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娘娘,十殿下脈象浮澀,手足皆寒,臣也不能具體推斷出是個什麽病症……”


    留著花白胡子的張太醫坐在榻前,望著榻上雙目緊閉的賀蘭堯,搖了搖頭,“十殿下生來體弱,這次的昏迷興許不是得了什麽病,而是他體質原本就是如此,臣也不敢妄下定論。”


    “沒病?”坐在一旁的太後聽著他的話,擰了擰眉頭,“那好端端的無故昏倒,總要有個原因吧?”


    “這……”張太醫遲疑了片刻,而後道,“殿下自幼體虛,血氣虛……”


    “得了,哀家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說他身子弱會昏倒,不需要什麽原因,對麽?”太後擺了擺手,“行了,那你就說說該如何是好吧?”


    “臣會給殿下開個藥方子,照著藥方上的煎服便可。”張太醫說著,頓了頓,繼續道,“太後,可莫怪臣多嘴,十殿下的身子,想要徹底調理好,這恐怕很困難。”


    “你是說,他這病原本就是沒辦法治的對麽?他終其一生都要被這副孱弱的身子給拖累?”太後語氣中帶著冷厲之色,“你們太醫院不是據說人才濟濟,難道就沒有人能給他調理好身子?”


    “太後娘娘息怒。”張太醫惶恐道,“臣等……盡力就是。”


    “下去。”太後眉眼間劃過一絲不耐,卻又似乎夾雜著點點無奈。


    “皇祖母。”忽然一聲微弱的聲線自榻上傳來。


    太後當即起了身,走到榻邊,“小十,皇祖母在這。”


    “皇祖母……倒也……不用……責怪他。”賀蘭堯斷斷續續地說著話,“是我……自己的……問題,怨……不得……旁人。”


    賀蘭堯原本不想說話如此慢,可奈何——被蘇驚羽咬到的舌還隱隱有些泛疼,他依舊沒法說話太快,一說快就容易咬字不清晰。


    但太後自然不知道這事,隻以為他是沒力氣,不由得歎息一聲,“你的身子骨,似乎一直不曾見好,你這臉色,就沒幾天紅潤過,小十,你今後可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才行,皇祖母就盼望著你好。”


    “皇祖母……不用擔憂。”賀蘭堯朝她扯出一絲笑容,“有……驚羽……在呢。”


    “哦,對對對,驚羽那個丫頭,哀家怎麽把她給忘了,那丫頭是個大忙人,她的時間大多都花在玄軼司了吧?哀家得跟她說說,讓她多點時間陪你才好。”望了一眼賀蘭堯蒼白的麵容,太後又是一聲歎息,“那丫頭倒是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可你卻如此恬靜安逸,哀家之前同意你娶她,是因為看中她的本領,想讓她保護你,可後來又一想,要是你以後管不住她可怎麽辦?她那麽生猛。”


    “不會……管不住的。”賀蘭堯眉眼間劃過一絲笑意,“她平日裏……很……聽我話。”


    “當真。”太後眉眼間掠過一絲狐疑,“那丫頭一看就是個不好駕馭的,聽說在玄軼司裏,不少男子都懼怕她,她當真聽你的話?而不是你聽她的話?”


    “當真。”賀蘭堯笑道,“皇祖母……信不過我?”


    “倒也不是信不過你,隻是哀家以前沒見過像她那樣的女子,明明是個姑娘家,卻野的像匹馬一樣,哀家是挺喜歡那種真性情,但……就怕以後你們要是因為什麽事爭執了,她那樣的性格,也不知會不會讓著你,要是她對你不夠溫柔,你來和皇祖母說,皇祖母幫著你調。教調。教?”


    賀蘭堯心下覺得好笑,麵上卻輕聲應道:“好。”


    “對了小十,你可還記得你當初給皇祖母的承諾嗎?”太後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麵上劃過一抹思索,“當初你跟哀家說想娶她,哀家原本是不願意的,因為驚羽的相貌,哀家確實是挺在意,我賀蘭家的媳婦,即便不是傾城之色,那也得是容貌端正,可你和哀家擔保,關於驚羽的相貌,這其中是有秘密的,你說她其實是個美人,她臉上那塊東西是能去掉的,那麽到底何時她才能好看?你當初信誓旦旦地和皇祖母說那東西不是胎記。”


    “皇祖母……若是……不提醒,我……險些……就忘了。”賀蘭堯說到這兒,忽然低笑了一聲,“皇祖母……把……驚羽……叫過來罷。”


    “叫她來?也是,你病倒了,是該讓她來看看,順便哀家想聽聽,關於她容貌的事兒,你們二人要如何解釋。”


    ……


    玄軼司操練場。


    蘇驚羽依舊如往日一般靠在操練場邊的大樹底下,望著不遠處打擂台賽的眾密探,目光掠過一道道身影,在人群中搜索著蘇折菊。


    他是繼霍鈞以來,第二個打破玄軼司擂台賽十連勝記錄的人。


    若不是因為車輪戰,戰到最後難免會疲憊,削弱戰鬥力,這玄軼司裏能找出比他身手好的,屈指可數。


    她那丞相老爹要是知道自己有個這麽出息的兒子,怕是做夢都要笑。


    蘇相蘇宇,眾人隻知道他膝下隻有三女,無一子。三個夫人所生全是女兒,竟沒有一個能生出男孩來。


    沒有人想到,他最前任的那位初戀情人,沒能娶到手的未婚妻,竟然能給他生出個男孩吧。這要是能忽然掉下一個兒子來,那麽豈不是後繼有人,樂死他了?


    不過蘇折菊本身,會不會認祖歸宗呢……以賀蘭堯的推斷,蘇折菊應該是知道他自個兒身世的,也知道她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這也就解釋了,為何他會對她比尋常人好。


    那麽……他明知自己的身世卻不找到蘇府去,是為何?


    蘇驚羽想不明白,這會兒當真想找蘇折菊問個明白,若真是她親哥,那麽她可得拉他一把,不能再讓他做個不起眼的小密探,她得幫著他升職加薪,當上高階人員,迎娶白富美。


    話說迴來,這家夥今日到底跑哪兒去了?!


    “誒,那個誰,小趙,你過來。”蘇驚羽隨口喊了一個人來問,“你知道蘇折菊在何處麽?”


    “蘇折菊?他今日沒來呀,他昨夜也不知是抽的什麽風,把玄軼司院子的大門給轟塌了,那是皇家修建的大門,轟塌了可不是小事,他昨夜原本想找霍主司請罪的,可霍主司忙著辦喜事,不在宮中,今早也沒來,本想等他來了再處理,哪知道……”


    “哪知道什麽?”蘇驚羽擰了擰眉頭,“他好好的轟玄軼司的大門作甚?”


    雖說隻是一個鐵門,但那也是皇家的鐵門,皇家的公物,蘇折菊若是職位高,那麽賠個門,挨個批也就罷了,可偏偏他等級低,一個小小密探長,把皇家的公物給破壞了,這肯定得挨罰。


    蘇折菊素來都是個沉穩的人,是什麽原因讓他如此——激動呢?


    是了……昨夜阿堯派小黑去教訓他來著,結果沒教訓成,陰差陽錯搶了半塊黑玉,莫非——鐵門是他們打架的時候不慎打塌的?


    想必是這個原因了,這兩人也是夠狠,竟然能把鐵門轟了。


    “哪知道還不等霍大人來,嚴大人便先到了,也不知是聽誰說的蘇折菊轟塌了院子的大門,今日一早就帶著人去把蘇折菊給扣走了,說是要帶去審問。”


    “帶去審問?”蘇驚羽冷嗤一聲,“那麽此刻,他們應該是在玄軼司大院了?”


    “應該是。”


    蘇驚羽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這個嚴昊影是東宮那邊的人,此番抓蘇折菊,多半是有找麻煩的成分。


    霍鈞要是在,哪輪得到他去抓人?同樣是並列主司,霍鈞的威望卻比他高。


    可霍鈞他人逢喜事,不得空進宮,想必也不知道昨夜的事,看來這迴……得靠她去拯救蘇折菊了。


    一路走向了玄軼司大院,蘇驚羽便循著書房的方向去了,通常密探犯錯,被上級喊去訓話都會在書房。


    蘇驚羽還未走近書房時,便看見了書房門外各自站立著一名密探,她走上了前,便被那兩人伸手攔住。


    一人揚起下巴,傲慢道:“蘇大人請留步,我們嚴大人正在裏麵處理公務,蘇大人要是有事,那麽便在此等候……”


    “好狗別擋道。”蘇驚羽根本沒有耐心聽二人將話說完,揚手,左右手各自推開了左右兩人的腦袋,把那兩人撂開。


    嚴昊影的官階比她的大,俗話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連帶著他手底下的小密探跟她說話還敢鼻孔朝天的,對於這類狐假虎威的看門狗,犯不著客氣。


    而對於嚴昊影,更不需要客氣了。


    她也是有靠山的人,這年頭靠著後台橫行霸道的還少麽,多她蘇驚羽一個也不多。


    “蘇大人!你怎能硬闖……”


    身後想起兩名密探的唿喊聲,蘇驚羽聽也懶得聽,揚起手掌,將書房大門直接拍上,隔絕那二人的聲音。


    “蘇驚羽,你還有沒有規矩了!”身後響起一聲低斥,男子的聲線低沉中透著明顯的不悅,“誰允許你進來的?”


    蘇驚羽眉梢輕挑,轉身,望著書案後那道英挺的身影,但見那人劍眉凜凜,眸光沉冷。


    而他的身前,站立著一人,那人手足被鐵鏈銬著,此刻正背對著她,不用他轉身,她也知道那是蘇折菊。


    蘇驚羽望著他身上的鐵鏈,目光一沉。


    轟個大門還拿鏈子鎖人家的手腳,弄的像犯了什麽大罪似的,委實——小題大做,這顯然是刻意找麻煩。


    想想也是,蘇折菊也是得罪過賀蘭陌的,在賀蘭陌印象裏,蘇折菊與她蘇驚羽關係尚可,他給過蘇折菊投入東宮的機會,蘇折菊卻不以為然,不予理會,可不得讓賀蘭陌記恨麽。嚴昊影今日找蘇折菊麻煩,明顯的討好賀蘭陌。


    “蘇驚羽,我問你話為何不答,誰容許你闖進來的?”書案之後,嚴昊影望著蘇驚羽,眉頭蹙起,“若是人人都如你這樣無禮地對待上級,那麽規矩王法何在?”


    “你是我上級?”蘇驚羽望著他,星眸輕眨,“嚴大人,你這話有點兒好笑了,先不提在玄軼司你我之間的等級吧,你可別忘了我最初進宮是幹什麽來的,我乃國師近身,身份特殊,陛下並沒有說明這個身份到底比起你是高是低,霍主司初見我時,都要客氣地喊一句蘇姑娘,你現在這樣連名帶姓喊我,到底是誰無禮?”


    “好笑,你身在玄軼司內部,就該遵循玄軼司的規矩,我是你的上級,你理應對我恭敬。”嚴昊影冷眼看她,“入鄉隨俗,身為玄衣衛,對待主司如此囂張,這就是你的做派?再則,國師近身這個身份,特殊又怎樣?這個身份有官職麽?可有品級?你以為你是國師身邊紅人你便能翻天了?”


    “哦?那照你這麽說,嚴大人你的身份比國師都還高了,國師大人也沒個官職在身,他甚至都不上朝呢。”蘇驚羽嗬嗬一笑,“咱們出雲國的國師是幾品官來著?沒品級把?你嚴大人正二品官,好威風呀,是否國師大人見了你都要給你行個禮,畢竟他沒有品級。”


    嚴昊影被蘇驚羽此番話噎了一下。


    “出去!”不想再與她爭辯太多,嚴昊影一指房門外,冷聲道,“莫要逼我讓人來趕你出去,隻怕到時候臉麵上不好看。”


    “行,那我這就出去,不用送了。”蘇驚羽點了點頭。


    而她的這個迴答著實讓嚴昊影意外。


    就在嚴昊影疑惑她為何會如此老實時,蘇驚羽抬步便走向了蘇折菊,一把扯過他手上的鏈子,拉著他往門外走,“走吧,咱就不打擾嚴大人辦公了。”


    “蘇驚羽,站住!”嚴昊影擰起眉頭,從書案後走出來,“我是讓你出去,誰讓你帶著蘇折菊出去?!”


    “蘇折菊並不是轟壞大門的人。”蘇驚羽輕描淡寫道,“轟了大門的另有其人。”


    “嗬,蘇折菊方才也是這麽說的,說是有人與他打架,是對方轟塌了玄軼司院子的鐵門。”嚴昊影嗤笑一聲,“口說無憑,那會兒眾人隻看見了蘇折菊的身影,並未看見其他人,不是他難道是鬼?”


    “很有可能啊。”蘇驚羽點頭,“這個世上,鬼神是最玄乎的,你永遠不會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比如他們可以一個不高興便給陛下帶來惡疾,又可以一個不高興附身在二公主的身上,那麽他們一個不高興轟了玄軼司的鐵門,這就沒什麽奇怪的了,他們不針對人就已經十分難得,這次針對一個鐵門,你還不樂意了?”


    蘇驚羽此話一出,饒是平日裏麵癱的蘇折菊,都忍不住眼角抽動。


    這個解釋實在是……


    “蘇驚羽,你胡扯些什麽?”嚴昊影迴過神來,當即一聲冷笑,“你是打算拿鬼神來唬我?如此荒謬的事兒,說出去能有幾個人願意信,你這種解釋實在太可笑,簡直就是妖言惑眾,不知所謂!”


    “天呐,嚴大人,您此話,實在是對鬼神的大不敬啊。”蘇驚羽裝作驚奇道,“你可知,舉頭三尺有神明?你今日這番話出來,必定要得罪神靈的,嚴大人,看在你我是同僚的份上,我好心勸你一句,盡快去燒香拜佛,為你方才那番話懺悔一番,否則,你很快就會倒黴的,不用謝。”


    話音落下,她又是嗬嗬一笑,不等嚴昊影接話,扯著蘇折菊的鐵鏈子繼續往門外走,開了門,門口依舊是那兩個擋路的密探。


    蘇驚羽朝著二人淺笑,“自己讓開,還是我動手?”


    而此時,身後的嚴昊影朝著門前的二人一聲低斥,“將蘇折菊,蘇驚羽二人一同拿下!”


    門外的二人原本還有些猶豫,聽著這話,便都齊齊出手,可他們沒料到,才伸出手,蘇驚羽已經反應極快的從袖中掏出一物,朝著他們的麵門撒了過去。


    二人隻以為會是迷香一類的玩意,忙不迭往後躲,卻沒想到,接觸到那粉末的一刻,齊齊身體一僵。


    下一刻——


    “癢!”


    “好癢!”


    “我的臉好癢,好癢……”


    “是癢粉!我記得她手下那組密探說過,她拿癢粉來治他們……好癢,好癢,蘇大人,你好狠……”


    蘇驚羽眼見之前還傲慢無禮的二人這會兒成了軟腳蝦,冷笑一聲,隨後轉身麵向一臉陰沉的嚴昊影,笑道:“你若敢試,也可來試試,關於塌了的鐵門一事,我必定能給出解釋,不勞嚴大人你費心,對了,記得燒香。”


    話音落下,她揪著蘇折菊便大步流星地離開,真真是要多囂張有多囂張。


    走出幾步,還能聽見身後密探的叫聲——


    “蘇大人,解藥!”


    “癢粉無藥可解,去泡上一個時辰熱水澡吧!”蘇驚羽頭也不迴地揚聲道。


    她身後,嚴昊影的臉色黑如鍋底。


    蘇驚羽——


    走著瞧!


    “你又得罪東宮那邊的人了。”走出玄軼司大院,蘇折菊終於開了口,“為何會來給我解圍?嚴昊影再怎麽說也是主司,你在他麵前卻如此囂張……”


    “東宮那邊我早已得罪的夠徹底,不在乎多這一次,至於嚴昊影,他能有多大能耐,不過是依附著太子的一條看狗。”蘇驚羽唇角輕揚,“你真以為他有多大本事,一個拚爹的家夥,又去巴結賀蘭陌,否則如何坐得穩主司的位置,說句實在的,你,打得過他麽?”


    “可以。”蘇折菊迴答的十分幹脆,“霍鈞我沒有把握,但嚴昊影,不在話下。”


    “你看看吧,我跟你說,他要本事沒本事,要頭腦沒頭腦,憑什麽能坐在這個位置上?他拚爹啊,他爹有能耐。”蘇驚羽嘖嘖歎息,“這年頭,多得是被埋在黑土裏的珍珠,這個世道太蒼涼,凡事都要看人身份地位,家世背景,有多少人壯誌難酬,又有多少人生來衣食無憂,明明沒多大能耐,卻活的比別人輕鬆,坐在他不配坐的那個位置上。”


    蘇折菊腳步一頓,“你這話,似是話裏有話?”


    “我隻是就事論事。”蘇驚羽迴過頭望蘇折菊,“你若是也有一個好的家世,何至於被他如此刁難?蘇折菊,你是個有能耐的人,生存能力強,但你缺少一個後盾,你認為,凡事隻有你想努力做,你就能成功麽?小時候我聽過一句話,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長大後我知道,有。他們就是有種,他們拚爹,拚家庭背景,你呢?你拚什麽?”


    蘇折菊麵無表情,“你今日,似是有些奇怪。”


    “我哪兒奇怪?”蘇驚羽朝他淺笑,隨後笑意一斂,“蘇折菊,我似乎沒聽你說過你的家世背景?究竟是怎樣的?你與我說說?”


    蘇折菊垂下眸子,“不怎麽樣,不提也罷,今日多謝你的解圍,這鏈子,我自己可以劈開,我先告辭了。”


    話音落下,他轉身離開。


    才踏出兩步,身後便響起一道清涼的女子聲音——


    “事到如今,兄長似乎不想認我這個妹子?”


    蘇折菊腳下步子一頓,平日裏素來冰冷的目光中,劃過一絲怔然。


    她……方才那番話,是試探?還是她早就肯定了?


    她為何會忽然懷疑?他是什麽地方露出破綻?


    而就在蘇折菊百思不得其解時,身後傳來輕緩的腳步聲,蘇驚羽到了他身前,朝他伸出手,她的掌心,躺著半塊黑玉。


    她道:“這個還你。”


    蘇折菊望著她手心裏的黑玉,驚詫,“為何會在你這?”


    “昨夜奪你玉佩的人,是阿堯手下的人,原本是想教訓你的,可沒教訓成,不小心搶了你的黑玉。”蘇驚羽笑道,“別介意,阿堯之前對你有些偏見,不過你放心,以後不會了,若不是小黑這次奪了你的玉,我也不會知道你的身世了。”


    蘇折菊聞言,卻是不知該怎麽接話,伸手,拿過了蘇驚羽遞來的玉佩。


    原來昨夜的那人,不是東宮的人,而是十皇子的人?


    嗬,那可真是鬧了一出烏龍了。


    他以為是東宮的人,貶低了那人的主子好幾句,現在迴想起來,倒也是好笑。


    打架的那時候,他們二人口中的殿下,並沒有明確指出,是十殿下,還是太子殿下,於是乎——他把貶低賀蘭陌的話,都貶低到賀蘭堯那裏去了。


    “看樣子,你早就知道你自己的身世了。”蘇驚羽見他不說話,便也知道他心中必定是很感慨的。


    真相被她翻出來的那一刻,他竟然無喜無悲。


    所以——他根本就沒想過要迴蘇家?


    “我希望,此事不要再有其他人知道。”蘇折菊將玉佩收進了袖子裏,抬眸望蘇驚羽,“你會幫我保密麽?”


    “我想知道原因。”蘇驚羽挑眉,“迴蘇家不好麽?認祖歸宗不好麽?”


    “我若真想迴去,何必等到現在。”蘇折菊的語氣毫無波瀾,“你也別喚我兄長,聽你這樣的稱唿,總覺得不習慣,你從前怎麽喊我,今後還是怎麽喊我。”


    “你若不認祖歸宗,人前我自然不敢叫你兄長。”蘇驚羽沉吟片刻,道,“不想認祖歸宗,是因為父親愧對你母親麽?故而你不認他?”


    蘇折菊並未正麵迴答她的問題,隻淡淡道:“原本蘇家的人我一個也不想認。”


    “不待見蘇家人?”蘇驚羽淡淡一笑,“我呢?也不待見?”


    “認識這麽久,沒有辦法不待見你。”蘇折菊道,“隻願你先幫我保守著秘密,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說了。”


    說完,他邁步離開了。


    蘇驚羽望著他的身影,沉思。


    不認祖歸宗?不認蘇家人?


    那麽他來宮裏到底幹什麽來的?


    從前隻當他是同僚,是尋常朋友,因此不會過問他的事,可如今知道他和她的關係,卻又無法不去管了。


    血緣關係,真的是很奇妙的一個東西。


    很明顯,蘇折菊還是對她挺好的。


    原本想問他母親的,遲疑了很久,終究沒敢問,怕隻怕……蘇折菊之所以這麽冷漠,興許和身世有很大關係,要是他母親不在了,她問出來,徒增傷感。


    蘇驚羽歎息一聲,轉身,迴玄軼司操練場。


    總覺得她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有故事,阿堯、月光、蘇折菊……


    他們每個人的心性,都比鋼鐵還要堅韌。


    蘇驚羽迴到操練場的時候,她所管轄的那組人中,有幾人紛紛朝她奔了過來,就在蘇驚羽好奇他們為何如此激動時,他們七嘴八舌地道——


    “蘇大人,你方才去哪了?青鏡宮的宮女四處找你。”


    “蘇大人,你得趕緊去趟青鏡宮看十殿下。”


    “十殿下在青鏡宮裏暈倒了,太後傳你過去,那宮女來這裏找不到你,便讓我們看見你時通知你……”


    最後那人的話音還未落下,對麵的女子便如同風一樣地掠出去了,速度快的讓人驚歎。


    賀蘭堯在青鏡宮暈倒?


    為何暈倒?難道是毒發?亦或者生什麽病了?


    蘇驚羽一路跑的飛快,隻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去青鏡宮。


    但願,但願沒有大礙……如今賀蘭堯的身體被她拖累成這樣,也許哪一天,他就倒下了。


    蘇驚羽愈想愈心急,終於奔到了青鏡宮時,她也沒耐心等宮女去通報太後,直接便衝進大殿裏。


    “驚羽,你看看你,頭發都淩亂了,趕緊整理好了再去看小十。”一聲慢悠悠的滄桑語調自逶迤傾瀉的珠簾後響起,正是太後。


    “太後娘娘,阿堯呢?他可有大礙?”蘇驚羽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撥弄著頭發。


    在聽見太後悠然的語調時,她就猜到了賀蘭堯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胸腔裏吊著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卻還是急於想見他。


    “阿堯?你私底下是這麽稱唿小十的啊。”太後低笑一聲,“他就在偏殿休息呢,你現在便可以去看他了。”


    “我這就去。”匆匆的應了一聲,蘇驚羽又轉身奔向了偏殿。


    所幸沒什麽大事,她這顆強大的心髒,在麵臨賀蘭堯時,也容易變得脆弱。


    一路奔向了偏殿,踏入了門檻,她抬眸便看見前方的榻上躺著一人,蒼白的容顏,可不正是賀蘭堯?


    蘇驚羽奔到了榻前時,賀蘭堯是醒著的,眼見她微微喘息,他笑了一聲,“為何……如此……急切……”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懊惱。


    說話還是不利落,迴頭得叫小青給他配點藥才行。


    隻不過,這傷處當真有些難以啟齒,被小羽毛咬傷了舌,隻怕說出來……他手底下的人都會背地裏偷笑。


    那些個家夥,平日裏腦子裏都是些不正經的東西,尤其是烏啼。


    “為何如此急切,還不是擔心你?”蘇驚羽想給他掖被角,可賀蘭堯卻不願意躺著了,而是要起身。


    “你別起來,好好躺著。”蘇驚羽雙手扶上他的雙肩,將他按迴去,“你說話都如此虛弱,還想下榻?別想。”


    “虛弱?”賀蘭堯聞言,挑眉,“你也……以為……我這是……虛弱?”


    “不是麽?”蘇驚羽擰眉,“臉色蒼白,說話有氣無力,還說自己不虛弱?”


    “我,裝的。”賀蘭堯慢條斯理道,“其實……沒病,隻不過……在皇祖母……麵前……裝病,至於……說話……為何……緩慢,難道……你……猜不到?”


    “你裝病?”蘇驚羽重點聽到了這兩個字,當即目光一沉,“你裝病你不事先和我說一聲,讓我好有個心理準備,你嚇死我了你知道麽,我一路跑過來,恨不得能飛,提心吊膽的,你卻告訴我你是裝的,你不早說?”


    “我……也不想……讓你擔心。”賀蘭堯眉眼間劃過一絲無奈,“隻不過……我也是……心血來潮……”


    蘇驚羽聞言,麵色有所緩和,“是忽然想到的要裝病?來不及和我說?”


    賀蘭堯輕輕‘嗯’了一聲。


    蘇驚羽靜默。


    那確實是怪不得他了,忽然想裝病,必有原因,為毛?


    “小羽毛。”一聲歎息傳入耳膜,“你牙口……好利。”


    蘇驚羽聞言,怔了一怔,反應過來賀蘭堯話裏的意思,頓時一囧。


    她牙口好利?


    他指的是……馬車上被她咬的那一下。


    他這會兒之所以說話說得慢,並不是因為他虛弱,而是因為他根本就沒辦法說快,傷在那個地方,說得快了容易口齒不清,他為了咬字清晰,隻能——放慢了語速。


    他那麽傲嬌的性格,要是說話咬字不清,他自己都覺得尷尬死了吧?


    “你說話成這樣,太後娘娘可有問起你?”蘇驚羽有些緊張,“你怎麽迴答的?”


    “你希望……我……說實話?”賀蘭堯有些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當然不行,我尷尬症都要犯了!”蘇驚羽磨了磨牙,“你別尋我開心。”


    “我說……自己……吃東西……咬的。”賀蘭堯悠悠道,“小羽毛……你真的……好狠……好狠的。”


    “我狠你的頭啊!你以為我想。”蘇驚羽沒好氣地道,“若不是馬車劇烈顛了一下,我也不會……”


    見她窘迫的樣子,賀蘭堯鳳眸中劃過一絲笑意,坐起了身,伸手捏了捏蘇驚羽的臉頰,“我的……小羽毛……也知道……羞愧了。”


    蘇驚羽拍開他的手,湊近他的臉龐,“能不能張口,讓我看看?”


    “不能。”賀蘭堯拒絕的幹脆。


    “為何不讓我看?”蘇驚羽眯了眯眼,伸手扣上了他的下頜,想要撬開他的嘴。


    賀蘭堯擒住她的手腕,“若是……不聽話,以後……不讓你……親。”


    蘇驚羽聞言,頓時目光一沉。


    不給親?


    嗬嗬噠。


    “你說不給親就不給親?阿堯,你不會是留下陰影了吧?”蘇驚羽唇角揚起一絲笑意,“我想對你做什麽,你以為你能抗議?阿堯啊阿堯,你早就是我的囊中物了。”


    話音落下,她冷哼一聲,傾身,壓下他的唇瓣。


    還敢威脅她?說不給親?她偏要親,他還能怎麽著?


    而賀蘭堯自然不能怎麽著,也就是隨口一說,他自個兒都沒當真。而麵對蘇驚羽的‘強吻’,他也並不抗議,由著她,不過這次,他無論如何也不敢鬆開牙關了。


    說實話,他的傷口是什麽樣的他自己也不知道……他隻知道,此傷令人很煩躁。


    說話不能好好說還是其次的,最關鍵的事,麵對蘇驚羽此刻的親吻,無法反客為主,幾乎處於弱勢。


    氣人!


    看看她囂張成什麽樣,他是她的囊中物?


    她才是他的囊中物才對。


    好在這一迴,蘇驚羽並未太過分,也就輕輕一吻便放開了他,隨後道:“快說,為何裝病?”


    “為了……交給你……一個……任務。”賀蘭堯靠著床壁,雲淡風輕道,“請神棍……出殿,讓他說……我病重,需要……盡快……成親衝喜。”


    ------題外話------


    總感覺讓小十這麽說話也太欺負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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