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嬴政還是一臉無奈的聽趙不息誇了整整一柱香的蕭何,盡管他隻是十分敷衍地點頭應付。


    起碼能為自己的門客吹噓比起看不見自己門客的本事要強得多,吹噓就吹噓吧。


    趙不息誇幹了唾沫以後才心滿意足迴到了自己的公主府,告訴了蕭何這個消息。


    蕭何也愣了一下才反應了過來,臉上也難免有些許緊張。


    說不緊張是假的,他往前數十年隻是沛縣的小吏,跟了趙不息以後雖然見過了許多官員,也在秦朝廷中有一官半職,更是見過數次始皇帝,可這次不一樣,這次是他麵對青雲直上,直接從籍籍無名的小官一躍而成為九卿的機會。


    “隻是代九卿。”趙不息給蕭何解釋,“哪怕有我和賈孫擔保,可在你還沒做出來實績之前也不可能讓你直接成為正式的治粟內史。”


    這時候的確是隻看出身和本事不看資曆,可本事也是要經過考驗的。


    藺相如也要經過完璧歸趙的考驗才能從平民一躍升到上大夫,毛遂也得“以三寸之舌,強於百萬之師”之後才能揚名天下。不過先秦和秦時候的好處就是若是真有本事,不用熬資曆就能迅速升官,若是蕭何再晚生千年,恐怕得先把頭發熬白才能坐上高位。


    哪怕隻是臨時工也足夠蕭何興奮了,蕭何一向是喜怒不形於色,可如今他向來溫和平靜的臉上也不禁浮現了激動。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誰不想建功立業呢,而今機會就在自己眼前,蕭何難免激動。


    “我爹肯定得為難一下你試試你的本事能不能擔任治粟內史。”趙不息琢磨著嬴政的性格,“我今天還在他麵前狠狠吹噓了一番你,說你比先丞相王綰還要厲害十倍,若是你早生二十年那我爹也能早十年一統六國。”


    蕭何麵紅耳赤,有心謙虛一下,可到底還沒到老成的年紀,心裏也是有一些輕狂氣在的。


    他未必不如王綰,蕭何想,縱然他今日還不如王綰,可五年十年之後他也必定會比王綰厲害。


    趙不息還是不太放心,拉著蕭何給蕭何講了一晚上嬴政的喜好,並且多次叮囑蕭何該拍馬屁的時候就要拍馬屁,她爹可吃這一套了……


    第二日一大早,蕭何就跟著趙不息去拜見嬴政了。


    趙不息目標明確的直奔鹹陽殿,嬴政是個工作狂皇帝,十天裏有九天都呆在鹹陽殿裏批閱奏折,大事批完了就去批閱小事,恨不得連哪個村裏出了個小偷都要了解清楚。


    也就是嬴政身體好,才能這麽高強度的持續幾十年不停工作。


    蕭何今日穿了一身淺青色的衣袍,用的是黑石紡織廠今年新推出的染色技術,這個顏色顯得很溫和,不會太有攻擊性,除此之外唯有腰間配了一塊玉佩,環佩之中也隻配了佩而無環。


    今日不是朝會的時間,可嬴政依然起的很早,趙不息帶著蕭何過來的時候嬴政的桌案上已經擺了十幾本批閱完成的奏折了。


    嬴政不是第一次見到蕭何了,他早在沛縣就見過蕭何不止一麵,隻是今日嬴政才仔細打量蕭何罷了。


    之前嬴政對自己小女兒的那群”大才“都愛答不理的,他們什麽身份,也配他始皇帝在意?


    嬴政衝著殿門抬抬下巴,示意趙不息先出去。


    而後殿中隻剩下了嬴政和蕭何二人,嬴政高坐在高位上,眼神銳利的看著蕭何:“朕欲要發兵攻打匈奴,需要調動三十萬大軍,糧草該如何保障?軍械該如何運輸?”


    竟然上來就給蕭何出了個難題。


    不過蕭何這段時間在賈孫手下擔任屬官,早已經對秦朝每年的稅收和糧倉中的糧食數額爛熟於心,加上趙不息昨日給蕭何押中了此題,連夜帶著蕭何太仆府看過了從鹹陽到上郡的馳道路線,所以蕭何並不慌張。


    垓下之戰的時候劉邦一方的六十萬大軍全靠蕭何“給饋餉,不絕糧道”,如今不過是三十萬大軍罷了。


    盡管此時的蕭何遠遠比不上垓下之戰時期已經曆經了數年曆練的蕭何,可如今的秦朝也不是那時候千瘡百孔、民不聊生的亂世。


    蕭何很快就想出了切實可行的方案,甚至還請求嬴政給他紙筆,直接邊寫邊畫,不太好說明的地方直接給嬴政畫了圖表。


    嬴政一開始還隻是隨意聽一聽,可後來身體前傾的角度越來越大,甚至直接霍然起身,走到了蕭何身邊,指著蕭何麵前滿是圖表和文字的紙與蕭何交流了起來。


    中間連午膳都沒有用。


    甚至中途蕭何有幾次因為不知道具體情況而想要粗略一帶而過之時,嬴政還直接派人去取來了有關的資料冊子讓蕭何能夠更順利的思考闡釋。


    直到天色昏黑,嬴政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這場考核。


    “朕如今倒真覺得不息說的也頗有道理了。”嬴政看著蕭何的視線親近了許多,對於真的都才能的人,嬴政一向不吝嗇表達自己的重視。


    嬴政拿著手中厚厚一摞草稿紙,心滿意足的看著最上麵那一份厚達十數頁的計劃書,先前他也曾召集心腹商討過需要為北伐匈奴準備多少糧草,幾次商討出的結果比如今他手中這份計劃書多出一倍不止。


    嬴政感慨:“若卿真早生二十年,說不準朕當真能夠早數年一統天下。”


    限製秦國一統六國速度的,從來不是其他國家的強大,而是秦國每打下一個國家都要再花上數年積蓄糧草物資。王綰已經做的很好了,可惜和他做對比的是蕭何。


    曆朝曆代的丞相之中,若不論武功隻談文治,恐怕連薑子牙和諸葛亮也不一定能比得上蕭何。


    嬴政喜歡收集人才的老毛病又犯了,他越看蕭何越喜歡,而且這個大才還不用他強迫早就呆在了他女兒的碗裏。


    孩子還小,壓歲錢他就不給保管了,可大才還是需要他這個當爹的給“保管”幾年的。


    “既然賈孫想要辭官迴鄉,那朕也不好強迫他留在鹹陽,便讓他迴老家去吃橘子吧。”嬴政很現實,有了更香的大才蕭何瞬間就開始嫌棄幹活慢悠悠整日想著迴老家的賈孫了,三言兩語就批準了賈孫先前已經積壓在他這裏數日的辭官表。


    嬴政看了看蕭何,越看越滿意。


    蕭何比起賈孫甚至比起李斯來有一個極大的優勢,蕭何很年輕,少說也能再為官三十年。


    而李斯已經很老了。李斯很早就跟著嬴政了,嬴政十幾歲的時候李斯已經是中年人了,而今數十年過去,李斯已經七十歲了,雖說現在身體還沒出什麽毛病,可年紀到了七十歲,略微有一點小病小災就不一定能撐得住。


    嬴政習慣未雨綢繆,而今李斯都不一定還能再幹十年,嬴政早就開始尋找未來能給他當丞相的大才了。


    按照道理來講李斯退下以後應當再從其他三公九卿之中選擇……可嬴政眼光極高,根本看不上那些沒什麽本事的人,從他祖大父秦昭襄王到他自己,能當丞相的都是範雎、呂不韋、王綰、李斯這些人,就連王綰,嬴政都覺得他差一些,更別提其他人了。


    美玉好找,和氏璧不易尋。


    是以嬴政也頗為苦惱李斯退下以後自己又該用何人為相。


    今日倒是讓他找到了一塊璞玉。


    嬴政心想,李斯再過幾年退下,那時候蕭何應當也曆練的差不多了,正好給他做丞相。


    嬴政根本沒有意識到一個可能,或許,可能,總之曆史上的確是,他還沒有活過七十歲的李斯,根本用不著再找下一個丞相……


    此時的嬴政早就已經將蕭何其實是他女兒的舍人這迴事給拋到腦後了,在他看來,蕭何給他當臣子和給他女兒當門客完全不衝突,蕭何完全可以從早到晚給他幹活,而後晚上迴府之後再接著給趙不息幹活嘛。


    對於自己看中的大才,嬴政對蕭何的態度則同對王離的態度差不多了,嬴政用對待子侄輩的溫和語氣淺淺關心了一下蕭何:“爾近來在做何事?”


    蕭何輕笑:“臣最近在安排往百越運送鹹魚。”


    嘖,鹹魚。


    嬴政十分嫌棄地皺眉,雖然不知道為何,可聽到這兩個字已經足夠嬴政嫌棄了。


    第一批鹹魚已經運到韓信的營帳中了,隨著鹹魚而來還有三百個醫家弟子,這些醫家弟子都是黑石這些年培養出來的,算不上醫術高超,可各個是從“外傷急救班”畢業的,專門學習戰場包紮急救。


    韓信如今獨領一軍,正以鯨吞之勢迅速吞食著百越的領土,無論大小部落,在韓信之軍麵前都毫無抵抗之力。


    “開飯嘍!”


    火夫一聲大喊,頓時引來了無數士卒的注意。


    士卒各個都伸長了脖子,鼻子迅速吸著空氣,試圖聞出來今日中午的夥食是什麽,隻是韓信治軍森嚴,盡管士卒們的心思已經飛到了火夫們所推著小車上的飯桶邊上,可時辰未到還是沒有一人敢動。!


    第190章


    直到到了時辰,鑼聲響起,士卒們頓時一窩蜂撲向了火夫推著的小推車。


    好在秦軍之中紀律還是十分嚴格的,縱然是每個人看著飯桶的眼神都如餓狼一般,可依然十分遵守秩序地排隊。


    韓信從趙不息這裏學到了不少能提高效率的小技巧,比如吃飯,每一個五百主手下的士卒為一隊,按照編號順序排隊從第一個火夫那裏領木頭盤子和木碗,而後一行排著二個火夫,分別給他們打飯打菜和打湯。


    哦,編號不是固定不變的,而是根據每個月立下的軍功增幅每月一調整。


    “真香!”幾個排隊靠前的士卒打完了飯就端著盤子和碗蹲到了一邊,桌椅是沒有的,行軍打仗哪來的桌椅,都是隨地一坐,不過士卒們也不在意這個,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端著的飯上。


    湯是煮的鹹魚湯,就是燒開了水,將切碎的鹹魚和野菜丟進去煮爛,湯煮的很潦草,一碗裏麵飄著幾小塊碎碎的鹹魚肉,裏麵的魚肉和野菜一筷子就能撈幹淨。


    可士卒們卻小心翼翼端著碗,抿上一口,臉上得意極了。


    這湯可是鹹的!鹹的!


    鹽多珍貴啊,他們先前在家的時候做飯都舍不得放鹽,可如今在軍中竟然能喝到有鹽味的湯。


    這些鹹魚可都是黑石子犒勞他們的,黑石子果然和故事裏說的一樣,關心他們這些窮黔首。


    “唉。”一個士卒忽然歎了口氣。


    他身側年紀大一些的士卒瞥了他一眼:“你個孬貨歎啥氣,這麽好喝的鹹魚湯都堵不上你的嘴呐。”


    “我天天喝鹹魚湯,可家裏的老娘和婆娘連口鹽巴都吃不上。”這個年輕士卒蔫了起來。


    他老家是蜀郡,距離海邊很遠,而這個時候距離海邊遠的另一個含義就是鹽價更貴。東海郡的黔首花十個大錢能買到的鹽,在蜀郡花五十個大錢都不一定能買到。


    老卒也是蜀郡的,砸砸嘴悶聲道:“說不準再過一年半載的,黑石子就能把鹹魚拉到咱們老家賣,那幾個東海郡過來的士卒不是說了嘛,東海郡現在好多地方都開了鹹魚鋪子,賣鹹魚賣的可便宜哩。”


    雖說這個便宜實際上也不太便宜,可比起高昂的鹽價來的確就是便宜的了。


    “也是。”小卒琢磨了一下,沒琢磨明白,可想著百越離東海郡也這麽遠黑石子都呢個把鹹魚運到這來,那應該也能運到蜀郡去。


    “說起來,那個東海郡來的老魚頭昨天被一條花蛇咬了一口,送到了醫營裏麵,也不知道能不能救迴來。東海郡鹽價便宜了這事還是他跟我說的,唉。”老卒搖了搖頭。


    他們這些蜀郡來的人還好一些,巴蜀那邊也是山多蟲蛇多,他們走路都小心躲著蟲蛇,可那些東邊和北邊來的士卒就慘了,走路都不小心,一個不注意一腳踩進草窩就被那一臂長的花蛇咬一口。


    他那一個“百”裏麵這兩個月都因為被蛇咬和生了病死了兩個人了。


    醫營設置在軍營的中心位置,總共有一百個營帳,從河內郡來的黑石大夫就都呆在此處。


    比起另外二軍,韓信資曆雖然最淺,可因著有趙不息在後鼎力支持的緣故,後勤反而是最好的。


    先前二十萬大軍統共才有七個軍醫,分成四軍更是一軍之中都均分不到兩個,韓信給趙不息寫了信說軍醫不夠,趙不息火急火燎的就給送來了二百個大夫。


    這二百個醫家弟子都是趙不息還在懷縣的時候培養出來的,大部分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和貧苦人家的孩子,還是當初在建立黑石墨家學校的時候一起建造了黑石醫學院。趙不息一開始是奔著培養日後造反時候軍醫預備役培養的醫家弟子,可誰曾想她造反遙遙無期,為秦開疆拓土的時候倒是先用上了。


    “小大夫啊,俺是不是快死了……俺家的婆娘還等俺……俺娘就剩下俺和俺哥了,俺要是死了,她們咋辦啊。”魁梧的黑壯漢子一雙牛眼裏含滿了淚水,瞅著自己已經腫脹紅紫的大腿哀嚎。


    他就是那個“老魚頭”,名字就叫魚頭,是東海郡人,也是第一次被征調為秦卒。東海郡地處北方,菜花蛇都不多更別說毒蛇了。


    這誰知道那草窩裏麵還有有毒的花蛇啊。


    被他稱為小大夫的是一個臉上帶著一點雀斑的女子,正坐在矮椅上看他被蛇咬傷的傷口,聽到他的哀嚎之後無奈歎了口氣。


    “你死不了。”白芷無奈道。


    魚頭還是不信,隻哀嚎著:“俺前幾天看到一個瘦高個,就是被花蛇咬了沒多久就斷了氣。”


    “你腿不是已經用繩子紮了,還讓人把毒血吸出來了嗎?”白芷半眯著眼睛打量著漢子腿上的傷口,尤其湊近了去看蛇牙咬傷的那一塊。


    神態竟然和艾老有二分相似。


    “我給你開一副藥,你再喝上數日就沒事了……這腿日後可能有些瘸,不過也隻是看著不好看,用起來沒大礙。“白芷提起筆寫了個方子,讓漢子拿著去拿草藥。


    漢子捏著紙仿佛攥住了自己的救命稻草,掌心裏的汗瞬間就把白紙浸濕了一塊,把還未幹透的墨都給浸濕了一塊。他方才看著嘴裏叨叨個不停,可心裏也是慌張,掌心裏早就滿是汗了,麵對生死,誰能不慌張呢。


    看到紙上的字模糊了一塊,漢子臉上慌亂極了,拿著自己的救命稻草手足無措。


    白芷沒有說什麽,隻是默默低下頭又給他寫了一遍方子遞給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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