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肌膚原本是溫熱的,經過他的手掌輸送寒氣,不多時,就比冬日的湖水還要涼了。


    昏迷中的蘇驚羽都忍不住顫了顫。


    良久之後,賀蘭堯確保她體內已經足夠寒冷,這才下了榻,到了欽點角落的櫃子邊上,取出了一個青花瓷的小罐。


    將蓋子打了開,一隻僅有一節手指那麽長的褐色小蠍正安安靜靜地躺在罐底。


    蠍蠱,一種十分霸道的蠱,對待要攻擊的人霸道,對待同類——更霸道。


    它不會允許其他的蠱與它共同呆在一具身體裏,它會費勁地尋找其他的蠱,將它們吞噬,或者——被它們吞噬。


    蠍蠱就是如此的傲慢。


    而蟻蠱對上蠍蠱,幾乎是沒有勝算的。


    賀蘭堯迴到了榻邊,將蘇驚羽扶起,靠在自己懷中,而後抬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腕上劃出一個小傷口,將那隻褐色小蠍放在她的傷口上,眼看著它鑽了進去。


    “阿堯……”蘇驚羽忽然嘟噥了一聲,在神誌不清的情況下叫出他的名字。


    賀蘭堯見她出了聲,忙將唇湊到了她的耳畔,輕聲應著,“我在。”


    “阿堯。”蘇驚羽依舊在叫著他的名字,含糊不清道:“我冷……冷。”


    賀蘭堯聽聞此話,忙拿過了一旁的錦被,蓋在了她的身後,而後攬緊了她,“小羽毛,忍一忍。”


    蟻蠱還未除,她體內的寒氣他不能幫她驅散。


    “好冷。”蘇驚羽又嘀咕了一句,雖然此刻神智朦朧,可鼻翼間卻有著熟悉的淡香流連,是她萬分熟悉的氣息,她下意識地便想循著那氣息。


    那氣息仿佛來自身後,她便轉了個身,整個人往賀蘭堯懷裏鑽,臉頰貼著他的胸膛,無力的雙手努力地想要去擁抱他。


    仿佛貓兒似的動作莫名地帶上了依賴感,賀蘭堯見此,眸光中泛起一絲奇異的溫柔。察覺到了蘇驚羽的意圖,他拿起她的手圈住了自己的腰,雙手將她攬在懷中。


    她的肌膚素來都是溫暖的,但此時此刻卻比他的還要冰涼,抱著她就仿佛在抱一個冰雕,但他絲毫不介意。


    “唔。”懷中的人忽然難受地嘀咕了一聲,秀氣的眉頭緊鎖,仿佛此刻身體極度不適,一張臉都繃了起來。


    賀蘭堯見此,當即明白了她體內的兩隻蠱正在纏鬥,他下意識地將她攬得更緊了幾分。


    “小羽毛,忍一忍就好了。”他在她耳畔重複著,“再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終於,蘇驚羽的眉頭舒展了開,唿吸開始變得均勻。


    賀蘭堯緊繃著的神經也舒展了。


    蟻蠱已除,他可以幫著她驅散寒氣了。


    如此想著,他將她的身子扶正了,手掌再度貼上她的脊背,將精純的內力透過掌心傳遞到她的身上。


    蘇驚羽迷糊之間隻覺得身上那股冷意似是漸漸消散了,一股從背後傳來的溫暖之感遊走在四肢百骸,流過血液,這一刻隻覺得渾身都舒適了。


    而她背後的賀蘭堯情況卻並不太好。


    他緊貼著她脊背的手掌原本還十分穩固不動,這會兒卻有些輕顫。


    他幽深瀲灩的鳳眸中,一抹孔雀藍的色澤若隱若現。


    喉嚨間忽然察覺到了腥甜的氣息,那股氣息似乎要湧出來,他強力壓製著,將那股腥甜之氣硬生生壓了迴去。


    這個時候,絕不能功虧一簣。


    ……


    蠍蠱取出來了之後,蘇驚羽的體溫與脈象已經恢複了正常。


    而她身後,賀蘭堯的臉色卻蒼白如紙。


    他此刻氣息有些不穩,丹田之中內息亂竄,手腳竟然都有些虛弱無力了。


    很久沒有耗散過這麽多內力了。


    瞥了一眼懷中還未清醒的蘇驚羽,賀蘭堯的目光一轉,落在了榻邊的錦盒上,那裏麵是被稱為解毒聖品,藥中絕品的冰山青蓮。


    他伸手拿過了盒子,將盒子打了開,裏頭躺著一株通身青色,約莫有五寸那麽長的幹蓮花。


    冰山青蓮,自冰雪中生長,不懼酷寒,通身青色,花杆和花瓣的顏色深度卻不同。花瓣淡青,花杆深青,曬幹了之後保存起來,存放時間可達百年之久,百年不枯。


    他一早就知道她需要這個東西,而他與她已經相識了這麽久,他卻不給她,甚至沒有跟她提起過。


    他藏著掖著,並非不舍,隻是他很任性地不想治好她的臉。


    本想著成婚後給她的,那時候她再美好也就隻是他一人的,而不是像如今一樣,她讓他總有一種患得患失之感。


    興許是他太貪婪太小心眼,不允許她的心思分給除了他之外的人。


    而如今,蟻蠱引出了她體內壓抑多年的毒,這株青蓮,他也藏不住了。


    將盒子裏的青蓮拿起,放入口中,張口咬下了幾片花瓣。


    青蓮味苦而澀,並不太好吃,他擰了擰眉頭。


    將青蓮花瓣在口中嚼了幾下,直到嚼的有些細碎了,他這才低下頭,望著躺在他臂彎中的蘇驚羽,另一隻手抬起了她的下頜,俯下頭,將唇覆上她的,她本就處在迷糊之中,牙關鬆懈,他很輕易地就撬開了,而後將口中細碎的青蓮喂近了她的口中。


    蘇驚羽朦朦朧朧之中察覺到唇上傳來的一片柔軟清涼之感,而後有什麽東西進了嘴裏,又苦又澀味道十分不好,不由得擰了擰眉頭,想吐出去卻又覺得嘴巴被人堵著,吐不出去。


    於是她隻能妥協了,不再試圖把那玩意吐掉,而由於她此刻是仰著的,便被迫地做著吞咽的動作。


    而她沒有想到,那東西一入口,便是忽然覺得有一股舒暢的感覺遊走在經脈血液之間,那感覺很不賴。


    唇上的觸感忽然就撤離了,片刻之後,又再度附了上來,而後又是把那又苦又澀的玩意遞進了她口中。


    那東西實在不好吃,但咽下去之後的感覺卻很好,她便也不再拒絕了。


    同樣的動作,賀蘭堯又重複了好幾遍之後,終於將一株青蓮全喂完了。


    但他卻並不離開蘇驚羽的唇,而是兇猛地吻上,不複之前的輕柔,他的手臂也緊緊地擁著她,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血液之中。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怒,但他此刻,就是想怒。


    他一點也不想抹殺掉她臉上那塊斑,如果可以,他覺得一直留著也不錯。他已經習慣了那個瑕疵的存在,真正要去掉的時候,他反而舍不得。


    倘若小羽毛知道他這樣的想法,八成會想打他吧。


    興許是他的動作太野蠻了,未清醒的蘇驚羽也想要將頭偏開,從他緊纏的唇齒中解脫出來。


    而她的舉動讓賀蘭堯很不滿,他在她檀口中狠狠糾纏,輾轉不息,甚至不願給她喘息的機會。


    良久他才鬆開了她,她的唇瓣都有些嫣紅微腫了。


    而當賀蘭堯與她拉開了距離,睜開眼的時候,卻怔了一怔——


    眼前是一張標準精致的瓜子臉龐,從眉、到鼻、到唇,無一處不好看。


    她一頭烏黑如綢的長發梳成了英氣利落的馬尾,光潔白皙的額頭之下,是一雙天生卷而翹的長睫,此刻她正閉著眼,他卻記得這雙眼睜開的時候,那燦若星辰的模樣。


    視線落在她修長白皙的脖頸上,再往下,是精致晶瑩的鎖骨。


    其實她不光是相貌好看,身形也是曼妙窈窕,可奈何眼瞎的人實在太多,那些曾經鄙夷過她的人,委實瞎的厲害。


    她平日裏穿的玄軼司衣裳是挺威風,卻彰顯不出女子的柔美之感,那一身類似於男裝的打扮,再加上平日裏她臉上那半塊遮瑕的麵具,以及舉手投足之間的英氣,幾乎都要將她的美給掩蓋了,故而外人從來都看不出她的美好,隻看見了她的兇狠,桀驁。


    旁人都隻記得她天生貌醜,毒斑礙眼,想必從沒想到過,她本來的麵目是多好看的。


    賀蘭堯如此想著,唇角禁不住勾起一絲淡淡的弧度。


    幸好,是他第一個看見的。


    他抬手觸摸上她的右臉頰,指尖摩痧著原本生長著毒斑的那塊地方,如今再也看不見一點兒瑕疵,白皙細膩的好比羊脂凝玉,觸感瑩潤光滑。


    他忽然又發出一聲歎息。


    “小羽毛,即使你變好看了,你也不準離開我,懂麽?”


    說到這兒,他鳳目銳利地眯起,半威脅半警告道:“否則,我就把你的臉弄的比以前還花,看誰還願意靠近你,那時,你還是得巴巴地迴來找我。”


    蘇驚羽此刻依舊還未清醒,賀蘭堯一番話倒像是說給空氣聽的。


    她恢複了容貌,他替她喜悅的同時——心中又極為不爽。


    一切解毒的程序完畢,他也覺得有些疲累,便擁著蘇驚羽,倒頭就睡了。


    二人這一睡便睡了一個下午,蘇驚羽率先醒了過來。


    費力地撐開了眼皮,隻覺得一覺醒來渾身的經脈似乎都舒暢了,她記得她原先不是被一隻毒螞蟻給咬了一口麽。


    之後她就神智渙散,頭暈目眩,連月光的解毒藥丸都不起作用,那會兒她意識到事情不妙,想要去找賀蘭堯,卻敵不過腦子裏的昏沉。


    迷迷糊糊之間,她能感覺到,後麵被人抱了起來,那人的氣息,必是賀蘭堯。


    之後也不知怎麽的,渾身又冷又難受的,朦朧之中有一隻手把她抱得很緊。


    蘇驚羽將眼睛全睜了開,眼裏的倦意漸漸散開了,這才看清了,此刻所處的地方正是她再熟悉不過的——賀蘭堯的寢殿。


    那麽她睡的也是他的榻了?


    她記得她似乎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人給她喂了個難吃的東西,她想吐,卻吐不出去,她隻能把那玩意咽下去,而那東西入了腹中,她就覺得渾身舒暢了。


    就跟此刻她身體裏的感覺差不多,比泡過溫泉還要舒暢。


    莫非那不是夢?是真的?!


    如此想著,蘇驚羽緩緩從榻上坐了起來,這才察覺到,有一隻手正放在她的腰上。


    她一個轉頭,看見了身旁還未醒的賀蘭堯,他的烏發半掩著他靜謐的容顏,他似乎睡得也正好。


    蘇驚羽見此,唇角輕揚,眼見他的被子隻蓋到了肩上,她便伸手,要將被子扯高一些,而也正是因為這麽一伸手,她便看見了自己光滑而白皙的手臂。


    蘇驚羽頓時一怔,她的衣服呢?!


    怔愣過後,忙低下了頭,便見自己上身僅穿一件雪白的肚兜,中衣和外衣呢?


    她眼角微微一抽。


    細細一想,她又平靜了下來。賀蘭堯絕不會無故脫了她的衣裳的。


    要說平時他占她便宜也是很有分寸的,絕不會太過分。


    她之前被紅蟻咬了,顯然中毒,這會兒卻清醒得很,一定是賀蘭堯幫她解過毒了。


    她中毒,他想必不會有心思去占她便宜,如今這樣,也許是解毒過程需要吧?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如此想著,她倒也不覺得有什麽了,反正是該遮的都遮了。


    她將自已身上的被子掀開了,眼睛向周圍一掃,便看見了榻邊的小桌上,放著她的衣裳。


    蘇驚羽輕手輕腳地下了榻,伸手撈過了那小桌上的衣裳。


    將衣裳穿了迴去,係好了腰帶之後,她便迴過身,而這麽一轉身,也讓她眉頭忍不住聳動了一下。


    榻上的賀蘭堯不知何時已經醒了,正坐在榻上,有些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而蘇驚羽卻忽略了他的那抹笑意,因為此刻,她敏銳地發現,他的臉色有些過分蒼白。


    “阿堯,你的臉色怎麽這麽白?”她忙到了榻邊坐下,捧起了他的臉。


    “我經常都是臉色蒼白的,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賀蘭堯說著,莞爾一笑,“你就不想問我些什麽,比如,你的衣裳怎麽就給沒了?”


    “你……”蘇驚羽唇角微微抽了抽,“這麽明顯的問題還用得著問麽……你何時醒的?”


    方才他是否在她身後觀賞了一遍她是如何穿衣裳的?


    “才醒過來。”賀蘭堯朝她淡淡一笑,“小羽毛這麽迫不及待地就把衣裳穿了,是害怕我對你做些什麽?”


    “你若想對我做些什麽,多得是機會。”蘇驚羽白了他一眼,“能不拿我打趣麽?”


    賀蘭堯低笑了一聲。


    而蘇驚羽望著他片刻,忽然擰了擰眉頭,“阿堯,你老實對我說,你扒了我的衣裳,是不是為了給我驅毒?給我解毒是不是損了你的內力,才導致了你現在臉色這麽白?你別跟我說什麽你臉色本來就白,我與你認識這麽久,這種瞎話騙不了我。”


    她又不傻,他以為他隨口敷衍一句她就信了?


    “是又如何?”賀蘭堯似是不在意,不緊不慢道,“無妨的,損了點兒內力,調息幾天便好了,不用太操心。”


    “真的?”蘇驚羽眯了眯眼。


    “小羽毛,你作甚總是懷疑我的話呢?”賀蘭堯輕歎了一聲,“說了無妨,就是無妨,你為何磨磨嘰嘰的。”


    “我磨嘰?”蘇驚羽聽著他的話,磨了磨牙,“我還不是擔心你麽?行,你說了無妨,我就信你一迴,但要是讓我知道你忽悠我,我就給你做苦瓜餡的點心。”


    “你敢?”賀蘭堯頓時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連帶著一雙鳳眸也有些瞪大了。


    上次那黃連餡的桂花餅,他這輩子不想嚐試第二遍。


    “你看我敢不敢。”蘇驚羽冷哼一聲。


    “小羽毛,你能耐了,如今也敢威脅我了。”賀蘭堯唇噙淺笑,“你若是真敢做些讓我鬧心的事,我就把你給辦了。”


    蘇驚羽:“……”


    辦了?


    這個詞匯他也會說?


    “聽人說,隻有一個女子的身心都屬於一個男子,她才會老實。”賀蘭堯說著,忽然朝蘇驚羽湊近了一分,輕聲開口,“小羽毛,你認為呢?”


    “哪個草包跟你說的?”蘇驚羽橫他一眼,“你以為如此一來那女子就會更老實了?未必,許多女子,婚前賢良淑德,麵麵俱到,婚後便開始恃寵而驕,無理取鬧,甚至上房揭瓦——”


    “那是別人家的妻子會幹出的事。”賀蘭堯嗤笑一聲,“我的小羽毛必定幹不出這種事的。”


    “那也未必。”蘇驚羽輕挑眉梢,“若是你我成婚之後,我也開始變得不可理喻上房揭瓦呢?男女之間的許多問題,都會在同居之後暴露無遺,倘若你我吵架,我也給你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你會如何?”


    “想上房揭瓦,那就揭,我並不是沒錢買瓦片,想揭多少都隨你開心。”賀蘭堯唇角輕勾,“至於一哭二鬧三上吊,想哭,就趴我肩頭哭,想鬧,那便鬧,至於上吊,這個我是萬萬不能答應的。”


    蘇驚羽:“……”


    如此神迴複,竟又讓她無言以對。


    “罷了,不與你鬥嘴了,你口才好。”蘇驚羽撇了撇嘴,“天色不早了,晚上想吃些什麽?”


    “宮爆雞丁,醉排骨。”


    “好。”


    蘇驚羽朝他淡淡一笑,正準備走出寢殿外,身後倏然間響起賀蘭堯的聲音,“等等,小羽毛,出去之前,先照照鏡子吧。”


    蘇驚羽腳步一頓。


    照鏡子?


    “此話何意?”蘇驚羽轉過身看他,隨後伸手摸了摸臉,“我臉上有什麽東西麽?”


    “你臉上沒什麽東西。”賀蘭堯隻是笑,“自己看看去。”


    蘇驚羽聞言,雖有不解,卻還是走向了角落的一張桌子,上邊放置著一麵銅鏡。


    將那銅鏡拿了起來,正對著她的臉。


    “沒什麽東西啊……”她正嘀咕著,忽然間一頓。


    下一刻,她抬手,揉了揉眼,揉過之後,繼續看鏡子裏的人——


    她總算明白了賀蘭堯那一句‘你臉上沒東西’是什麽意思了。


    她的臉上,確實是沒什麽東西。


    一幹二淨。


    但是——為何?!


    難道被毒螞蟻咬了一口,驅了個毒,就連帶著臉上的毒斑也一同祛了?


    這沒有理由。


    或者說——賀蘭堯幫她驅毒,還順帶幫她易了容?


    她立即抬起手,對著右邊的臉頰猛搓,試圖搓出一層人皮麵具來。


    可不管她如何搓,都搓不出東西,她搓的臉都有點兒疼了,那光滑細膩的肌膚以及臉皮拉扯的疼痛感在告訴她,這就是她的臉,她所觸摸到的肌膚,是沒有經過任何偽裝的肌膚。


    “別揉了。”耳畔,響起一聲賀蘭堯的歎息,“到了此刻,你還不敢相信事實麽?你是太驚訝了,還是太開心了?”


    蘇驚羽聽著賀蘭堯的話,總算是迴過了神,拿著銅鏡便奔到了榻邊,“阿堯,這是怎麽迴事?!”


    她的語氣,又驚又喜,還帶著一絲——不敢置信。


    賀蘭堯看清了她喜悅中夾雜著緊張的情緒,朝著她揚唇一笑,“就如你看見的一樣,鏡中的人,就是你蘇驚羽,我沒有對你臉上的肌膚做過什麽,那就是你原來的容貌,你本該就是這個樣子的。”


    “但是……為何?”蘇驚羽坐到了榻邊,端詳著鏡子裏的容顏,沒有了那一塊醜陋的毒斑,她竟也是這麽好看的。


    由於她在玄軼司當差,很多時候她都不將自己當成女子看,比如出門不上妝,不帶頭飾,不穿繁瑣衣裙,不知不覺中,成了真正意思上的——女漢子。


    如此一來,她也不用天天照鏡子,有時好幾天都不去照一次,照了也沒有什麽可看的。


    雖說她從不自卑,但沒有女子會高興臉上長著那麽一個醜的斑,哪怕像她這樣漢子一樣的女子,也愛美。她曾想象過少了這塊毒斑的模樣,從五官輪廓上看,應該也很不賴。


    但幻想歸幻想,如今親眼看見了那塊毒斑脫落後的模樣,她幾乎想要歡唿。


    醜了這麽久,終於美迴來了!


    高興歸高興,她並沒有忘記問賀蘭堯原因。


    “阿堯,你是怎麽做到的?”蘇驚羽忙問他,“你是用了什麽方法?”


    “這個,要感謝小青了。”賀蘭堯抬手撫上她的臉頰,“小青之前並不知你臉上的胎記長什麽樣,你隻見過他一迴,還是戴著麵具的,他雖好奇卻沒有多問,這一迴你中了毒,我找他來,他要根據你的臉色判斷毒性,我便摘了你的麵具,他看見了你臉上的胎記,隻一眼,他便知道不是胎記,而是毒素形成的,前幾日他正好得了一株青蓮,冰山青蓮你總該聽過吧?藥中聖品,他原本采了要送我的,我看你毒發,便給你用了,如此一來,蟻毒,毒斑,一起除了,一舉兩得。”


    “冰山青蓮?”蘇驚羽聞言,微微一驚。


    還真是用這玩意治的。


    月光早和她說過,他卜算出的青蓮所在的位置就在這皇宮中,這範圍已經算是小了,他給她劃出了範圍,那麽找,自然要靠她自己。


    但她一直沒有線索,而方才賀蘭堯卻說,前幾日公子鈺采摘了一株青蓮——


    那麽也就是說,這是皇宮範圍以外的了,青蓮當然不是長在皇宮裏,而是雪山上的,那麽,這宮裏應該是還有一株了。


    她這是走了運了,才又天降一株青蓮給她?


    “小羽毛,你如今可是開心?”賀蘭堯的聲音傳入耳膜,將她的思緒扯迴了。


    “開心。”蘇驚羽眸中是毫不掩飾的雀躍之色,如同拿到了糖的孩童一樣。


    賀蘭堯少見她有如此孩子氣的笑容,便也笑道:“你開心便好。”


    “阿堯,多虧了你。”蘇驚羽把鏡子扔到一旁,伸手攬住了賀蘭堯的脖頸,將下巴擱在他肩上,“你果真是我的男神,還是福神,總能給我帶來好運。”


    賀蘭堯聞言,輕笑一聲,伸手撫上她的烏發,“不用如此感激我,誰讓你是我的女神呢。不過,人變美了,這心意,可不準變。”


    “淨瞎說,難道好看了還讓你不放心了?”蘇驚羽哭笑不得,“那你長得一張妖孽臉,也那麽招女人喜歡,我是否也得天天憂愁著你什麽時候就變了心意?”


    “我不會。”賀蘭堯的語氣十分篤定,“我能給你的,都給你了。”


    “是是是,我知道。”蘇驚羽在他的肩上蹭了蹭,“你放心就是,為了你,我依舊會戴著那塊麵具出去見人,我可以讓旁人以為我仍然是那個貌醜的蘇驚羽,如此一來,你能放心了麽?”


    賀蘭堯聞言,攬著她的手一緊,“當真?”


    “當真!”蘇驚羽道,“那些冷嘲熱諷算不得什麽,我也聽得多了,我不急於讓人看見我去了胎記後的容顏,在我們大婚之前,我都要帶著麵具出門。”


    “好。”聽著她的話,賀蘭堯唇角蕩起一絲滿足的笑。


    ……


    是夜,冷月高懸。


    “殿下,查到了。”寢殿之內,烏啼佇立在雪白的軟榻前,垂目道,“皓月國的使臣中,有一名姓黃的參領,在來出雲國的路上飼養紅螞蟻。”


    “果然是宮氏兄妹。”賀蘭堯側臥在榻上,以手支額,冷笑著道,“這醜牡丹,長得難看,心更難看。”


    “想必是因為被赤南國公主白白打了,心裏不甘,這才想著要害人來泄憤。”烏啼道,“隻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蟻蠱下在了她的點心裏,卻陰差陽錯地咬了驚羽姐姐。”


    “小羽毛太饞了,這次教訓過後,且看她還敢不敢亂吃旁人的東西。”賀蘭堯說到這兒,瞥了一眼烏啼,“我說,你一直繃著個臉算是怎麽迴事?你平日裏不是嬉皮笑臉的麽?如今為何擺著這麽一張怨婦臉,我欠你錢了?”


    “殿下明知故問。”烏啼悶聲道,“那朵青蓮……”


    “別提這事。”賀蘭堯斜睨著他,“虧你平日裏叫她姐姐那麽好聽,她一直都待你不薄,如今她中毒,需要那冰山青蓮,你卻吝嗇成這樣。”


    “殿下,你明知道我不是吝嗇!”烏啼麵色一黑,“若是青蓮有兩株,我自然不會吝嗇,但是青蓮隻有一株,隻能給一個人用,在殿下和姐姐之間,我當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殿下,我對她又何嚐不關心?但我的主子是殿下,難道我藏著青蓮不交是錯麽?”


    “當然錯。”賀蘭堯道,“我是男主子,她是女主子,都是主子,再說了,你舍不得又能怎樣?那青蓮是我的又不是你的,我想如何用就如何用,你也知道我是主子,還阻攔我想做的事?你這是大逆不道。”


    烏啼:“……”


    “殿下,我說不過您。”烏啼道,“如今青蓮也沒了,殿下你可有為自己想過?那是你最後一味要吃的藥,要按著安師父配的藥方服用,可現在沒了,您該怎麽向安師父解釋?”


    “她不會怪我的。”賀蘭堯不緊不慢道,“我救我最重要的人,她絕不會怪我,倒是你,給我擺好了臉色,別一副怨氣衝天的模樣,明日你驚羽姐姐要是過來,看見你這副苦瓜臉,難免會問你原因,你若是敢將我隱瞞她的事說露半個字,你就不用在我身邊呆著了,明白麽?”


    “是。”烏啼低聲道,“殿下給我一夜時間,我調整調整情緒,明日一定還是嬉皮笑臉的。”


    “那便最好。”賀蘭堯眉頭輕挑,“若是實在不開心,我倒是可以給你找件事做,你不是最會說話,最會哄女人麽?夜裏,你去一趟玉合宮,將那位人醜心毒的牡丹公主請來,切記,不得讓人看見。”


    “看來殿下,今夜就準備對她下手了?”


    “話不能說的這麽難聽,怎麽能叫下手,應該叫邀請她一起來玩耍。”賀蘭堯說到這兒,眸底掠過一絲寒光,而後他笑道,“偏殿地骷髏陣早已饑渴難耐,正等著有人進去呢。”


    烏啼聽聞此話,眸光一亮,一掃之前的憂愁情緒,“殿下且等著,我必定要將她請過來。”


    ……


    玉合宮的偏殿裏,宮盈袖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今日可真是氣得她肺都要炸了。


    昨日被赤南國那個瘋女人抽了一頓,又被皇兄訓斥了一頓,她心中已經很不甘,本以為今日能看見古月西柚中了蟻蠱後的痛苦樣子,那一定很解氣,卻沒有想到,派去太行宮打探的人迴來稟告,那瘋女人還是活蹦亂跳的,哪有半點兒中了蠱的樣子。


    看來這蟻蠱也不是什麽厲害的玩意,竟讓那個瘋女人給躲過去了。


    委實氣人。


    而就在她難以入睡之時,倏然間一聲敲擊聲傳入了耳膜。


    她一怔。


    那聲音是從窗外響起的,絕不是風吹的,應該是——有人在敲她窗戶。


    什麽人敢如此大膽,竟敢敲她的窗戶,而且竟還能避開玉合宮外的侍衛?


    而就在宮盈袖這麽想的時候,又是一聲敲窗子的聲音傳入耳膜。


    宮盈袖躺不住了,披衣下了榻,接著從窗子透進來的月光,看到了窗外似是有一道人影。


    來者不善?她是否應該大聲喊叫?


    “牡丹公主,您醒著麽?”窗外響起一道男聲,“小的是十殿下身邊的宮人,能否給小的開個門?”


    宮盈袖聽聞此話,大感意外。


    賀蘭堯身邊的宮人?半夜爬她的窗戶?


    膽子還真是不小,本事也不小。


    但她並沒有放下戒心,她緩緩地走到了窗子前,望著窗外那一道晃動的人影,開口道:“好大的膽子,你可知半夜爬窗是小人行徑?”


    “冒犯公主,是小的的過失,但小的也是沒辦法,畢竟我家主子是十殿下,與公主您男女有別,小的總不能對守衛說,是十殿下讓小的來慰問公主吧?這豈不是顯得曖昧不清了?故而小的隻能幹這種小人幹的事。”窗子外的人歎息一聲,“牡丹公主,您身上的鞭傷好些了麽?隻怕還沒消腫吧?小的帶了太醫院上好的金創藥來,塗抹在傷處,好得快。”


    “十殿下讓你來找我,是關心我的傷勢?”宮盈袖眸光一喜,但細細一想,不對。


    那十皇子對她愛搭不理的,還整過她,如今怎麽會來給她送藥?


    而就在她疑惑時,窗外的人又道:“那赤南國的公主簡直太不像話了,原以為,她隻是對我家殿下大不敬,口出狂言,想不到她對牡丹公主您也如此殘酷,更可惡的是那逍遙王也是個不講理的,我家殿下之前被那兄妹二人罵成病秧子,還詛咒我家殿下不長命,可恨殿下也不能找他們討說法,他們在人前就隻會耍賴,否認他們的惡人行徑。”


    他這一番話似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氣憤中夾帶著嘲意,讓宮盈袖分外驚訝。


    “那兩兄妹竟然言語攻擊十殿下?”宮盈袖擰了擰眉,“這裏好歹是出雲國的地盤,他們還真敢說呢。”


    “牡丹公主,你難道不知我家殿下自由體弱,是皇子中身子骨最差的一個,並不得陛下喜愛,他們自然敢說。”窗外的人歎息一聲,“如今看來,牡丹公主與我家殿下倒是同病相憐的,公主可別怪殿下之前的態度不好,實在是他當時心情欠佳,如今,得知公主也被逍遙王兄妹二人欺負,特讓我來慰問一番,順便問問公主,有沒有意願和我家殿下暫時聯手,對付那兄妹二人呢?”


    宮盈袖聽到這兒,眯了眯眼。


    她正納悶賀蘭堯怎麽會忽然對她轉變了態度,他總不可能聽說了她被欺負就起了憐香惜玉之心。


    敢情……敵人的敵人是朋友,他是自己沒招了,這才想要和她聯手,去報複那兩兄妹。


    說什麽慰問,其實也就是想利用她而已。


    她宮盈袖哪裏是那麽好利用的?


    不過……她原本就對他有意,不如借著和他聯手,增進增進感情也無不可,現在要是拒絕了,那麽就是將這個人都推遠了,恐怕,這是一個她唯一能接近他的機會了。


    赤南國那兩兄妹,不報複他們,隻怕她這覺都睡不香。


    “你倒是說說,你家殿下有什麽計策?”宮盈袖這會兒不再隔著窗戶說話了,而是將窗子打開了,望著窗外掛著的人。


    “牡丹公主這是願意與我家殿下結盟了?”那人似是眼睛一亮,“小的名叫烏啼,牡丹公主果真是爽快人,殿下原本也就是讓我來試著問問,想不到您真的願意,殿下若是知道了,想必會很後悔當初不給您好臉色的。”


    “好了,別給我灌蜜湯了,你這奴才倒是真會說話。”宮盈袖望著他,笑道,“說吧。”


    “請牡丹公主隨我去一趟永寧宮。”烏啼笑道,“殿下說,您若是同意,就領您過去商量,不過這事兒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公主您這就尋個借口走出這玉合宮,小的在玉合宮外不遠處等您就是了。”


    宮盈袖一聽賀蘭堯約自己相見,心中一喜,麵上卻淡然道:“知道了。”


    烏啼嘿嘿一笑,“那小的這就先去等您,您快些。”


    “好。”宮盈袖關上了窗戶,轉過身,點起了燭火,上妝。


    ……


    “公主殿下,前麵就是永寧宮了。”


    “烏啼,你們這永寧宮可夠偏的啊。”


    “公主,莫不是也嫌棄我們住的不好了?”


    “本公主怎會嫌棄。”宮盈袖唇角輕揚,“住的偏一些也有好處,這路上的人都不多,很好避開。”


    烏啼聞言,唇角勾起一絲譏諷的笑。


    好避開,方便時常來找殿下幽會麽?


    還真是——可笑。


    “公主,到了。”踏進了永寧宮的門檻,烏啼指著右邊燈火通明的偏殿,“殿下就在那兒等您,公主自行進去吧,小的就不進去了。”


    宮盈袖聞言,揚唇笑道:“好。”


    說著,便朝著那偏殿邁去了。


    她自然是不知烏啼在她身後,涼涼一笑。


    宮盈袖進了偏殿,偏殿裏亮堂得很,但她卻沒有見到半個人影。


    賀蘭堯呢?


    正疑惑著,倏然間腳下一空,原本應該是踩實了的地麵竟消失了,她淩空跌落,頓時尖叫一聲——


    “啊!”


    ------題外話------


    本文正版v群【謫仙殿】群號:(425325270)


    歡迎支持正版的姑娘入群玩耍,童生以上讀者皆可入群,入群提供訂閱截圖或粉絲值截圖即可~


    盜版勿擾!


    ——


    小羽毛:我變好看了耶耶耶!


    小十:你嘚瑟個鬼!記得戴麵具出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妖孽國師滾邊去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笑無語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笑無語並收藏妖孽國師滾邊去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