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大結局


    華國新曆21年,三月初五。


    神樹區,天剛破曉。


    中心大道上駛來一支長長的車隊。這支隊伍有些怪異,裏麵有灑水車、植物學專家、空軍飛行員,以及華國最新研發出的短距離飛行器。


    有早起的人們恰好撞上這支隊伍,見怪不怪的討論,“這是去神樹公園的維護隊伍吧,今天周一還是周四啊?”


    “周四啦,周一那迴我也遇上了,那次灑水車比今天多了一倍。”


    “是啊,前幾天不是幹旱的厲害麽,不能叫神樹渴著。”


    有小孩兒好奇道:“爺爺,他們說神樹是一個人變的,這是真的嗎?”


    被叫爺爺的老者想起21年前那場孤注一擲的大戰,他當時作為一位中階土異能者,也是支援者之一,親眼見證人類從絕望到再次充滿希望的十三天。


    他望向神樹公園的方向,這裏也能看清那棵巨樹,她龐大的樹身像是一麵盾牌,護佑了神樹區甚至整個華國整整21年。


    他沉重頷首,“是真的,你要記得,她是我們華國的大英雄,如果沒有她,就不會有爺爺和爸爸媽媽,也就不會有你。”


    孩童歪著腦袋稚嫩問道:“那她什麽時候變迴人呢?我想看看她長什麽樣子。”


    “哎……”


    附近的幾人不約而同歎口氣,所有華國人都關心神樹,可至今21年,孩童長成棟梁,中年垂垂老矣,她依然沉默的矗立著。


    許多人曾去祈禱,甚至政府也曾想盡辦法想要喚醒,但她一直沒有迴應。


    誰也不知道她的真是狀態如何,更不知道她是怎麽度過這不能動不能說的21年。


    每每想到這裏,許多心善心軟之輩都忍不住落淚。


    好在,不管是政府還是民眾,所有人都記得她的犧牲。


    政府將神樹所在的森林劃為神樹保護區,靠近神樹的一側因為維護隊伍的駐紮,長年累月下來,形成了一個小鎮,小鎮裏許多居民平時都會自發前去看望神樹,為她祈福。


    政府成立的維護小隊每周兩次對神樹進行維護和檢測,因為神樹太大,通常要花一天的時間。


    首先會檢查神樹周圍的土壤,是否有病蟲害,是否幹旱,是否積水等。


    然後飛行員啟動飛行器,圍繞神樹盤旋上升,檢查樹幹是否有問題,直到極限距離停止。


    因為神樹的頂部剛好位於外層,目前人類的飛行器還無法穿越大氣層,因此也無法進行檢測,隻有後期華國重新發射的幾顆衛星會拍攝一些照片傳迴地球。


    但上麵具體如何,那21年來從未凋謝的玫瑰、從未幹癟的仙人球、從未幹枯的柳葉藤蔓,人類依然沒有辦法進行了解。


    下午五點多,一天的維護工作結束,隊員們按照慣例收拾現場,保持這裏的幹淨整潔。


    隊長走進靠近神樹根部建造的幾間小房子,在外麵報告道:“園長,今日維護任務已完成,請您指示。”


    “辛苦你們了,迴去吧。”


    門打開,走出來一個男人。


    看麵容,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卻頭發半白,雖麵容俊朗,眼神卻沉寂,神情冷淡,實在不好接近。


    好在這支隊伍與他已經十分熟悉,因此並不在意,打過招唿就有序離開。


    林飛墨目送他們離去,轉過小院子,走到樹身下,抬頭看著頂天立地的巨樹,抬手撫摸著,溫聲道:“阿賢,你舒服嗎?聽說這次他們使用最先進的打掃機器人,智能更高,不會傷害你的身體。”


    說著又自嘲一笑,“雖然這是他們的心意,但其實你根本用不上對不對,你化出來的樹盾最堅固了。”


    他負手,望著不見邊際的大樹,“阿賢,如今的華國已經慢慢恢複過去的安寧,你看見了嗎?”


    忽然有微風吹過,在離地麵遙遙數千公裏的距離外,有枝葉緩緩動了起來。


    “林園長,你果然在這裏。”


    林飛墨轉頭,看見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提著一包東西走進,眉峰不自覺的蹙了蹙。


    女人叫鄭小寧,五年前意外負傷逃到這裏,林飛墨順手把人救了,沒想到從那後這人似乎就黏上了他。


    “林園長,聽說你前幾天發燒,現在怎麽樣了?你頭痛的老毛病沒犯吧?我燉了些天麻鴿子湯,對緩解頭痛有些效果,要不你趁熱喝點吧。”


    說著把食盒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給他倒湯。


    林飛墨冷聲道:“不用了,你拿迴去吧。”


    鄭小寧低著頭動作,笑著道:“你不用和我客氣,想當年如果不是你,我也不可能……”


    “我說過,當時不是特意救你,我隻是不想這裏染上血腥,另外,如果早知道救你的結果是被你一再糾纏,我一定不會出手。”


    鄭小寧臉上一白,手裏的動作怎麽也無法繼續。


    她放下東西,站起身,神情受傷,甚至有些憤恨,“林園長,我沒臉沒皮的追了你五年,就是塊石頭也該軟化了吧,你為什麽就是無動於衷?”


    林飛墨的臉色愈加冰冷,“早在你第一次表示出有這個意圖的時候,我就明確的拒絕了你,這期間我應該沒有做出丁點讓你誤會的舉動吧?”


    這話戳破她最後一點尊嚴,雖然的確是她一直在死纏爛打,但他到底是個男人,怎麽能說出這樣刻薄的話!


    鄭小寧渾身血液上湧,臉色赤紅,想說什麽卻全被心酸怨恨堵塞,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她忙幾下擦掉,提起食盒怒道:“好,你記住你現在說的話,以後你求我我也不會答應的!”


    話撂下轉身就走,眼淚卻越來越洶湧,既恨自己不爭氣,又恨林飛墨鐵石心腸,整整五年,無論她用什麽辦法,就是不能焐熱他。


    活該他都四十了還是個老光棍!


    林飛墨沒有理會鄭小寧的心情,如往常一般靠著樹身坐下,幽深的雙眸中滿是寂寥,安靜地看著漸漸黯淡的天空,陪著她迎接黑夜。


    “她看起來不錯,你真的不考慮下嗎?”


    “那又關我什麽……”


    他陡然愣住,猛地轉身死死盯著深褐色的樹皮,唿吸在刹那間變得急促而洶湧,試了幾次才張開顫抖的嘴唇,“阿賢……是你嗎?”


    他把顫抖的手扶上樹身,閉上眼睛,精神力往裏查探,心底恐慌著會不會又如往常一樣是一片漆黑的深海,可老天到底憐憫他,精神力終於觸碰到她的意識。


    “阿賢……”


    他下意識抱住樹身,千言萬語化作洶湧的淚水,壓抑在心底整整21年的情感和思念,在這一刻勃然爆發,濃烈的情緒衝擊的太過強烈,他無法言說一個字,泣不成聲。


    “林飛墨,應該過去有些年頭了吧,你怎麽還是這麽愛哭?”


    “是……已經、已經過去21年了,我馬上就要、40歲了,阿賢,我……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21年了,已經21年了,阿賢……”


    他抱著她,像個受盡了委屈的孩子一樣痛哭出聲,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更不在乎自己一把年紀。


    風中似乎傳來一聲歎息,“竟然過去21年了。”


    巨樹的根部長出一條藤蔓,像柔軟的手環住他,安撫地拍著他,“你不用這樣自苦,也不該一直等我,你該過你自己的日子。”


    “阿賢,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了好嗎?求你別戳我的心窩了,沒有你我活不下去的,為什麽你總是不信?”


    溫賢沉默了一瞬,終於答應,“好,不說了,你也別哭了好嗎?要是叫人看見得笑話你了。”


    林飛墨此時已經緩過來不少,也有些不好意思麵對她,掏出手帕擦了把臉,又滿是希望地看著她,“你為什麽沉睡了這麽久?現在已經好了是嗎?你什麽時候可以迴來?”


    溫賢溫聲道:“當時那紫光太強,我的本體被焚化了一部分,受了不輕的傷。加之我發現原本預計要懸掛影藏裝置的衛星已經壞了,來不及再換新目標,危機之下,我隻能想到讓自己去當那個懸掛點。”


    “但我擔心影藏裝置被紫光損壞,所以把球球、小柳、玫瑰放出來,把我的一部分能量轉給它們,催化它們成長、分化,然後將影藏裝置藏在裏麵,最後,我把僅剩的能量化為屏障保護它們,自己隻能陷入沉睡。”


    她停了停,才道:“對不起,當時來不及通知你們,我也以為頂多沉睡幾個月乃至一兩年,誰想竟過去了21年。”


    “這怎麽是你的錯,你是為了所有人,沒有人怪你,大家都在為你祈禱,政府為保護你,將你所在的區域特意劃為保護區,由我來進行管理。”


    “每周會有一支專門的隊伍來進行維護,為你澆水,捉蟲,維護風吹日曬的表皮。”


    “阿賢,每個人都盼著你醒過來。”


    溫賢似乎是笑了下,問道:“現在大家都怎麽樣了?”


    “那次大戰後,紫光後麵又迴來幾次,它找不到我們,隻能像瘋牛一樣到處施暴,我們雖有些損失,但不算大,後麵或許是覺得尋找我們浪費時間,就沒再出現過。”


    “人類贏得喘息之機,後來所有的變異都停止,各種災害也不再發生,人類慢慢在廢墟上重新建立家園。我們華國已經恢複生產,雖然整體科技倒退,但因為異能的出現也讓研究院的科學家們另辟蹊徑,研發出多項利國利民的發明,甚至在軍事上也因為異能武器和異能機器人的出現而強大不少。”


    他說著,竟也難得感慨,“阿賢,人類真的出乎意料的強大,我們所有人都很好,你放心吧。”


    “嗯,大白小白呢?”


    林飛墨勾了勾唇角,“我後來把大白小白接過來,它們和我一起在這裏守著你,但後來大白發情期到了,它隻能外出尋找伴侶,最後在離這裏不遠的一座山頭安家,小白和它生活在一起,如果知道你醒來,它們肯定會趕來看你。”


    “這倒不急,隻要知道它們生活的好就行。”


    “嗯。”


    兩人忽然沉默下來,林飛墨不知道溫賢在想什麽,隱隱恐懼她再次昏睡,絞盡腦汁想說些什麽,終於想到一件事,忙道:“阿賢,研究院那邊也認為你當初沒有迴來是因為懸掛衛星出了問題,所以這些年一直在往那方麵努力,新的懸掛衛星在十年前就已經造好並發射升空,就等你醒來將影藏裝置送去,你就可以解脫了。”


    “阿賢,我把你醒來的消息告訴他們,然後把影藏裝置送迴去,好不好?”


    聽出他話裏潛藏的急切和小心翼翼,溫賢笑了笑,出聲道:“好,你去吧,雖然我隻是睡了一覺,但球球它們是真真切切在太空陪了我21年,我也該送它們迴到地麵了。”


    “好,那你等我,我馬上迴來!”


    林飛墨激動的站起,興奮的好像還是那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人。


    剛跑兩步,又戛然而止,跑迴來撫摸著她的樹身,再三確定道:“阿賢,你真的沒事了對不對?等我迴來的時候你還醒著的對不對?”


    溫賢高高俯視著他,明明是個清俊冷然的中年人,眼裏卻滿是孩童般純粹的希望和脆弱的惶恐。


    溫賢沒有說話,伸出藤蔓輕輕碰了碰他的白發,眼瞼,輕聲道:“放心,我會等你迴來。”


    林飛墨心頭發顫,雙眼陡然發亮,聲音暗啞道:“好。”


    ***


    華國新曆21年,三月初六。


    早起外出的人們習慣性的向神樹的方向仰望。


    然而,那像守門神將一般的龐然大物不見了!


    難怪今天的陽光格外明亮,竟是因為神樹消失了!


    沒過多久,整個華國人都得知了這個消息,甚至以極快的速度往國外蔓延。


    無數民眾前往各個官方平台留言、打電話,詢問神樹的去向,所有人都得到統一的迴答,官方將在上午十點公布神樹的下落。


    這一天,華國的所有網絡和電視平台人數爆滿,好多平台被蜂擁而至的用戶擠爆,後台小哥們用此生最快的手速才能維護網站的平穩運行。


    好在隻有短短兩個小時,否則隻怕好多網站會癱瘓。


    十點整,官方準時發布公告:


    各位群眾,神樹已經於新曆21年三月初五日完成她神聖的使命,迴歸本源。這21年,神樹既是我們的指路明燈,也是我們最安心的依靠。她無疑是強大的,但也付出了太多太多,我們無法想象整整21年來被禁錮在一地不能動的痛苦,也無人可以感同身受。如今她隻想過簡單的生活,我們已經無法迴報她的付出,但至少能做到不去打擾,因此,我們在此強烈唿籲,希望所有人都能尊重她的選擇。我們也在此轉達神樹對所有人的祝福:願大家安寧,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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