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大賊(四上)潘占強(合卜闌)來突厥營地已經有了一段日子,因此對營內的布局甚為熟悉眼下逃命要緊,他也再顧不上害怕,帶著徐大眼和李旭東南拐拐,北繞繞,借著氈包的陰影的掩護,很快來到了營地的東門


    那守衛東門的突厥武士史迭密是個跟隨阿史那卻禺爭戰多年的老兵,為人素來機警乍見城中火起,馬上想到了有人企圖製造混亂,所以在第一時間就把麾下所有弟兄叫起來堵住了門口本打算嚴防死守,讓一隻螞蚱也蹦不出去怎奈城中火勢太大,片刻功夫,糧倉、馬料場、匠作房、牲口圈,數個性命尤關場所全都冒起了濃煙四下裏,召集士兵的戰鼓聲,求救的號角響成一片不得已,他隻好把麾下弟兄一波波派出去幫忙救火眼看著手頭剩下士卒已經湊不夠一個火(十人),卻猛然聽見有急促的馬蹄聲向營門口湧來


    “什麽人,站住!”史迭密拔出彎刀,挺身擋在了營門口僅剩的七名弟兄也同時拔刀,圍著他組成了一個攻擊方陣


    “特勤大人,給我一個令,讓所有人去救糧倉火!”三匹快馬衝至近前,在最前邊的那匹駿馬背上,有個灰頭土臉的漢人用蹩腳的突厥語迴答


    “是這個家夥!”史迭密登時心頭一鬆馬上的騎手他見過,此人是卻禺大人的漢人扈從,又膽小又懦弱,幾乎所有突厥將領都欺負過他,他卻從來不敢還手,也不敢在卻禺麵前告狀


    “卻禺大人的馬廄失火,大家趕緊去救!”潘占強(合卜闌)將匕首刃部攏在手掌心,柄部向外,啞著嗓子大喊


    “你先拿手令來給我看看!”史迭密向前走了幾步,漫不在乎地說道合卜闌(潘占強)勒馬的位置距離營門有點兒遠,手中那根黑乎乎的東西剛好不能被士兵們手中的火把照見出於謹慎,史迭密決定先驗明手令真偽再做定奪


    “給!”潘占強恭順地將手向前伸過去,就在史迭密伸手接令的一瞬間,手腕一翻,匕首徑直刺向對方的梗嗓


    “啊!”史迭密感到冷風撲麵,本能地向後仰身潘占強的匕首走空,立刻狠夾馬肚子,戰馬高高地揚起的前腿,正撞上了史迭密的肩膀


    “抓奸細!”史迭密大叫著跌倒,還沒等他爬起身,一支淩空飛來的羽箭已經射進了他的胸膛


    刹那間風雲突變,所有士兵都楞在了當地徐大眼等的就是這一瞬,拍馬舞刀,直撲因缺了一個人而破損的步兵方陣失去了頭領的突厥士兵哪裏是他對手,頃刻間被他砍翻了四個剩下三人撒腿逃命,一個被合卜闌在背後用馬蹄踏翻,另外兩個被李旭用弓箭射倒在營門附近的氈包旁


    “潘兄放吊橋,仲堅用弓箭封住街道!”徐大眼高聲命令飛身跳下馬背,從史迭密腰間解下城門鑰匙


    平素見了血就哆嗦的潘占陽(合卜闌)此刻也不哆嗦了,從地上撿起一把染血的彎刀,直奔掛吊橋的絞盤掄圓膀子,咬緊牙關,三下兩下將絞盤砍了個稀爛失去羈絆的吊橋晃了晃,淩空拍下,“咣當”一聲砸在了護城的壕溝上


    巨大的響聲驚動營門附近的突厥人,十幾個牧民高舉著火把衝過來,試圖將三名忙於開門的“奸細”拿下李旭彎弓搭箭,逐一將火把的主人放翻在地


    眾牧人見勢不對,大叫一聲,散了開去李旭撥轉馬頭,跟著徐、潘二人身後衝出了營門


    “仲堅好箭法!”徐大眼一邊策馬,一邊稱讚


    “敵明我暗!”李旭喘息著收起角弓剛才那幾箭,是他大半年來的苦練結果若是在半年前遇到同樣情況,此時他已經被牧人們用棍棒敲成了肉醬


    “我會不會是在做夢?”一個古怪的想法突然湧上了他的心頭燃燒的城市,失火的天空,還有一切關於草原的記憶,像夢一般虛偽飄渺


    耳畔馬蹄聲的的如潮,給出了一個最明確的答案


    此刻已經到了下半夜,月亮隱去,漫天星鬥大得仿佛伸手可摘三人顧不上欣賞草原上這璀璨的夜色,策動坐騎拚命趕路直到天明時分,才找了一個小溪穀停下來休息


    倉卒出逃,誰也沒帶幹糧好在時處金秋,四下裏野獸正肥李旭蹲在溪流邊喝了幾口冷水,提著弓走進了溪邊的矮樹林片刻之後又轉了迴來,手裏卻多出了兩隻沙雞,一隻野兔


    “我來收拾!”正癱在石頭上倒氣兒的潘正陽突然有了精神,跳起來說道


    那邊徐大眼早已用石頭搭起了一個防風灶,三人一起動手,很快將沙雞和野兔烤熟雖然既沒有鹹鹽,也沒胡椒、八角之類調配,但疲憊不堪的旅人來說,這已經是人間美味


    “二位英雄,你們今後去哪?”潘占陽揮舞著一支兔子腿,含糊不清地問


    “自然是迴中原去,難道你還有別的去處麽?”徐大眼方向手中樹枝,正色迴答即便是在逃亡途中,他的吃相亦保持了一貫的文雅


    “征,征兵,你,你們不怕啊!”潘占陽丟下啃了一半的骨頭,伸手去扯沙雞翅膀他的騎術不怎麽樣,吃東西的速度卻是一流轉眼之間,三隻沙雞翅膀,兩個兔子大腿都被他填到了肚子裏


    “換個名字,找個偏僻地方藏起來唄難道官府還真為了咱們幾個小魚小蝦下海捕文書啊?”徐大眼望著北方,心不在焉地迴答


    昨夜的火燒得實在是大,從半夜到現在,三人少說也跑出有一百多裏了可在這裏向北望去,那邊的天空還是黑唿唿的,仿佛被煙熏過一般的顏色照這情形推算,突厥**半個營地都毀在了昨夜的大火裏卻禺是個行軍布陣的老手,按常理,他精心布置的營寨,應該充分考慮了秋季防火才對?怎麽會被十幾匹綁了稻草的馬尾巴燒得如此之慘?


    放了這麽大一把火,三人不敢在附近久留匆匆吃完了早飯,又爬上馬背繼續趕路徐、李二人都經過長途跋涉的磨煉,身體的疲勞很容易恢複潘占陽卻是個讀書人,沒走多遠就開始在馬背上晃蕩


    李旭心腸軟,趕緊跑過去照應每逢上坡下梁,都伸出手來相攙即便是他如此小心,潘占陽還是掉下馬好幾迴眼看著衣服就被草擦爛了,露出裏邊光淨潔白的皮膚


    “二,二位英雄,你們,你們先走我,我不能拖累你們!”又一次被李旭扶上馬背後,讀書人潘占陽斷斷續續地說道


    “一起出來的,一起走!”李旭不容置疑地迴答


    “別,別這樣,我,我是個廢物,不,不能……”潘占陽感到得眼淚都快流了出來,帶著哭腔哀求


    沒等李旭說出彼此扶持的話,徐大眼突然拔出刀來,“啪”地一聲架在了潘占陽的肩頭“想開溜就明說,別用這種手段裝死!”他瞪起眼睛,怒喝道


    “大爺,大爺,您有話慢慢說!”潘占陽的眼淚鼻涕立刻消失不見,人一下子也精神抖擻發現自己上當的李旭氣得一甩衣袖,打馬跑到了隊伍前麵


    “哼!”徐大眼輕蔑地發出一聲冷笑,將彎刀插迴了腰間潘占陽哭喪著臉,跟在他身後哀求:“徐,徐英雄,我才從中原跑出來,您,您老就高抬貴手如果非要讓我跟您迴去一旦官府的差役找來,咱們是殺官造反呢,還是先做幾個月的牢,然後去遼東送死?”


    “咱們把卻禺的營地給燒了,不迴中原,你還能去哪?”徐大眼不願意跟這種人一般見識,迴頭橫了他一眼,大聲問道


    “我,我有幾個同鄉去了東麵契丹人的部落聽,聽說他們還混得不錯”潘占陽轉著眼珠子迴答


    “契丹部落,距離這裏遠麽?”李旭在前方迴過頭,低聲問道


    “不,不遠要不,二位英雄跟我一起去?”潘占陽聽出他的話裏有放行的意思,試探著問


    “你自己去,路上小心些!”徐大眼和李旭互相看了看,齊聲迴答


    經曆蘇啜部一場變故,二人都對異族部落的熱情喪失了信心混得不錯又能怎樣,該為部族謀求利益的時候,你是第一個可以放棄的犧牲品契丹人雖然與突厥人交往不多,如果阿史那卻禺向他們討要放火燒營主謀,他們肯定不會為了兩個外族小子去冒與突厥汗國交戰的風險


    “那,那小的真告辭了?”潘占陽坐在馬背上,猶猶豫豫地問也許是因為在草原上很難遇到自己族人的緣故,相交雖然隻有幾個時辰,他心中對兩個少年卻有了一些的不舍之意


    “走,盡量走穀地早點找個小部落把馬賣了,別張揚!”李旭低聲叮囑了一句翻開隨身包裹,拿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玉石塞進了潘占陽手裏,“安頓下來後,買幾頭羊渡日”


    “那,那怎麽好,好意思!”潘占陽連忙推辭,手伸向李旭,拳頭卻不由自主地將玉石抓了個緊緊


    李旭搖搖頭,收拾好包裹再次上馬潘占陽小心翼翼地看看徐大眼的臉色,又看看李旭的弓箭,說了幾句有緣再見的話,拔馬向東一邊走,一邊不住迴頭


    “你這爛好人倒是大方!”望著潘占陽越走越遠,逐漸加速的背影,徐大眼笑著罵道


    “茂功兄說我麽?他好歹幫了咱們一場!”李旭楞了楞,遲疑地問在他印象中徐茂功一直是個視錢財如糞土的人,怎麽今天卻為了一塊成色並不見佳的玉石計較了起來?


    “那家夥是怕跟咱們一起走目標大,被突厥人追上,所以才一個人溜了!”徐茂功看了一眼笑臉上還帶著幾分青澀的好兄弟,低聲提醒


    “啊!”李旭懊悔地直想抽自己幾個嘴巴一次又一次對別人的算計毫無防備,吃了這麽多次虧還不長記性,自己真是長了一顆石頭心眼兒!


    “算了,這小子是個人物膽子雖然小了點兒,心眼夠多,下手也足夠狠!”徐大眼望著潘占陽遠去的背影,低聲點評


    一人兩馬的背影已經隻剩下了個小黑點兒,空曠寂靜的荒原上,依然迴蕩著落寞的馬蹄聲


    酒徒注:有點事情要處理,今天隻一更,謝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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