我,我的自尊受到了一種莫大的侮辱,我不可置信的看者眼前這個悲哀的女人,她變了,再也不是以前的夏小宇了,變得這麽陌生。我歎息著,對她充滿了失望:“你怎麽跟我說這樣的話?你把我當成了什麽?你把可原又當成了什麽?”

    “是,我知道不該這樣要求你,不該要求你離開他,我知道你也一樣愛他,可……”

    “不,不是!”我打斷她的話:“我已經無法再讓自己愛上任何人了,我的心早就隨著啟凡一起死掉了,不過非常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她無助的看著我:“那……”

    “你放心,我不會再跟他聯係,我會徹底從他生命中消失。你知道嗎?愛情,它不是一件商品,談到錢是對它的一種褻瀆,當然,我理解你的感受,小宇,我真的把你當成是我很好的朋友,我不知道你心裏是怎麽想的,也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如果僅僅是因為可原的事讓你那麽恨我,你現在可以放心了,我不會讓他再找到我。小宇也好,小雪也好,都不重要了,至少讓我知道你還活著。如果沒什麽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我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七月……”

    “你真的可以放心,我說過不再跟他聯係就不會。”

    “不是,你……可以坐下來嗎?”她的語言裏揉進了懇求。我在這一刻突然想到了杜枚,我第一次約她出去,在酒吧,她也是這樣的懇求我,我心裏一酸,情不自禁的坐了下去。

    “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她這樣一問,又把我問得莫名其妙,我懷疑的看著她:“你不就是小宇嗎?夏小宇?你還能是誰?”

    她搖頭:“不,我叫夏小雪。”

    說完,她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遞給我,我拿起來看,這是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嬰兒。我在瞬間明白過來,我張大了眼睛:“原來……”

    “對,我跟夏小宇是孿生姐妹,她比我早出生兩分鍾。”

    我忍不住問:“那……小宇呢?”

    她默然了片刻,然後說:“她死了,就在那天晚上,她的確是死了。”

    我猛然一驚:“是你?是你殺了她?”

    她的眼裏閃過一絲惶恐:“不,不是我殺的,我沒想過要她死的,我隻是推了她一下,我不是有意的。”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為什麽要殺了她呢?”我真的不明白,是什麽原因能促使她殺死自己的孿生姐姐,這裏麵要堆積多大的仇恨?

    她的眼淚流出來,她用手擦了擦,臉上有一種無法言說的複雜神情。她長歎了一口氣,慢慢的說:“我不知道上帝為什麽要造出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來,卻又要讓這兩個人的命運完全不同,七月,你是個好女人,我跟你說說我的家庭,還有我跟可原的故事吧,我想,你並不是很了解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從來沒有在你麵前提過我,以及他的妻子和孩子,當然,他也許是太害怕失去你,現在,我沒有帶任何挑撥的意思,我隻是覺得有些事應該讓你知道。”

    我的腦袋立刻象被某種無形的利器重重地敲到了一樣,我呆坐在那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溫可原已經結婚了?那麽他對我的種種誓言呢?一種被欺騙的感覺頓時淹沒了我。原來,我是這樣的不了解他。

    她喝了一口茶,神情陷入了一片遙遠的迴憶中,開始了她漫長的成長敘述。

    “我的家是在安徽一個很窮很偏僻的農村,媽媽之前生了兩個都是女孩,家裏就更窮了,連吃飯都成了問題,可是爸爸不甘心,一定要生個兒子,聽說媽媽在懷我跟小宇的時候,我爸爸每天都會跪在門口,求老天給他一個兒子,也許是老天每天要管的事太多,他抽不出時間管爸爸的事,結果生下了我跟小宇,我爸爸一看,不僅是女孩,而且還是兩個,他開始每天喝酒,我媽媽生下我跟小宇就一病不起,整個家眼看著一點一點的癱瘓,兩個姐姐也分別過繼給了別人,最後我爸爸決定要把我跟小宇賣給別人,我媽死活不肯,孩子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盡管是女孩,她一樣舍不得,跟我爸爸爭執了半天,也求了半天,最終決定賣掉一個,第二天就有一對夫婦來看孩子了,帶了一籃子的雞蛋還有三百塊錢。我跟小宇躺在床上,爸爸讓那對夫婦自己挑,挑中哪個就抱哪個走,這時,小宇突然大哭起來,怎麽哄都沒用,於是,他們毫不猶豫的抱起了我。我現在想,如果當時哭的是我,而不是小宇,也許,我們之間的命運就會改寫了。

    “其實,我後來的爸爸媽媽是很疼我的,因為他們自己不能生育,隻要是我想要的,他們都會想盡一切辦法給我。人不能太過於被寵愛,特別是孩子的時候,他們把我寵出了一身古怪而且叛逆的性格,我慢慢的長大,也慢慢懂事了,也從別人那裏聽說我是被買來的,我當時不相信,又哭又鬧的讓他們告訴我,他們拿我沒辦法就把真相告訴我了,第二天我一個人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去了我原來的家,媽媽看到我哭得半死,當他們知道我是逃跑迴來的,爸爸不停的責罵我,還動手打我,當天就趕車把我送了迴來,一個勁的向我現在的父母道歉,並警告我再也不許偷跑迴去。那年,我隻有九歲,可是在我的心裏卻已經懂得了什麽叫做恨。從那時候起,我的性格變得更加古怪,在學校裏象個男孩一樣,逃學,打架,老師都拿我沒辦法,我也再沒叫過現在的父母爸爸和媽媽,我一直沉浸在一種自我虐待和虐待他們的心情中,終於有一次我把他們剛買迴來的一台電視拆得稀巴爛的時候,我現在的爸爸忍不住打了我一個耳光,我兩天沒迴家,第三天下午,別人在車站潮濕的一個角落找到了我。他們起先以為我又偷跑迴原來的家,去找了沒有,又以為我去同學家,我現在的爸爸在那晚下著暴雨為了找我不慎摔斷了腿,終身殘廢。我的良心受到了譴責,乖了一段時間,可是我的本性卻無法改變,家裏為了治爸爸的腿花掉了所有的錢,對我也不理不問了。在我16歲那年,我跟著從外麵打工迴來的同學一起去了上海,給父母留了一封信,我在信裏說再也不會迴去。有時候,我不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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