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這下可如何是好呢?陛下若是知道這事兒,必定也要發火的,事情傳出去可不好聽……”


    “人都打死了還能怎麽辦?”太後冷哼了一聲,“這吉時可不能誤,朝臣們都等候著入席呢,別讓外人看了笑話,太子與太子妃杖斃宮人的事兒,給哀家想辦法壓下來,這應該也沒過去多久,知道的人還不多,你吩咐他們雙方的宮人都不能再議論,誰要是多嘴,要誰好看。”


    “明白。”宮女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太子與太子妃平日裏看上去也不像是衝動莽撞的人,怎麽今日會有這樣的舉動?且他們一個東一個南,還能這麽默契,難不成還是約好的……”太後十分好奇這當中的緣由,便轉身喚道,“青竹,你去他們兩邊的人那兒分別打聽打聽,看看究竟是什麽原因,暗中去查便可,別聲張,哀家要盡快知道原因。”


    “是。”


    ……


    同一時刻,宮門之外。


    喬裝過後的賀蘭堯與蘇驚羽被蘇折菊領著進了宮門。


    “我早就猜到四哥會讓兄長你接我們進宮來。”眼下周圍人不多,蘇驚羽低聲笑道,“個把月不見兄長,心中有些想念呢。”


    “是麽。”蘇折菊不鹹不淡道,“隻怕小妹是嘴上說的想念,在外遊蕩這麽久,也不見你捎一封信迴來。”


    蘇驚羽:“額……”


    老兄還是一樣的不幽默,話題終結者。


    思慮片刻,蘇驚羽道:“兄長說的是,我考慮不周,下迴出遠門一定捎信迴來報平安。”


    蘇折菊麵無表情,“嗯。”


    “你還是一點兒都沒變。”蘇驚羽悠悠歎息,“我還指望你何時能變得開朗一點。”


    “你也沒變。”蘇折菊依舊麵無表情,“我也指望你何時能變得端莊一些。”


    蘇驚羽:“……”


    冰塊臉大哥的接話水平還是挺不錯的。


    “前麵人有點兒多,少說點話。”賀蘭堯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蘇驚羽望著前頭一大片挎著花籃撒花瓣鋪路的宮人,便知那一條是等會兒賀蘭平與古月南柯要走的路了。


    今日這婚禮,說是喜事,也算不上喜事。


    畢竟不是一對兩情相悅的新人,隻是為了政治而湊在一起勉強過日子罷了。


    蘇折菊道:“太子殿下專門給我們留了一個寬敞的席位,等會兒你們便坐在我旁邊。”


    ……


    今日的喜宴安排在華陽宮,冗長繁瑣的大婚流程過後,便迎來了華陽宮的夜宴。


    賀蘭平與古月南柯的身形一出現,自然便成為了焦點。


    今日的賀蘭平神色頗為正經嚴肅,一改往日的玩世不恭,無端地多了一絲冷峻,而古月南柯一身火紅的曳地嫁衣,麵上遮著同色的薄薄輕紗,旁人看不大清她的臉孔,隻能看清她明豔的雙眸。


    皇帝與太後坐於首座之上,望著並肩走來的一對新人,麵露滿意之色。


    賀蘭平攜同古月南柯在皇帝的右下角落座,同一時,殿外又出現一道人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那人步履輕緩,一身廣袖曳地白袍,胸前、衣襟、袖口處的古老金色圖騰象征著他的身份,一頂玉冠束發,遮著整個臉龐的銀質麵具上似有冷光浮動,高貴而神秘。


    可不正是國師帝無憂?


    “月光……”蘇驚羽低喃一聲,聲音極小。


    身側的賀蘭堯聽見了,稍稍湊近了她,用隻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線道:“見到久違的老朋友,興奮麽?”


    蘇驚羽舉起了酒杯,“還好,還好……”


    國師的位置是設在皇帝的左下方,月光徑直朝著坐席而去,目不斜視。


    賀蘭堯望向他所在的位置,唇角勾起一絲淡淡的笑意。


    月光落座之後,視線似乎也朝著他這邊投了過來。


    四目相對了一瞬,二人便都挪開了視線。


    “神棍應該已經認出我們了。”賀蘭堯的聲線壓得很低。


    蘇驚羽挑了挑眉,“這不奇怪。”


    以月光的道行,發現他們根本不足為奇。


    宴會進行期間,古月南柯發現身側的賀蘭平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某一處。


    被她捕捉到兩三迴賀蘭平的視線,她特意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看到的便是玄軼司主司之一的蘇折菊,以及……兩個陌生人。


    這宮宴上她不認識的人多了去了,對於兩個陌生人,原本沒什麽好關注的,可她的視線落在蘇折菊身邊的男子身上,停頓了一下。


    那人身著雪白鏤著半月圖紋的織錦衣袍,廣袖銀邊,坐得筆挺,左手放於身側,右手捏著酒杯輕輕搖晃著把玩,那隻手瑩白如玉,修長又好看。


    那男子氣定神閑地坐著,分明是陌生的臉孔,卻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樣的愛穿白衣,一樣漂亮的手,甚至連氣質都有些相似,真像……


    但終究不是那個人,那個人已經消失了很久了。


    古月南柯想到這兒,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失落的同時,也氣憤。


    他怎麽就能那樣一聲不響地消失?她還想著要如何報複他曾經的冷酷無情,他卻……像是人間蒸發一樣地消失了。


    正暗暗惱恨著,忽然那身著雪白錦衣的男子不經意地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隻一眼,讓她愣住了。


    深邃又清冷的眸光,如同寒冷的水池一般,雖然隻是不經意的一眼,卻立刻勾起了她的迴憶。


    衣著相似,氣質相似也就罷了,為何連眼神都那麽相似?


    她都要懷疑那個人隻是換了一張臉坐在那裏而已。


    古月南柯忽然被這個想法驚了一驚。


    換臉!


    她怎麽就沒有想到。


    江湖人有一種高明的本領,稱之為易容術,可以將一個人的樣貌完全改變,就是在人原本的麵孔上再貼一張假皮囊,以達到喬裝的效果。


    迴想起剛才賀蘭平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望向那個位置,她愈發懷疑那個男子是賀蘭堯。


    真的是他麽?


    ……


    夜宴結束時,已經是亥時了。眾人都離了席,各自迴家。


    眼見周圍的人不多,蘇驚羽朝著賀蘭堯悄聲道:“阿堯,我想去看看月光。”


    賀蘭堯斜睨了她一眼,“現在?”


    “這大晚上的去正是好時機啊,若是白日裏哪有機會?此時宮中的耳目也少,不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蘇驚羽說著,挽上賀蘭堯的胳膊,“我們一起去吧,我的朋友不也是你的朋友麽?”


    賀蘭堯淡淡道:“誰跟那神棍是朋友。”


    蘇驚羽撇了撇嘴,搖了搖賀蘭堯的胳膊,“你就陪我去一趟嘛,成不成?”


    賀蘭堯見著她刻意撒嬌的模樣,不禁有些惡寒。


    “你這是什麽表情?”蘇驚羽望著他的神色,繃起了臉,“為何聽我說話一臉嫌棄?”


    “對,這才是你該有的口氣。”賀蘭堯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以後別用那種令人惡寒的口氣說話,這令我感覺有些不適應。”


    聽聞他的話,蘇驚羽的臉龐繃得更緊了些。


    難得放軟語氣,表現得像個窈窕淑女,這廝卻覺得惡寒。


    “我早該看出來的,你喜歡女壯士,不喜歡軟妹子,你早說啊!我就不和你撒嬌了。”蘇驚羽斜睨著他,“走啦!”


    賀蘭堯聞言,一時失笑,隨即妥協了,“不就是想去看望那個神棍麽?依你。”


    ……


    另一邊,賀蘭平與古月南柯已經被宮人們送入新房。


    關上了寢殿的門,賀蘭平抬步緩緩地走到了桌邊,桌上的雙龍喜燭早已被點燃,燭芯上明黃色的火光跳躍,照亮一室的喜慶。


    喜燭邊上,放置著一壺酒,酒壺邊上兩隻玉杯,這是合巹交杯酒。


    他提起了酒壺,將兩隻酒杯都倒滿了,而後端著酒杯走到古月南柯身前,遞給她一杯,淡淡道:“太子妃,請吧。”


    古月南柯接過了他遞來的那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按理說,新人飲用交杯酒時應當將雙臂纏繞在一起,寓意婚後恩愛,但此刻的二人顯然都沒有這個心情,便各自喝下了酒。


    古月南柯望著手中的空杯,悠然道:“這能算是交杯酒麽?”


    “你覺得是,便是,你若覺得不算,那就不算。”賀蘭平輕描淡寫道,“我都無所謂。”


    “聽太子殿下這口氣,似乎不喜歡南柯?”古月南柯衝著他淡淡一笑。


    “這個問題,隻有你喜歡我的時候才有資格問,否則,你管我喜不喜歡你呢?你都不喜歡我,又有什麽立場發問?”賀蘭平不鹹不淡道。


    古月南柯聽聞此話,斂起唇角的笑意,“殿下似乎心情不太好,能否告訴我原因?”


    賀蘭平道:“你的心情似乎也不好,連笑容看起來都那麽勉強。能否告訴我原因?”


    古月南柯麵上無甚表情,隻覺得接不了話,便轉移了話題,“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麽?”


    “餓了就吃,困了就睡。”賀蘭平輕描淡寫道,“這兒隻有一張床,歸本宮了,你要睡哪兒,自便,櫃子裏應該還有草席與被褥。”


    古月南柯目光一沉,“我睡地上?”


    “不然呢?”賀蘭平唇角輕揚,“我是一定要睡榻上的,你若不願睡地,我不介意跟你擠一擠。”


    古月南柯冷硬道:“那我還是睡地上好了。”


    “好。”賀蘭平轉身走向床榻,不再理會她。


    古雲南柯磨了磨牙,走向了衣櫃。


    有生以來,第一次睡地上。


    ……


    蘇驚羽同賀蘭堯通過假山內的密道潛入謫仙殿的時候,還未邁入主殿,就聽見一陣嫋嫋琴音傳出,舒緩如流泉一般,讓人不禁有些心曠神怡。


    二人放慢了腳步,緩緩邁向主殿,踏進殿門的時候,琴聲正好在收尾處,前方那彈琴的人撥完了最後一個音,而後收迴了手,抬眸,朝二人淡淡一笑,“你們果然來了。”


    蘇驚羽微一挑眉,“你猜到我們會來?”


    “不是猜到你們會來,是猜到你會來。”月光的眼眸中似有笑意,“賀蘭兄想必是不樂意來看望我的,但是驚羽有情有義,一定會來。”


    “瞧國師這話說的,倒像是我無情無義。”賀蘭堯不緊不慢道,“情義二字,可不是對誰都需要遵循的,倘若你與一個人不熟,且還與他爭執過,鬥毆過,哪來的情義呢?”


    “賀蘭兄是想說自己跟我不熟了?”月光輕歎一聲,“這話說得可真令人失落,虧我有事沒事還會想念你一番……”


    賀蘭堯目光一沉,“與國師雖不熟,但好歹也算認識了一段時日,我竟不知你有斷袖之癖,竟會有事沒事想念我?”


    “本座沒有斷袖之癖,但若是與我斷袖的那人會是你,我倒是可以考慮一番,畢竟能得到第一美男是一件很有麵子的事。”月光的語氣毫無起伏。


    蘇驚羽:“……”


    “神棍,我看你是太久沒挨打了皮癢。”賀蘭堯冷笑一聲,身影如風一般掠出,直襲向月光。


    月光的反應也十分快,眼見賀蘭堯發難,起身向後一閃,笑道:“你不覺得我的想法挺有意思?你若是跟我斷袖了,那也是一個不小的成就呢,畢竟我素來以不近女色清心寡欲聞名,你若是能讓我動了心,那也是你的本事……”


    話未說完,便見迎麵飛來無數銀針——


    月光見此,倒也不慌不忙,一個起身躍起,抬起雪白的衣袖,在半空中揚過一個優美的弧度,將那些銀針悉數卷入袖下。


    “你還是這麽喜歡用暗器,一次還浪費這麽多,知不知道這些銀針也很值錢?浪費,敗家玩意。”


    話音落下,銀針灑落了一地,被他的廣袖抖了個幹淨。


    賀蘭堯原本也料得到這一招半式的奈何不了他,眼見所射出的銀針被月光的袖子席卷,冷笑一聲,“不用暗器,你以為自己就是我的對手?”


    “我可沒說自己是你的對手,但你一時半會兒奈何不了我倒是真的。”月光抖完了袖子,便又抬起了頭,月牙般的眸子望向了賀蘭堯,這一次,開口的話又恢複了最初的正經,沒有半點玩笑的意味,“好了,坐下吧,鬧著玩的,你以為我真稀罕你啊。”


    蘇驚羽聽到這兒,不厚道地笑出了聲。


    “噗嗤!”


    雖然知道這時候笑有些不合時宜,但還是忍不住。


    不得不說,她所認識的男子中,除了阿堯之外,她最佩服月光。


    口才甚好,明明就是個清心寡欲的半仙,還總喜歡調戲人,關鍵是,敢於調戲賀蘭堯,且在賀蘭堯的毒舌之下依舊能氣定神閑。


    太多人招架不住阿堯的毒舌,與他爭執,大多是氣得跳腳,更甚者氣暈。


    月光倒真不愧是個老油條,道行高,淡定如風,擅長調戲與反調戲。


    賀蘭堯聽見蘇驚羽的笑聲,迴過頭,眸子有些清涼,“小羽毛笑什麽呢?”


    笑他被神棍言語調戲?


    “沒什麽……”蘇驚羽急忙道,“你們兩別掐了,為何一見麵不是鬥嘴就是打架?還能不能好好地聊天了?”


    她此話一出,得到了是二人異口同聲的迴答——


    “不能。”


    “不能。”


    二人難得一致的默契,讓蘇驚羽抽了抽唇角。


    “即使我說好話,他也不會擺出什麽好的態度,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跟他客套?”月光坐了下來,望著蘇驚羽,歎息一聲,“驚羽啊,他除了長得好看點、專一了點、究竟還有什麽優點?”


    蘇驚羽翻了個白眼,“能滿足這兩個要求已經很不容易了好了?你還想要如何?”


    “文明、和諧、寬容、友善、樸實,以上都不占。”月光悠悠道,“跟我比,差遠了呢。”


    賀蘭堯輕嗤一聲,“死神棍,你自戀什麽?”


    “小白臉,難道我說的不對?”


    “你夠膽再說一遍。”


    “你不文明、不和諧、不寬容、不友善、不樸實、斤斤計較、兩麵三刀、心胸狹窄、麵善心惡、心狠手辣、惡貫滿盈、卑鄙無恥、笑裏藏刀、衣冠禽獸、離經叛道、等等等等,總而言之一句話概括,我從未見過如此喪心病狂之人。”


    “你混賬!”


    “你才混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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