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滿她們所得的絕症?”蘇驚羽咬著筷子,“是呢,我都把這事兒忘了,天機門所收的弟子,都是得了絕症的孤兒孤女。”


    “所以,我們應該知道她們有什麽病。”賀蘭堯道,“知道她們的病症,相當於掌握她們的弱點。”


    “阿堯,我覺得……這事兒沒那麽好問。”蘇驚羽沉吟片刻,後道,“月光的性格,並非像你我一樣的睚眥必報,他的心雖冷漠,卻並不冷酷,害他的是他師妹,即使他對這所謂的師妹毫無感情,可不看僧麵也看佛麵,看在他師父的麵上,他也絕不會報這個仇,我若是去問他月滿她們得的是什麽絕症,隻怕他不會說。”


    “你不去試試怎麽知道?”賀蘭堯不鹹不淡道,“莫非你真覺得他是個慈悲人?慈悲到可以容忍對自己不利的人?”


    “也罷,我晚點去問問。”蘇驚羽扒著碗裏的飯,陷入了思索。


    月光的這兩個師妹,留在宮裏,終歸不是什麽好事。


    那月圓是個什麽心思暫且不猜,起碼她性子夠成熟穩重,但那月滿,當真是個令人頭疼的家夥,口沒遮攔,頭腦簡單,又刁蠻任性,這樣的人繼續存在宮裏,對月光而言太不利了。


    難怪賀蘭堯想著去殺人滅口,他做事一向狠辣果決,喜歡一勞永逸,殺了月滿便是永除後患。


    但月滿畢竟與月光師出同門,本身也涉世未深,從前的歲月不曾經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才會被賀蘭陌三言兩語套出了話,若是因為她愚蠢就殺了她,隻怕月光也不同意的吧?


    才這麽想著,倏然間一雙筷子夾著個蝦仁闖入了視線。


    “別總是想那麽多,再想下去,菜都要涼了。”賀蘭堯特有的幽涼聲線傳入了耳膜,“陪我好好吃個飯成不成?你這腦袋瓜子每天想那麽多事,關於我的,又占了幾成?”


    “好好好,吃飯。”蘇驚羽聽著他這話立即停止了思考,扒了幾口飯,又伸出筷子夾了些菜到他的碗裏,笑道,“阿堯你也要多吃一些,多長點兒肉,你看看你這身板,掐起來都沒有二兩肉,快吃。”


    賀蘭堯:“……”


    他很嚴肅的時候,她總是喜歡這樣嬉皮笑臉地製造氣氛,而他往往都是拿她沒辦法。


    用過飯之後,蘇驚羽便離開了永寧宮,循著謫仙殿的方向而去,然而走著走著,耳畔似是聽見了不同尋常的聲音,她腳步當即一頓,敏銳地蹙起了眉頭。


    “出來!”她朝著周圍低斥一聲。


    方才起了風,她很明顯地聽見了衣抉翻飛的聲音,便可以肯定,有人在暗處盯著她。


    此處離永寧宮不過十幾丈的距離,依舊是荒涼的路段,會有什麽人在這兒潛伏?


    才這麽想著,忽聽耳畔響起一聲冷笑,下一刻,餘光便瞥見右邊的樹後有一道黑影掠來,那身影,似是有點兒眼熟?


    蘇驚羽幾乎想也不想的後退了數步,與來人隔開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直到那人落地,她微一挑眉。


    “我就說這身影怎麽有些眼熟呢,原來是皇兄你啊。”蘇驚羽望著前頭站著的人,輕描淡寫道,“皇兄作甚躲在大樹後,真是嚇了弟妹一跳。”


    “弟妹這麽不經嚇?”賀蘭陌淡淡開口,“那麽從前那個敢當場將犯人開膛破腹,人稱膽大如虎的蘇大人,是另有其人了?”


    “也是我。”蘇驚羽悠悠道,“隻不過,這人嘛,是會變的,從前我孤立無助,凡事隻能靠自己,腦子裏這根神經一直都是繃著的,不懼牛鬼蛇神,如今有個人給我依靠了,凡事都有他幫著,我一個姑娘家的,又何需太過強大?這膽子自然也不如從前,故而……皇兄你以後最好不要做些讓我受驚嚇的事兒,否則我家殿下可不樂意的。”


    賀蘭陌望著蘇驚羽那眉飛色舞的模樣,額上的青筋跳了跳。


    她說起賀蘭堯時,麵上的驕傲之色毫不掩飾,看著真讓人覺得——礙眼。


    “弟妹就愛胡扯。”賀蘭陌的語氣有些冰涼,“與本宮說這些不著邊際的又有什麽意思?”


    “皇兄,你聽不出來我的話外音麽?你這智商堪憂啊。”蘇驚羽一派悠然道,“我是在嘲諷你這隻單身狗。”


    賀蘭陌聽聞此話,當即眉頭一擰,低斥一聲,“你敢罵本宮是狗!”


    “重點不是狗,是單身。”蘇驚羽笑吟吟道,“單身,便是指找不到配偶的人,哎呀不對,皇兄,我說錯話了,你怎麽會沒有呢,我倒是把公子謙給忘了,你的藍顏知己,私底下你們是那種關係,可真讓人吃驚……不過你倒也不用太在意別人異樣的目光,真愛,是可以跨越性別的,至少我就不歧視斷袖之癖……”


    “本宮沒有斷袖之癖!”賀蘭陌低喝一聲,“本宮隻不過是中了小人的圈套,讓人抹黑……”


    “不用解釋,解釋就是掩飾,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蘇驚羽依舊雲淡風輕地笑,“太子兄,弟妹我很通情達理的,思想也並非那麽世俗,我是很看好你們二人的,你可莫要因為眾人的嘲諷就停止了你愛的腳步……”


    “你住口!”


    “不論別人是以什麽樣的眼光看待你們,我始終都是支持你們的,皇兄你堂堂太子,敢嚐試這樣的禁忌戀,我很欣賞你的勇氣以及你的癡心。”


    “你胡言亂語些什麽!本宮從不喜歡男人!”


    “太子兄是否開始退縮了?你畏懼眾人的議論,這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因此辜負了公子謙,男人負男人同樣可以被稱為負心漢,皇兄你看我如此明事理,可否告訴我,你兩在一起的時候,誰攻誰受?哦不對,誰上誰下?看您這身板,這魄力,那想必是上麵的那個……”


    “蘇驚羽你給我住口!”賀蘭陌終究是聽不下去了,一個箭步衝上前便要去襲擊蘇驚羽。


    蘇驚羽原本就很有警惕心,眼見他來襲,早早地閃避了開,站定之後,笑道:“皇兄是否還想嚐嚐癢粉的滋味?上次癢粉的教訓你是否忘了?泡了兩個時辰冷水澡,那感受酸爽麽?”


    蘇驚羽此話一出,果然也起到了作用,賀蘭陌並未再上前,與蘇驚羽隔著約莫一丈的距離。


    二人對望了片刻之後,賀蘭陌朝她揚了揚唇角。


    那抹陰涼的笑意,讓蘇驚羽霎時警惕。


    這廝在盤算著什麽?


    “弟妹,我今日前來,並不想白跑一趟。”賀蘭陌朝著蘇驚羽如此說了一句,而後身子一轉,視線望向身後不遠的一棵大榕樹,“月滿,出來吧。”


    蘇驚羽擰了擰眉頭,循著賀蘭陌的視線望了過去,便見那大樹後走出一人,約莫二八年華,身形嬌小纖細,一身翠綠色羅裙,如墨的烏發被梳成了垂掛髻,發髻上幾支明晃晃的金步搖,在陽光照耀下,十分晃眼。


    蘇驚羽見到月滿,眯了眯眼。


    果然,人靠衣裝。


    上一迴見到她,還是一身樸素的穿著,梳著兩個麻花辮,素麵朝天不施粉黛,而今日再見她,她身上已經完全沒了那股子深山裏出來的淳樸氣息,有的,隻是珠光寶氣。


    綾羅綢緞,珍寶首飾,錦衣玉食,當真是女人的劫啊。


    “你就是蘇驚羽?”月滿望著正對麵的女子,細細地打量起來。


    蘇驚羽不語,隻是漠然地望著她。


    她先前扮成國師的模樣見過月滿,但月滿卻是沒有見過自己的。


    “長得還湊合。”月滿打量了蘇驚羽半晌,才冷聲道出這麽一句話。


    而她心中卻是比表麵上更不平靜。


    對麵的女子身形高挑又曼妙,一張不施脂粉的臉都那般好看,身上也並未戴幾件首飾,可就是給人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美感。


    月滿自然是不想承認蘇驚羽的美麗,便隻能給出了一個不冷不熱的評價。


    “你長得也還挺像個人的。”蘇驚羽雙手環胸,語氣漫不經心,“小妹妹,我知道你在從前的歲月中沒見過俊男,這才容易招人騙,可你看看你身邊這男子,玉樹臨風這個詞,和他不沾邊,英俊瀟灑這詞,也和他不符合,更別提什麽風華絕代顛倒眾生,你這眼光也未免次了點,你月光師兄那樣麵如冠玉的,不比他好看多了?為了這樣的人背叛你師兄,值得麽?”


    “少說廢話,蘇驚羽,我今日是來找你尋仇的!”月滿低喝一聲,“我才不會相信你這樣無恥毒辣的女子,若不是太子殿下告知我你已經成了婚,夫君就是寧王,我都不知你這麽無恥,你已經嫁了人,還要勾搭我師兄,你水性楊花也就罷了,還欲加害於我?你是否得知了我是師兄從前最疼愛的小師妹,心中嫉恨,才讓寧王來取我性命?!”


    月滿一襲話,說的蘇驚羽太陽穴突突地跳。


    她水性楊花,嫁了賀蘭堯還勾搭月光?


    她心腸歹毒,嫉妒月滿從前被月光疼愛,讓阿堯去加害她?


    以上這些,就是月滿從賀蘭陌那兒聽來的信息?


    蘇驚羽心中唯有兩個字能表達此刻的心情:嗬嗬。


    “小姑娘,拜托你有點腦子行不行?”蘇驚羽望著月滿,連連搖頭,“如果給你梳個頭踩個果子都算疼愛,那你對疼愛的了解未免太過淺薄,如果你覺得月光會喜歡七八歲的你,那你真的是腦子有坑,如果你還覺得我會因為喜歡月光而嫉妒七八歲的你,那你真的是無藥可救,我蘇驚羽再蛇蠍心腸,再善妒,也不會吃一個七八歲小姑娘的醋!你那時候毛都沒長齊,鬼才拿你當情敵,豬!”


    蘇驚羽說到後頭,語氣已然變成了斥責與失望。


    月滿的存在,真是天機門最大的敗筆。


    學習天賦不高也就罷了,刁蠻任性也就罷了,怎麽偏生還是個蠢貨,想事從來不靠腦子!


    若她不是月光的師妹,真想一巴掌給她拍牆上,摳都摳不下來!


    而同一時,月滿聽著蘇驚羽的話,也怔住了。


    “月滿,莫要忘了,她是敵人,我才是你值得信賴的人。”就在月滿陷入思考的時候,身旁的賀蘭陌倏然伸手攬過了她的肩,俯下身在她耳畔歎息道,“我對你如何,你再清楚不過的了,怎麽?此刻你寧願相信你的敵人,也不願意信本宮?”


    他的歎息中帶著一絲失落,傳入月滿的耳中,頓時令她心底一沉。


    是了,賀蘭陌才是從一開始就對她最好的人。


    他送她最華麗的衣裳,最貴重的首飾,帶她吃最可口的食物,他曾說:隻要是她想要的,並且他能做到的,他有求必應。


    他才是她最應該相信的人,而就在剛才,她竟然因為那個狠毒的女子幾句話,就懷疑他?


    “不,我才不相信她,她在試圖騙我!”月滿狠狠地瞪了蘇驚羽一眼,隨後偏過頭望著賀蘭陌,道,“太子殿下,我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不會對我不利。”


    蘇驚羽見此情形,嗤笑一聲。


    原本還指望這月滿能迴頭是岸,早些醒悟,如今看來,自己根本是對牛彈琴!這月滿簡直是扶不起的阿鬥,爛泥糊不上牆!


    月光啊月光,真是師門不幸。


    “你當真還相信我麽?”正對麵,賀蘭陌望著月滿,麵上帶著一絲不確信。


    “我當然相信你!”月滿道,“太子殿下你放心,我絕不會中了這個女子的離間之計,我很快就能讓她說不出話來!”


    話音落下,月滿像是急於表示誠意一般,伸手自懷中掏出了一隻小笛子,而後冷冷地望了蘇驚羽一眼,將笛子放在唇邊吹了起來。


    下一刻,悠揚綿長的笛聲響起,月滿吹著手中的短笛,望著蘇驚羽的目光中帶上一絲狠厲。


    蘇驚羽望著她的動作,頓時提高了警惕。


    月滿這樣的舉止,她並不算陌生,這是——在召喚著什麽東西。


    相似的舉止,她曾在賀蘭陌的寵姬,花姬那兒見識過一迴。


    如果她猜得不錯的話,月滿這會兒是在召喚著什麽毒物來了……原來她也並不是一無是處,還是有些技能的。


    必須打斷她的吹奏才行!


    如此想著,蘇驚羽的身形掠出,直逼向了正在吹笛的月滿,而賀蘭陌自然不會讓她阻撓月滿,上前,迎上了她的襲擊。


    “賀蘭陌,你這混賬玩意,欺騙別人感情的渣男!”蘇驚羽如此說著,朝他飛出一腳,“有本事你就許諾人家一輩子,你這樣利用一個小姑娘,心中就沒半點愧疚麽,你真以為那些金銀首飾就足夠收買人心?她是天機門的人,如今向著你,是因為暫時相信了你,等哪一日她不信任你了,你就等著倒黴吧你!”


    她此番話並非針對賀蘭陌一人,同時也是為了幹擾月滿,試圖擾亂她的注意力,讓她不能吹奏。


    她早就與賀蘭陌交過手,神知賀蘭陌功夫不差,身為太子,自小習武,體格健壯,自己和他交手想占上風可不容易。


    “弟妹,你省省吧。”賀蘭陌避開了蘇驚羽的熟悉,笑道,“你的挑撥離間之術,可不是次次都能有效果的。”


    二人在一旁打鬥著,月滿的吹奏不曾停歇,她此刻心中堅定著一個想法:不能相信蘇驚羽,不能被蘇驚羽幹擾!


    賀蘭陌拖住蘇驚羽,給了自己時間,那麽若是自己被阻擾,豈不是要讓他很失望。


    如此想著,她聚精會神地吹奏著,直到餘光瞥見前方一抹巨大的黃影,頓時笑彎了眼,而後停止了吹奏。


    笛聲停止,蘇驚羽心下一沉:莫非她真的招了什麽東西來了?


    如此想著,她撤了招式,快速抽身離開,結束了與賀蘭陌的打鬥,而賀蘭陌也並不衝上去糾纏,而是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蘇驚羽心中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眼見賀蘭陌與月滿望向自己的身後,她也忙迴過了身。


    抬眸的那一瞬間,她當真驚了一驚。


    正前方三丈之外,一個龐大的影子緩緩而來。


    那是——一隻黃蟒。


    一隻體積並不輸給小紅的黃蟒。


    但想必不會比小紅厲害。青眼紅蟒在十大靈性動物中排行可是上了前三的。


    小紅啊小紅,一看見蛇,就莫名地想念你了呢。要是你此刻在的話,眼前這黃蟒想必也要乖乖退開,哪輪得到它耀武揚威。


    “弟妹,嚇著了麽?”身後倏然傳來一聲低笑,夾雜著點點冰冷,“莫要太小看了月滿,她也是有本領在身的,這黃蟒個頭夠大麽?本宮告訴你,它一天要吃幾十隻活雞才能吃得飽,今天它還不曾吃過東西呢,現在想必餓得慌,弟妹你若是不想做它腹中的食物,就乖乖告訴我,月光究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你說了我便放了你,要知道,本宮也是很不舍得你死的呢,嗬嗬……”


    蘇驚羽眸中掠過一絲冷意,才欲張口說些什麽,餘光忽的瞥見前方一道雪白的身影如輕煙一般掠來,速度快的令人咂舌。


    蘇驚羽目光被那抹雪白的身影瞬間點亮,“阿堯!”


    而下一刻,前方發生的事兒卻讓她整個心都吊起來——


    賀蘭堯的身影沒有絲毫停留,直奔著那黃蟒而去,眾人隻見他足尖一點踩在了那黃蟒頭頂上,黃蟒頓時被激怒,仰頭朝著他張開血盆大口!


    ------題外話------


    黃蟒:眼前這男子看起來很好吃,吃不吃,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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