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接到杜枚的電話是在晚上11點,她說阿輝剛去夜總會,帶了一個男人,但不知是不是我要找的那個人。我差點就把這事給忘了,我說了句馬上去就掛了電話,我不管是不是解簽的那個男人,但我一定要去看看。

    啟凡從中午出去到現在也沒有迴來,打他手機不接,打到診所說他根本沒去,發信息給他也不迴。我知道他在生氣,他在誤會,可是他卻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對於啟凡來說,溫可原的信息過於直接,他找不到相信我的理由。

    我蹲在安依雲的身邊,她正坐在沙發上玩自己的頭發,我實在不放心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裏,怕她又玩失蹤的遊戲,出其不意。可是我必須要出去一趟,我對解簽男人跟阿輝的關係不是一般的好奇。我對安依雲說:“姐,我現在有事要出去一下,很快就會迴來,你乖乖的呆在家裏別出去,有什麽事就給我打電話好嗎?我一看見家裏的號碼就馬上迴來。”

    她沒理我,專心的玩著頭發,我不知道她有沒有聽進去我說的話,我把手機號碼寫在紙上放在她旁邊,又安慰了她幾句就出門了。

    冬天的夜晚總是顯得如此的冷,加上樓道裏一片漆黑,四周的寂靜讓我手腳冰涼,我聽見自己的鞋跟下樓梯時發出輕輕的叩擊聲。突然一種無邊的恐懼向我猛撲過來,直覺告訴我,我的身後跟著一個人,我能清楚的聽見他走路和唿吸的聲音。我隻覺得頭皮發麻,全身的毛孔直往上竄。我感覺後麵的那個人一直在看我,冰冷的目光透過我的後背直穿心髒,我越想越害怕,越想走快腿卻越發沉重,他的目光象蜘蛛網一樣從後麵粘住我,怎麽也甩不掉,我想迴頭,卻始終沒有勇氣,路過一間夜宵店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拔腿不顧一切的跑了起來。

    到了夜總會,我在門口徘徊了好久,思索著要不要上去,碰到了阿輝怎麽說?他本來就為了夏小宇的事不太願意搭理我,就算跟他一起來的人真的是解簽的男人又怎樣?他們在這種風花雪月的場所我能跟他們說什麽?再說了,單憑他們認識也無法斷定夏小宇的死是不是跟他們有著必然的關係。就在我猶豫不決時,我看見停在一排摩托車中間的一輛黑色摩托車,那是啟凡的車,他在這裏做什麽?我給杜枚打電話,她很快就出來,我問她:“啟凡是不是在這裏?”

    她臉上立刻露出為難的神情。我接著說:“我看見他的車了。”

    她很抱歉的說:“對不起,七月,他……不讓我告訴你。”

    “他叫了小姐坐台嗎?”

    “呃……他們剛來。”

    我問:“在大廳還是包廂?”

    “我帶你去吧,我坐他朋友的台。”

    跟在杜枚的身後,我的心髒被一陣刺痛緊緊抓住。他朋友先看見我,推了推他,他轉過頭來,臉上是驚鄂的表情,隨即又強作鎮定,他把手從一個女人的腰間抽出來,很不自然的笑著說:“你怎麽來了?”

    “我不能來嗎?”我強忍住心裏的怒火也向他微笑。

    旁邊的女人可能看出來不對,站起身走了。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來,坐,幾個朋友非要說來這裏,等一會就迴去了,啊。”他拉著我坐在他身邊,我試圖掙紮,他更緊了摟住我,在我耳邊說,“別這樣,給我點麵子,這麽多朋友在。”雖然這麽說,可是他的語氣很冷,似乎還帶著命令。

    我沒在說話,木訥的坐著,不知道是該走還是留下來,他們在猜拳,杜枚旁邊的人輸了,杜枚說要替他喝,她端起杯子時卻不小心把酒潑到了別人身上,她慌忙拿紙巾一邊幫他擦一邊說:“真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猛地一驚,腦子裏立刻反應:是她!是杜枚!那天啟凡很晚喝多了給我打電話時有個女人的聲音,她說她不是故意的,那個人就是杜枚!

    天!怎麽會是杜枚?我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她。她穿一件淺紫色帶毛領的緊身短裙,把她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處,長發很隨意的盤在頭頂,從額頭邊淩亂的散下幾綹發絲,沾著假睫毛的眼睛又黑又亮。這樣一個女人,無疑是美麗的,在這種場所上班的女人也都是男人想要去征服的對象,從古至今,有多少男人一擲千金,隻為博取紅顏一笑。這一刻,我突然難過起來。

    我把嘴唇帖在啟凡的耳邊,說:“啟凡,你是不是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我用手指撫摩他英俊的臉。

    他楞了一下,馬上轉頭看我,他眼裏帶著某種譏諷:“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我沒有,相信我。”

    他反問我:“我拿什麽相信你?”

    “啟凡,我們不要這樣,好嗎?”

    “不要怎樣?你知道,我討厭欺騙。”他的聲音冷得象冰,得理不饒人。

    “我沒有騙你,你根本不聽我解釋。”

    “你覺得有解釋的必要嗎?”

    “啟凡,我們早點迴家好嗎?迴去再說,依雲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那你出來幹嘛?你來這裏找誰?我想,不是找我吧。”

    “我……”我一時語塞,說不出話。

    “算了,七月,這樣很累,何苦呢?”

    “什麽意思?”

    他沒迴答,就在他轉頭叫服務生拿酒的時候,我的眼光落在了他的脖子上,這麽暗的燈光,我依然清楚的看見他脖子上的吻痕。我隻覺得全身的血液在一刹那就冷到了極點。

    “也許真的是太累了,我也一樣討厭欺騙。”說完我就站起身,我全身無力,好象要暈倒一樣。

    他拉住我的手:“你去哪?”

    “不要你管,你自己做過的事你心裏清楚。”

    “我做過什麽了?”

    就在這時,我看見一個男人從包廂裏走出來向夜總會門口走去,我認得,就是那個解簽的男人,真的是他!他跟阿輝果真認識!

    我用力地甩開啟凡的手去追他。“七月——”身後是杜枚夾雜著音樂的聲音。

    等我追到門口,哪裏還有他的影子,就這麽一會兒工夫,他可跑得真快。

    手機在響,是杜枚打來的,我摁掉,我不想聽她說話。

    已經兩點多了,我走在寥落的街道上,心裏難受得不行。啟凡。我心疼的叫著他的名字,六年了,我愛了六年的男人,他怎麽忍心這樣欺騙我?他怎麽可以這樣背叛我?昏暗的街頭,我象個找不到家的孩子。我頹廢的坐在路燈下抽煙,不知是誰家的狗停在我的麵前,歪著腦袋看我,我想用手去摸它,它“騰”地一跳,夾著尾巴跑開了。

    我克製著不讓眼淚流出來,思緒迴到了六年前的夏天。

    那年我17歲,剛從母親那裏逃出來,是的,逃出來,帶著一身的傷和屈辱,偷了繼父200塊錢,坐了一天兩夜的火車來到了這座完全陌生的城市。

    火車到站是深夜三點,我摸了摸口袋,扣掉吃飯和車票僅剩的38塊錢已經不翼而飛了,我站在車站門口腦子一片空白。也許是在夏天,車站管得不嚴,所以我很安全的在候車室呆到了天亮,天剛亮我就跑出去,大街小巷的看招工啟事,幾乎全都一樣,不招收外地女工,我又試著一家一家餐館問,直到天快黑了,終於有家不是很大的餐館要了我,有桌客人耍酒瘋,一定要叫我陪酒,強行著把酒往我嘴裏灌,我受不了,咬了其中一個客人的手臂,最後我被那個肥胖的老板娘賞了一個耳光趕出了門。還好是在夏天,一天沒吃東西也隻是餓不冷,找了條偏僻的小巷,在不知道誰家的門口蜷縮著,無辜的守著漫漫長夜,天一亮又去找工作,不敢再找小的餐館,怕被人欺負,可是大的餐廳我根本進不去,就這樣熬到了第四天我終於堅持不住了,身體虛弱,開始不停的冒汗,連哭都哭不出來,絕望如同潮水般從心底深處湧出來,不想給母親打電話,我寧可死在外麵。然而,就在我沒有勇氣再繼續下去的時候,我遇見了啟凡。也許是上天對我的憐憫,就象許多電影裏的劇情一樣,當灰姑娘搶走了一個孩子手裏的一塊麵包,瘋狂的奔跑時,她撞在了她的白馬王子身上,老天就是這樣戲劇性的安排我跟啟凡的相遇。當我一觸到那雙透明而且自信的眸子時,我就倒在了他的懷裏,手裏還緊緊地抓住那塊麵包。

    醒來後他帶我去吃飯,醫生告訴他我是因為饑餓過度才會暈倒,我狼吞虎咽的吃著,完全忘了自己是個女孩子,他就坐在那裏微笑的看著我,半天才說了一句話:“我從來沒有看到過象你這樣的女孩子,你從哪裏來?”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我放下筷子,用紙巾擦了一下嘴:“對不起……”,偏偏在這個時候我又打了一個飽嗝,我窘得滿臉通紅。

    他一下就笑了出來:“飽了嗎?”

    我點頭,不敢看他。

    “我先帶你去休息吧,你肯定累壞了。”

    他帶我去他的住處,一房一廳,雖不是很大,但收拾得很幹淨,沒有女人的衣物。我洗完澡後他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留了手機號碼給我,說有事隨時給他打電話。我舒服的躺在床上,房間裏開著空調,被子上是一股淡淡的清香,床頭櫃上放著一張照片,他跟一個女人的合影,我猜想是他女朋友,很漂亮的一個女人。我看著照片上的啟凡,他穿一件黑色t恤,黑的長褲,平頭,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寫滿了陽光。這麽英俊的一個男人,我想都不敢想他會屬於我。

    晚上他迴來,買了菜,還給我買了睡衣跟裙子,我不禁感到質疑,我們根本不認識,他對我這樣是否另有企圖?又懷疑自己是在做夢,可是夢怎會如此真實,又一直醒不過來?他可能看出我心裏的戒備,他告訴我他叫安啟凡,是學心理學的,剛從美國迴來,準備開一間心理診所,我今天撞到的地方就是他看好的店麵,他還告訴我照片裏的女人是他唯一的姐姐,叫安依雲,現在英國留學。

    聽他說完,我自卑得不行,這樣優秀的一個男人能對自己有什麽企圖?況且我是如此的卑微。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在做夢,做了一個灰姑娘和王子的夢。然而,老天確確實實把啟凡給了我,我們相遇、相知、相愛,六年了。啟凡後來對我說,如果要問是什麽時候愛上我的,應該是在第一次看我吃飯開始的,有些東西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他覺得我那時好單純,沒有任何掩飾。

    六年來,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曆曆在目,為什麽現在,卻迴不到從前了呢?

    2

    我給溫可原打電話,我突然哭了起來,我告訴他我想見他。很快他就坐了輛taxi過來,我一坐進去就抱著他哭,好象受了什麽天大的委屈一樣。他不說話,隻是輕輕的拍著我的後背,吻著我的發絲。哭了好久,終於再也哭不出來,我坐起身,用手整了整頭發:“對不起,可原。”

    “沒事,怎麽了?”

    我看著車窗外:“我跟他吵架了。”

    “呃……是不是我的信息給你帶來了麻煩?我以為……”

    “別這樣說,不關你的事,對了,那套公寓的鑰匙在你這裏嗎?”

    “在,不過我沒帶在身上,還要去那裏嗎?”

    我吸了吸鼻子,歎了口氣:“不去了,我不想再管那些事了,我的生活本來一直都很平靜的。”

    “七月,你很愛他嗎?”

    “嗯?”我低下頭來,“我也不知道,應該很愛吧,我有時候想,可能更多的隻是一種習慣,習慣了他身上的氣味,習慣了他的一切,你呢?你愛過一個人嗎?從來沒聽你說過你的事情。”

    “我?”沉默了一會兒,他仿佛陷入了一片迴憶中,“我也愛過一個女人,很愛很愛她,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就很相愛,可是我們不能在一起,衝不破世俗的觀念,我們注定不能在一起,我們……”

    隔著車窗,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在路邊,她瘦弱的身體在無人的街邊蜷縮成一團。我叫起來:“苦兒——,停車!快!”

    車還沒停穩我就打開車門衝了出去,我將她冰冷的身體一把抱進懷裏,她冷得渾身發抖,我捧住她的臉,急切的問:“苦兒,你怎麽了?寶貝?告訴阿姨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一個人在這裏?奶奶呢?你怎麽沒跟奶奶在一起?”

    她無辜的看著我,滿臉都是淚,嘴唇凍得發紫。溫可原脫下外套將苦兒包住,然後抱起她上車,我說要送她迴家,苦兒拉著我做了個吃飯的動作,我疼愛的撫摸她的臉,這小家夥可能餓壞了,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跑出來的。

    我們帶苦兒去吃火鍋,她身上漸漸暖和起來,開心的朝我跟溫可原笑。吃完已經四點半了,我要送苦兒迴家,一晚上沒迴去,苦婆大概要急瘋了。苦兒做了個關門的動作,然後指了指我,又做了個睡覺的動作,我想起來苦婆住的那個弄堂的大門一到晚上12點就關門了,看來隻能等到天亮以後了。溫可原說開個房間給我們住,我想想也隻能這樣了,於是我打電話到家裏,安依雲一個人在家我確實不放心,也不知道啟凡迴去了沒有。電話響了很久才接,沒人說話,我猜想是安依雲,如果啟凡在家肯定是他接的,這麽晚了,他在幹嘛?夜總會也早該打烊了吧?我又想到了杜枚,心裏馬上湧出一絲酸楚。我說:“姐,我現在有點事不能迴去了,我……”

    還沒等我說完她就掛了電話,這個奇怪的女人。

    3

    房間裏開著暖氣,苦兒在來酒店的路上就在溫可原的懷裏睡著了,溫可原洗完澡後挨著我躺下來,我們開的是單人房,雙人房住滿了。這個男人就躺在我身邊,我能感覺得到強而有力的心跳,他的唿吸貼在我的耳邊:“七月。”

    “嗯?”我有些頭暈。

    “好久沒跟你這樣睡了。”

    我的臉上馬上泛起一片紅潮,我吞下一口唾液,岔開話題:“呃,對了,你剛剛在車上還沒說完,你們那麽相愛為什麽不能在一起?現在什麽年代了,還衝不破世俗?”

    “沒什麽,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

    見他不想說,我也不好意思再問,也許是他心裏的一處傷。說真話,我一點也不了解他,他的過去,他的現在,我一無所知,他從來不在我麵前提起過。這樣也好,走近一個人也許會有失望和傷害。我問他:“你那天幹嘛一直盯著夏小宇的照片發呆?”

    我明顯感覺到他全身的肌肉緊了一下,他裝傻:“我有嗎?”

    “沒有嗎?連我叫你你都沒聽到,還說沒有,不過夏小宇確實是很漂亮的,隻可惜紅顏薄命。”

    他抬起一隻手臂,我看了看熟睡的苦兒,小心的鑽進了溫可原的懷裏,他親了親我的額頭:“你好象在吃醋?”

    我掐了他一下:“鬼才吃醋呢。”

    他不再說話,一隻手用力地摟住我的腰,讓我結結實實的貼在他的身體上,他吻住我的唇,我這次不再那麽緊張,溫柔的迴應著他,腦子裏出現許多亂七八糟的畫麵,啟凡脖子上的吻痕,甚至幻想到啟凡跟杜枚做愛的情景。心裏突然被一種痛楚抓住,我緊緊地圈住溫可原的脖子,熱烈地吮吸他的舌頭,他的唿吸漸而急促,手不安份的在我身上遊走,他說:“七月,我快控製不住了,我很想要你,但是卻怕這一刻,我怕侵犯了你,你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嗎?七月……”

    我不管他,瘋狂的吻他的唇,他的脖子,淚水在這一刻開始泛濫,心裏被一種莫名的孤獨摧毀。我突然想他要我,想他跟我做愛,我想他瘋狂地進入我的身體。可是他卻停了下來,他吻到我的眼淚,他說:“我不能,七月,我不能傷害你,除非你真正屬於我,我是想一輩子照顧你的,你知道嗎?”

    “可原……”

    “睡吧,乖乖。”

    貼在他的懷裏,我感動得說不出一句話,男人能在這種時候克製住自己,並不容易。

    我睡不著,我猜想溫可原也睡不著,我靜靜的聽他均勻的唿吸,苦兒在我身邊睡得很熟。我就這樣突然想到了未來,覺得這一刻好溫暖。過了一會兒,

    溫可原輕聲叫我:“七月。”

    “嗯。”

    “還沒睡?”他的唇印在我的發絲上。

    “睡不著,你呢?”

    “我也睡不著,跟我說說苦婆的事吧。”

    我說:“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都是聽別人說的,我原來並不認識苦婆,是因為啟凡有一個朋友以前就住在苦婆同一個弄堂裏,所以我們經常去那裏,前不久才見到了苦婆跟苦兒,苦兒是個很乖很懂事的孩子,大家都喜歡她。我看苦婆帶著苦兒,生活肯定很困難,所以常常會給她們買點東西,給點生活費,但苦婆總不肯要。聽啟凡的朋友說苦婆本來不是這裏人,是從北方一個農村逃難來的,搬來才不久,住在弄堂一間很破的房子裏,就是現在這房子了,這房子原來是倉庫,也是廢棄在那裏的,大家看她們沒地方住,就把那裏清理了出來,還能勉強湊合著住。本來苦婆一開始到這來不止是跟苦兒兩個人的,聽說還有苦兒的媽媽,是瘋的……”

    “瘋的?”溫可原打斷我。

    “嗯,我也都是聽說的,我沒見過苦兒她媽媽,不過聽說她們來的第二天,苦兒的媽媽就失蹤了,誰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可能是大家對她們都不熟悉,所以也沒人過問這些事。”

    “苦兒的媽媽為什麽是瘋的?又為什麽突然失蹤的呢?”

    我說:“好象是這樣的,苦婆她們原來在北方的農村因為生活太苦了,一家人就搬到城裏,苦兒的爸爸媽媽感情還算可以,兩口子靠賣點小吃過日子,可後來不知怎麽就鬧了別扭,而且越鬧越厲害,苦兒的媽媽長得還算漂亮,一到大城市也許經不起誘惑,經常在外麵聽到他的誹言,苦兒的爸爸可能承受不起妻子在外麵背叛他,於是兩人常常打得半死,苦兒本來是會說話的,兩歲就能背些簡單的古詩呢,後來也不知道什麽原因,苦兒的爸爸突然上吊自殺了,沒過幾天苦兒就變成啞巴了,她媽媽從此瘋瘋癲癲,也許是承受不了內心的壓力,終於徹底瘋了,我就聽說這些。”

    說完這些以後,房間裏就陷入了一片沉默,我以為溫可原睡著了,我側過頭去看他,他正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我推了推他,他才迴過神來:“那後來呢?”

    “什麽後來?”

    “就這樣完了?”

    “你以為是在編故事啊,我隻知道這麽多,而且也都是聽啟凡的朋友說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又問:“那苦兒的媽媽失蹤後有沒有迴來過?”

    “好象沒有吧,我沒見到過,這種事又不好問苦婆,我問過別人,但他們好象都把苦兒媽媽失蹤的事忘了一樣。”

    “我覺得事情沒這麽簡單。”

    “什麽沒這麽簡單?”我沒聽出來他話裏的意思。

    “我看得出來苦婆好象特別疼你,你沒去問問她嗎?還有苦兒為什麽突然不說話了?”

    “有,她隻說了一點點,其實那一次我也是無意間問她苦兒為什麽不會說話的,你知道,這樣的問題一般都比較敏感。苦婆說,有一天晚上,大家都睡著了,苦兒突然哭了起來,越哭越厲害,怎麽哄都不行,她媽本來就因為丈夫的死神經失常,她用了好大的力氣打了苦兒一巴掌,從此苦兒就不說話了。苦婆就這麽簡單說的,我也問過她苦兒父母的事,可是苦婆說我還小,以後會告訴我的,我知道她其實是不想說而已,所以我也就不敢再問了。”

    溫可原問:“苦婆搬來這多久了?”

    我說:“我也不是很清楚,估計最多才兩個月吧,以前我沒見過她。”

    “那麽說,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跟別人說的了?”

    “肯定是啊,不然別人怎麽知道?”

    他說:“我覺得苦婆是個很奇怪的人,她不象我們看到的那麽簡單。”

    “那是,她還懂得一些預算呢。”

    “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麽?”

    “也許……她不是一個瞎子。”

    溫可原的話把我嚇了一跳:“不是瞎子?”

    “對,很有可能是裝的。”

    “為什麽?”我不明白。

    他說:“我說不上來,隻是一種直覺。而且,我懷疑苦兒的媽媽並不是真的失蹤了,而是……”

    “而是什麽?”我緊張的問著。

    “被她殺了!”

    “天!怎麽可能?”

    “屍體就埋在那間屋子裏。”

    我聽得毛骨悚然,隻覺得一股冷風從空氣中的每一處向我湧來,直鑽骨髓:“你想得太離譜了,可原,她殺苦兒的媽媽做什麽?何況你隻見過苦婆一麵,她沒你說的那麽恐怖,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他輕笑著摟住我:“別怕,寶貝,我也隻是這樣胡亂猜測而已,婆婆接受不了媳婦背叛兒子,導致兒子自殺,所以婆婆殺了媳婦也很正常嘛,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就當我沒說,睡吧,起來了還得送苦兒迴家。”可是我卻一時睡不著了,溫可原的那些話不停的在我腦子裏翻滾著。不會的,苦婆不會是那樣的人,她不可能裝瞎,更不可能殺了苦兒的媽媽,不會的。我閉上眼睛這樣安慰著自己。

    然後,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溫可原要我陪他去苦婆家裏找苦兒媽媽的屍體,我不肯去,我說我害怕,我怕被苦婆發現了。溫可原就威脅我,他說我不陪他去,他就把我跟他的事告訴啟凡,無奈之下我隻好陪他一起去。天很黑,到那條弄堂的時候,溫可原點了根蠟燭,我看了一眼那根蠟燭,從中間裂開一條縫,這是我第二封郵件裏的那根蠟燭,怎麽會在他這裏?我問他:“這根蠟燭怎麽會在你這裏?”

    “依雲給我的。”

    “你們認識?”

    “我們是同學。”

    “哦。”我沒再說話,順著巷子往前走,可是這條巷子好長,好象一直都走不到頭,而且越來越窄,最後隻容得一個人走,等我迴過神來,卻已經站到了苦婆家門口,我推開門,緊張的四處張望著,發現苦婆不在家,屋子裏沒人。

    “七月,好象是這兒。”

    我看見溫可原站在一扇緊閉著門前麵對我說,我走過去,發現門上掛著一把生鏽的鎖。我說:“鎖了,怎麽辦?我們迴去吧。”

    “等等,我看看。”他用手扭了一下鎖,居然開了,我們走進去,頓時一股黴味撲麵而來,房間裏什麽都沒放,隻有在角落裏放著一口很大的缸。溫可原說:“來,幫幫忙,把它移開。”

    那口缸實在太重,我們費了好大的勁終於把它移開,我蹲下身去,發現那裏的土很鬆,溫可原隨手抓了一把土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又伸出舌頭舔了一下,說:“就是這裏了。”然後,他拿出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一把鏟子開始挖,沒挖一會兒,一綹發絲映入了我的眼簾,我緊張得發不出半點聲音。就在這時,我突然覺得有個人站在我身後,他的唿吸象蛇一樣舔著我的後腦勺,我猛地迴過頭——苦婆的臉險些貼到我的臉上,燭光下,那張滿是皺紋的臉顯得如此蒼白和詭異:“苦婆,我……”

    “你們這兩個賤人!”

    話音剛落,苦婆手上的那根木棍重重地敲在我的腦袋上。

    我尖叫著坐了起來,把溫可原嚇了一跳,他也坐了起來,著急的問著:“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我沒搭理他,用手撐住額頭,都怪他,把苦婆說得那麽恐怖,害我做惡夢。

    溫可原攬住我的肩膀:“你做惡夢了,七月?”

    “嗯,幾點了?”

    “快十一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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