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驚羽隻覺得很無奈,很無奈。


    賀蘭堯對外是頗為強勢的人,自小在逆境中成長,早已養就了他的生存本能,簡單來說,就是他擁有一顆鋼鐵心。


    遇事不慌不忙,遭遇挫折毫不畏懼,甚至身中美人煞之毒危及性命他也始終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拽樣。


    他明明很是強悍,可今日卻被她三言兩語弄的惆悵,用上了借酒澆愁這麽老土的法子。


    一個鋼鐵心到她這兒,成了玻璃心。


    蘇驚羽不禁開始反思自己。


    有句話說得好,最易給你傷害的人,恰恰是你最親近的人。外人怎麽說怎麽做,他可以絲毫不放在欣賞,而從她口中說出的話,他卻那麽在意。


    蘇驚羽歎息一聲,邁步到床沿邊坐下,繼續替賀蘭堯寬衣。


    之前與他爭執,一時情急說出的那些話,現在想想,的確是有點兒重了。


    “小羽毛……”賀蘭堯又囈語了一聲,聲音雖小,卻頗為清晰,“你迴來了?”


    蘇驚羽一聽這話,便知這迴不是夢話了,而是他有些清醒了。


    “是,我迴來了。”蘇驚羽輕聲道,“喝了一壇酒,頭還暈麽?我去讓烏啼煮一碗醒酒茶來。”


    說著,她便要起身。


    而她才站了起來,手腕便被賀蘭堯抓住,阻止了她的前行。


    “舍得迴來了?”賀蘭堯的眸光中依舊帶著初醒的朦朧之色,可見到蘇驚羽的那一刻,他的意識已經清醒了大半,“我一直在等你迴來。”


    “是,我迴來了。”蘇驚羽轉過身,望著賀蘭堯,麵無表情,“賀蘭堯,我覺得有必要與你約法三章,聽著。第一,夫婦爭吵是十分正常的事,爭執,有時候是生活的調味劑,爭吵不代表分離,因為這世上很難有人做到不與伴侶爭吵,是人,總有意見不合的時候,不要因為我跟你吵架,你就自以為在我心中不重要,大錯特錯。”


    賀蘭堯聞言,並不接話,似是在等著蘇驚羽繼續說。


    “第二,不要因為我與你爭執,你就虧待自己的胃,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以後我若是再與你起爭執,你也要給我老實吃下一日三餐,你可以生氣,但不能絕食。”


    “第三,請你盡量別幹借酒澆愁這樣的事兒。你以為酒是個好東西嗎?這玩意偶爾喝喝不要緊,為了解愁而拚命灌,隻會傷身。你若是生氣,我允許你砸東西,我們有的是錢,你可以買一堆東西來摔,摔東西是一種很好的發泄發式,而喝醉並沒有什麽卵用。”


    蘇驚羽說完之後,伸手拍了拍賀蘭堯的肩,“懂了麽?”


    賀蘭堯:“……”


    氣氛靜默了片刻,賀蘭堯終於開口,“我餓了。”


    “現在知道餓了?”蘇驚羽冷哼一聲,“先喝下醒酒茶再吃些東西,我從外麵給你打包了花餅迴來,想必你會喜歡這個口味。”


    她不急著讓賀蘭堯答應她的三個要求。


    因為她知道,賀蘭堯即便嘴上不答應,也會將她的話記在心裏。


    接下來的時間裏,蘇驚羽讓烏啼煮了醒酒茶來給賀蘭堯喝下,而後將買來的花餅拿給賀蘭堯吃。


    “就在你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客房潛入了兩個來曆不明的黑衣人。”賀蘭堯邊啃著花餅,邊道,“我懷疑這事與連天脫不了幹係。撇開我對他的厭惡,用理性的分析來說,他很有動機。”


    蘇驚羽聞言,怔了怔,“那兩個黑衣人呢?可有拿下?”


    “有一個被我擒住,當場服毒自盡,另一個,我趕在他自盡之前將他打暈,現在正綁在烏啼的房間裏。”賀蘭堯說到這兒,頓了頓,道,“相信我的判斷嗎?”


    “相信。”蘇驚羽道,“撇開你對他的成見,用你理性的分析能力,那麽你猜測的結果往往很準。我對你的智商從來不懷疑,而且,關於連天這個人,我與他並不熟稔,不清楚他的為人,我當然不會盲目信任,他可能是善,可能是惡,可能是樸實,可能是陰險,總之,皆有可能。”


    “這話我愛聽。”賀蘭堯朝著蘇驚羽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你不會質問我,而會選擇無條件相信我。”


    蘇驚羽冷哼一聲,“廢話,若是連自己夫君都信不過,那還有誰值得我信任?”


    這一刻,二人之間的氛圍又如同平日一半輕鬆和諧。


    和解,有時候隻需要那麽三兩句話。


    賀蘭堯聽著蘇驚羽的迴答,隻覺得半日以來的鬱悶一掃而光,輕挑眉頭,“潛入的那兩名黑衣人,並非刺客,倒像是來監視我們的,他們潛入屋子的那會兒我正喝得暈乎趴在桌子上,他們以為我醉倒,想要將我扛走,給他們的‘公子’發落。小羽毛你想,喬裝過後的我們,隱蔽了真實身份,隻對外說是異國商人,那麽,這幕後人隻有可能是鸞鳳國人,且,這人看我不順眼。”


    “連天的確可疑。”蘇驚羽想了想,道,“連天對我有意,而我是外地人,他沒法子從我口中得知我住在何地,什麽背景,便派人暗中查探我們底細。”


    “不錯,他的動機很簡單,隻是為了查探我們底細。可惜了,他的屬下自作聰明以為我醉酒,想要帶我走,反倒落在我手裏。”賀蘭堯冷笑一聲,“連天的嫌疑太大,若是我們的猜測屬實,那麽,我們必須要重新衡量一下他的身份了。那兩名黑衣男子是死士,能用得起死士的,怎麽會是一個區區小白臉?擁有死士,哪能被困在玉樹閣這樣的地方等人贖身?”


    “倘若我們的猜測屬實,那麽,男寵這個身份,隻有可能是他的一個假麵具,麵具後,可能是個高端人物?”蘇驚羽說到這兒,歎息了一聲,“這年頭,隨便遇上的人都不是一般人,且有些人還總愛偽裝自個兒的真實身份,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看吧,這年頭,你隨便碰上一個人都不安好心,甚至不拿真實身份與你來往。”賀蘭堯冷哼一聲,“還在呆在我身邊,別和一些來曆不明的人打交道,尤其是那樣看著人畜無害的小白臉,也許內心十分陰暗狡詐。”


    “阿堯,這話像是在說你自己。”蘇驚羽道,“外表看似人畜無害的小白臉,也許內心十分陰暗狡詐,這說得難道不就是你麽?你別跟我瞪眼,雖然我知道你不是小白臉,你是大富豪,可你外表看著確實像小白臉啊,以鸞鳳國人的目光來看,你就是我的男寵……”


    她愈說,賀蘭堯的臉色便愈沉。


    “我不希望再聽見‘小白臉’這三個字用來形容我,真的很難聽。”賀蘭堯皮笑肉不笑,“我像你的男寵是麽?那麽女主人,我是不是應該做些男寵應該做的事?比如,暖床?比如……”


    說到後頭,他直接將蘇驚羽往懷中一撈。


    “我錯了,你不像小白臉,一點兒都不像!”蘇驚羽伸手抵上賀蘭堯的肩,笑道,“你這麽高貴冷豔,怎麽能是小白臉,那分明是霸道總裁……我看起來倒是比較像吃軟飯的,被你包養的小女子。”


    她曾跟他解釋過霸道總裁的意思,他卻並沒有很樂意接受這個稱唿,他說,他應該是:溫柔總裁。


    溫柔個卵啊。


    一句不合就變臉的暴脾氣,還溫柔呢,笑掉大牙。


    “這才乖。”賀蘭堯此刻完全酒醒,魅眸中閃爍著一絲笑意,開口的話中也隱含了一絲警告意味,“記住,小羽毛,我很是不喜歡‘小白臉’這三個被冠在我頭上,因此,你以後可不能隨口就說,開玩笑最好也不要,真的太難聽了。若是下次再這麽說我,我難保自個兒不翻臉的哦。”


    蘇驚羽聞言,點頭如搗蒜,“明白明白。”


    “乖。”賀蘭堯朝她笑了笑,傾身在她額頭上吻了吻,“記住最好。”


    蘇驚羽:“……”


    ……


    “公子,查到了,近兩日的確有異國人出入城門,是被三公主帶進來的。”


    裝潢雅致的屋子裏,連天側臥在軟榻上,以手支額,聽著麵前侍女的匯報。


    “城門守衛無人知道那夥人有幾個,隻因那時他們是乘坐著馬車進城,馬車裏有幾個人,恐怕隻有三公主才知道了。”婢女說到這兒,沉吟片刻,道,“若是去問三公主,三公主會願意說麽?”


    “居然是被她帶進來的。”連天嘀咕了一句,隨即搖頭,“想從她那兒打探消息,恐怕沒那麽容易。”


    婢女聞言,道:“您不妨去試試?備上一份大禮去,或許三公主會給您麵子的。”


    “別想得太簡單了。”連天冷哼一聲,“這要是旁人,備上大禮去跟她打探消息,她沒準會說,可換成我,十份大禮隻怕她都不會開口。”


    “這……”婢女猶豫了片刻,又道,“您當真試都不試一下麽?”


    “讓我想想吧,你先下去。”連天朝著婢女揮了揮手,示意她出去,“我要歇著了。”


    婢女見此,朝他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而她沒有想到的是,她才開了門準備出去,一踏出門檻,便見迎麵走來一道人影。


    她看清了來人的臉龐,怔了一怔,迴過神後,當即行禮,“見過大公主。”


    站在她麵前的尹清羅此刻外罩一件黑色鬥篷,鬥篷裏頭依稀可見一襲紅衣,這身打扮,自然是為了不引人注目。


    尹清羅踏入門內,望著慵懶側躺的連天,不鹹不淡道:“我來了你都不起身迎接一下,你這都懶成什麽樣了?”


    連天聽聞此話,依舊未起身,隻是輕挑了挑眉,“這屋子裏有不少椅子,您自個兒找一張坐吧,我累了,就不起來迎接了。”


    尹清羅聞言,白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再叫他起身,而是拉了一張椅子到軟榻前坐下,道:“你累了?你幹什麽事兒累了?你這整日遊手好閑,我怎麽就沒看出來有什麽事值得你累的?”


    “不是身軀累,是心累。”連天悠悠歎息一聲,“我看上了一姑娘,姑娘卻沒看上我,不僅沒看上我,反正還有些排斥我,這年頭白送上門的俊男都沒人要……”


    “是拍賣會上那個與我競價,買走你的姑娘?”尹清羅問著。


    連天輕輕‘嗯’了一聲,“就是她。”


    “那也真是太奇怪了。”尹清羅眯了眯眼,“當初你說想體驗一下被人當成小白臉養的感覺,硬是要我將你塞到玉樹閣的拍賣會找買主,以你的姿容,賣個高價完全不成問題,再加上我的喊價,將你的身價抬到了一百兩萬,一百萬兩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呢,那女子舍得花這大價錢買你,竟然看不上你?她看不上你還買你作甚?有錢沒處花?”


    “我當初被拒絕的時候,也是如你這麽想的。”連天輕哼了一聲,“我起初也以為人家願意為我花一百萬兩,必定是看上我了,我不介意跟她玩玩的,可你猜結果怎麽著?”


    “猜不到。”尹清羅道,“別賣關子,快說。”


    “人家對我壓根沒半點兒心思,她買我,隻是因為我像她弟弟,而她的弟弟已經不在了。她的原話是:她在我身上看見了弟弟的影子,不忍心看我被當成貨物買賣,不忍心讓我淪落為被人玩弄的男寵,這才願意花大價錢贖我,目的,是想讓我重生。摘掉小白臉的帽子,做一個踏實的人。”


    連天說到這兒,又是一聲歎息,“老實說,聽這話的時候我還真有點兒被打動了,她買我的目的與其他人不同,她是將我當做一個平等的靈魂,買我,是拯救我,你覺得有趣不有趣?”


    “聽你這麽說,還真是有點兒意思。”尹清羅笑了笑,“她多半是將你當成她弟弟的替身了,或者說,僅僅是看在她弟弟的麵子上才買下你,這麽一來的話,你想與她‘玩玩’的可能性不大,人家最多將你當成弟弟,你卻想跟人家玩感情?這就有難度了。”


    “我也納悶著呢,為何偏偏是弟弟,就不能是別的什麽,朋友,或者昔日戀人,再或者夢中情郎,隨便哪個都好,最可惡的就是神似親人,如此一來,我哪能指望她對我動心思。”連天說著,擰了擰眉頭,“更可惡的是,她身邊有個脾氣暴躁的小白臉,據說是她的正牌夫君,一見著我就兇神惡煞的,一雙眼睛都要瞪死我,那姑娘還蠻聽他的話。”


    “能把女子治得服帖的男子,說明他有手段。”尹清羅輕笑一聲,“現在,阻礙你的因素有兩個,一是哪個所謂的正牌夫君,二是你這張神似她弟弟的臉,想要掃除這兩個阻礙,是有辦法的。那個正牌夫君若是沒了,那女子身邊不就有空位置了麽,你趁虛而入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將那個正牌夫君除掉?”連天眯了眯眼,“這……不大容易,那小白臉身上有一股戾氣,絕非省油的燈,否則也不會把那姑娘治得服帖。”


    “我沒讓你除掉他。有時候,挑撥離間比殺人更有用。你若是將他殺了,那女子心裏還是會記掛著他,你這個活人可能都爭不過一個死人。但若是那正牌夫君背叛了那女子,那可就不一樣了,女人是無法忍受背叛的,你手底下有幾個水靈的美人吧?設法將那正牌夫君勾搭走,那女子嚐到背叛的滋味,必定氣怒不已,失望透頂。”


    尹清羅說到這兒,低笑一聲,“至於你這張神似她弟弟的臉,好辦。人有相似,但這性格,行為處事總不會相似,你要設法讓她將你與她弟弟區分開,與她多相處一段日子,她必定能區分開的,現在你是與她不熟悉她才將注意力放在你的臉上,等熟悉了,她看到的不僅是你的容顏,還有你的性格,你的為人處世,屆時,你還怕不會水到渠成?”


    “有道理。”連天打了個響指,“我怎麽就沒想到這一點呢,我與她弟弟神似的隻有臉而已,也許她是過不去這個坎兒,我與她相處久了,她會慢慢了解我的,不再將我當成別人。嗬嗬,多謝姐姐提醒,我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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