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什麽會答應,明知道自己不能唱歌了還答應,不怕到時候被所有人嘲笑甚至被整個音樂圈封殺嗎?維也納新年音樂會的表演,出一點紕漏都可能宣揚到全世界去,導致給維也納抹黑的音樂家,一旦被維也納不認可,其它音樂人還敢認可?


    心裏這麽質問的尤金,卻不敢出這個聲音,因為反觀他自己的做法不也一樣,執意讓她合作而不考慮實際問題。


    尤金低下頭,接過了瑪麗蓮夫人送來的小提琴,隨心所欲地調整著琴弦。


    李薇薇低頭在紙條上寫了一串字,放到他麵前。


    尤金抬頭看著她寫的那行字,目光閃了閃,沒有說話,轉身拿著小提琴走到了客廳中央。


    人們讓出了中間最寬敞的位置,使得能讓兩位小提琴家自由發揮。


    博蘭基弗站在尤金的對麵,揚起琴弓,一副氣勢勢在必得:「拉一樣的曲子沒有什麽意思。這是最低等的比賽方式。在這裏的人,都是資深的音樂家,他們知識閱歷豐富。因此,我個人認為,我們應該採取更深奧的比賽方式,才能使這裏的音樂家們不認為我們倆個是低俗的。」


    尤金對於對方這番誇誇其談的開場詞實在不感到什麽興趣,唯一讓他感覺到了有意思的是,對方言語中所暴露出來的比賽方式正好是某人剛才給他寫的紙條上所寫的提示。於是,他轉頭看了下李薇薇,目光似有一絲驚訝。


    她怎麽這麽聰明,知道對方要做什麽?


    李薇薇想說,要不是張子聰走到對方那裏,她還真就沒有想過對方想用什麽方式比。畢竟她都和這個博蘭基弗的人,之前一點都不認識,不了解更何談去揣測他人的想法。反之,對於張子聰這個人,她卻是再了解不過了。揣測張子聰的想法,她是有八成把握的。


    事實上也如她所想的那樣,張子聰既然之前也不見得和博蘭基弗認識,隻能是根據剛才在場的人們對於博蘭基弗的那些議論來出謀劃策。人們常說的不就是,博蘭基弗年紀比尤金大了嗎?這個看似博蘭基弗劣勢的東西,卻是很耐人尋味的。


    「我拉一首曲子的前一部分,你接曲子的後一部分。如果你接的上,你同樣可以拉另外一首曲子的前一部分,由我來接後一部分,一旦誰接不上對方拉的曲子,或是拉的不對,在場的所有音樂家們都可以明辨秋毫,誰贏誰輸一目了然。這比看誰拉的好,太過主觀性的評價是不是公平得多了?」


    博蘭基弗此話一出,現場其他音樂家們頓時都明白了他的策略。尤金拉小提琴無論是在技巧方麵,或是在情感表達方麵,都已經是眾所周知的天才。可是,人們隻看到這些,對於尤金對於音樂的知識麵到了哪個程度,卻是公眾們所不知道的。由於尤金在外麵出演的次數寥寥無幾,拉的曲子也不多,那說不定尤金隻會拉幾首擅長的曲子而已。博蘭基弗拿這個點來攻擊尤金確實是聰明有餘。


    年紀比尤金大,肯定更加見多識廣,認識的曲子更多。博蘭基弗在這方麵是有優勢在。


    所有人望向尤金看著尤金打算怎麽應戰,是答應或是拒絕,眼看對方給自己挖了個坑的情況下,是沒有理由自己踩進坑裏的。


    尤金刻薄的嘴角繼續上揚著:「無論是怎樣,我說過,我一定會讓你永遠不能再拉小提琴!」


    博蘭基弗的臉登時變成了黑壓壓的烏雲密布,拿起了小提琴放在了自己肩膀上。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此刻的認真是前所未有的。


    緊張宛如戰場開戰的氣息在屋內迅速擴張,拉緊到所有人的喉嚨感到了幹澀和繃緊感。有人為了緩解氣氛開句玩笑話說:「不如我們來睹一睹吧。他們會拉什麽?博蘭基弗肯定是拉卡門吧。誰不知道他最擅長拉卡門的曲子了。」


    博蘭基弗目光銳勢地眯緊,琴弓上舉在小提琴上縱橫宛若流星劃了下去,小提琴弦上放出來宛如布條斷裂的聲音,讓剛才談笑風生的人們嚇了一跳幾乎嚇出心髒病來。


    「這是什麽曲子?!」現場悠閑靠在沙發上的人們停起了腰杆,麵麵相覷地互相望著,誰都沒有想到博蘭基弗竟然第一首就來真格的,連去試探一下對方的前奏都沒有。


    在人們議論著努力聆聽現場樂聲意圖和腦子裏存有的樂庫曲目裏對上號時,博蘭基弗已經鬥誌昂揚地拉完前半部分曲子。這一下,所有人的腦袋近乎都要爆炸了。


    拉完了,他們都還沒有能體會出是哪個曲子,他們一個個年紀都比尤金大閱歷深,他們都不能,尤金怎麽能?


    瑪麗蓮夫人就此都不太敢去看尤金那張臉了,她的手不自禁地捂了下自己的臉。這都是她的錯,沒有阻止。尤金是她老朋友的小曾孫子,她到時候要怎麽和譚老師解釋這迴事。


    環顧四周的人們驚愕的一個個麵孔,博蘭基弗是再得意不過了。天才怎能體會到他這種凡人的努力?為了趕超天才,他每天要練習的鍾頭遠比外麵的人想像中得多了更多。天才練一首,他要練習十首,再怎麽算,他的樂庫絕對比尤金多得多。


    結果,站在他對麵的尤金,卻是在他停下曲子的剎那,已經是舉起了自己的琴弓。


    有人不自覺地喊了聲:「等等,你想好了他拉的是什麽嗎?」


    尤金不屑,儼然連那人說的什麽話都沒有收進自己耳朵裏,琴弓揚起落下的節奏比起博蘭基弗剛才發出的流星弧線更為快速而大幅度。這樣大的動作相當於一旦拉錯根本沒有機會臨時糾錯或者收迴去了。


    眾人倒抽一口氣。


    琴弓在半空中三縱,三橫,速度快而精準,拉出的琴聲比起博蘭基弗剛才的琴音,顯得更加的清晰而富有彈性。於是,在技巧方麵已然是分出了伯仲。情感方麵的表達,一樣在長音的部分得到了更精湛的詮釋。


    人們驚訝地看著,嘴裏不由發出驚嘆的聲音:「原來拉的是捷克斯美塔那的我的生活。」


    不得不說,前麵有關對這首曲子的詮釋,博蘭基弗可能由於鬥誌太昂揚了,反而沒有拉到這個曲子的精神層次上,導致節奏感和作曲家原本對曲子的詮釋截然不同,才使得在場所有音樂家們基本上都沒有能聽出來。相反,尤金拉得很有情感,很好地遵從了作曲家所表達的含義,讓人們哪怕不能記得這個曲子的所有樂譜,根據尤金演奏出來的曲風都能很快地聯想到。


    底下人們的議論聲不由更加激情了激烈了,在於,捷克著名作曲家斯美塔那本人在創作這首類似自傳的四重奏曲子時,已經享年五十幾歲了。一個五十幾歲老頭寫的東西,怎麽想都應該是博蘭基弗比尤金的理解深刻吧。可是怎麽變成了,尤金拉得比博蘭基弗更貼切斯美塔那老頭的想法了?


    關於這個十六歲男孩對於曲子情感上得天獨厚的表達,李薇薇想起了他那首經典的聖母瑪麗亞。難怪約翰韋克尼鬆一針見血地指出,那是神賜予了尤金的一顆對於音樂獨一無二的心。


    博蘭基弗肯定是死都不會認可這點的。可問題是,他拚命地絞盡腦汁的,甚至取巧故意改變曲風拉出來的東西,所有人都聽不出來的東西尤金是怎麽一瞬間聽出來的!


    最該死的是,他的投機取巧現在反而是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節奏。現場所有人都反而在質疑他剛才的演出是怎麽迴事了。沒關係,沒關係的。博蘭基弗告訴自己,還有機會,下一首曲子,他肯定能不再犯這個錯誤,再找一條更偏僻的曲目來難倒對方。然而他顯然忘了,伴隨他這次失利,主動權轉移到了對方手裏。


    尤金拉完我的生活第三樂章慢板,揚起的琴弓高高在上地向著對麵:「從現在起,你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


    博蘭基弗聽到他這話的嘴巴不由抖了一下,飽滿憤怒的嘴唇裏幾乎要蹦出來:你能嗎!?


    沒有人能相信尤金說的話,更多人想的隻是他隻是生氣了憤怒了說了一句故意刺激博蘭基弗的氣話在口頭上報復。直到接下來,尤金眯著刀子一般的銳眼,琴弓落在自己琴弦上的那一刻。


    和博蘭基弗一樣的鬥誌昂然,拉出來的曲子卻天差地別。博蘭基弗拉《我的生活》故意取巧改變曲風,反而顯得拉出來的曲子盡顯古怪,讓人不得享受,不能靜心聆聽,全在議論聲中了。


    尤金此刻拉的完全不取巧,相當於絕對是一首戰鬥類的曲子。


    所有聽眾的腦袋頓時像被一顆顆炮彈輪番轟炸過一樣,隻餘下一大片驚愕的空白。


    硝煙滾滾,不僅是劍拔弩張,是真正的真槍實戰。聽眾們捂住自己的心髒仿佛已經接受不了這個刺激。這個演奏實在太真實了,真實到仿佛所有人都伴隨之進入了戰場中間,沒有一個人能全身而出。


    博蘭基弗早就傻眼了,傻得兩隻眼珠快突了出來。各種士兵進行曲,他少說練了有上百首,怎麽偏偏,他就聽不懂尤金拉的什麽曲子。


    而現場的聽眾們,沒有一個人能流露出半點信息給他參考。因為一個個都已經被尤金的音樂給俘虜了,全都宛如稻草人一樣跟隨小提琴的樂聲搖擺著身體,偶爾伴隨一兩個緊張的樂符露出驚慌的神色,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當曲子停止的那一刻,屋裏一片死一樣的寂靜。隻餘下窗戶外麵的飄雪聲,仿佛一隻手輕輕撫打著窗上的玻璃。


    博蘭基弗直吞口水。


    人們像木頭人一樣,啪啦啪啦,響起了掌聲。可想而知,聽眾們一方麵還深陷在剛才的樂聲中不能出來,另一方麵卻很清楚這是一場棒極了的音樂,不鼓掌不行!


    「輪到你了!」尤金的琴弓指向對麵的博蘭基弗。


    博蘭基弗拿著琴弓的那隻手舉起琴弓,琴弓最終卻沒有能落到琴弦上發出聲音,反而是啪一聲,直接掉落到了地上。就此,博蘭基弗震驚的目光望著自己掉下琴弓的那隻手。


    誰勝誰負,一目了然。


    「尤金。」瑪麗蓮夫人不由高興地朝那個十六歲的大男孩走過去。


    尤金將小提琴交給她,道:「我先迴去了。」說著,他拿起自己的羊毛大衣,仿佛剛才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輕鬆冷靜地穿上了外套,向屋門口走去。


    這一次,博蘭基弗沒有上前阻攔他,博蘭基弗隻是站在原地發呆。


    現場其他音樂家們和博蘭基弗的震驚是一樣的。這比賽結束的太快了。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比賽。尤金隨便一拉,直接就把博蘭基弗打到無地自容。博蘭基弗好歹在維也納裏的水平也算是中上等的。


    太可怕了。隻有十六歲已經這麽的可怕!


    約翰韋克尼鬆走過來,站到博蘭基弗身邊,伸出手在對方的肩頭上拍一拍,像是安撫。從某方麵而言,他很能理解博蘭基弗此刻的心情,隻能說,誰讓博蘭基弗剛好和尤金處在同一個年代,又剛好在同一個城市維也納,難免被人拿來對比。剛好又碰上了尤金是個如此有著驚人才華的人。


    博蘭基弗迴過頭,對著約翰韋克尼鬆瞪著眼珠,掙紮道:「我沒有輸,我還能!」說著,他彎下腰試圖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琴弓,但是,怎麽撿都撿不起來。他不清楚是發生了什麽緣故,難道真的如尤金自己說的那樣,被尤金施了魔法,他是再也不能拉小提琴了嗎?


    不,要他死也得死的明白。博蘭基弗轉身抓住了約翰韋克尼鬆的衣領:「你說!你知道是不是?不然不會走到我這裏來。他拉的是什麽!我要知道!」


    約翰韋克尼鬆的目光,卻落到了李薇薇那兒。


    其餘人不約而同順著他的目光去到了李薇薇身上。


    李薇薇臉上的表情,可能是現場所有人中最淡定的了。她確實是知道尤金拉的什麽曲子。尤金拉的是她國內古典樂章中最出名的曲目之一:十麵埋伏。


    之所以現場這麽多音樂家,包括約翰韋克尼鬆都不敢確定,是因為十麵埋伏原本是一首琵琶曲,是琵琶十大古曲之一。用小提琴來演奏,真的是全世界恐怕除了尤金沒有其他人了。


    麵對其他人的疑問以及博蘭基弗昂著脖子的執拗,李薇薇從瑪麗蓮夫人接過尤金剛才用過的小提琴,放在自己的一邊肩膀上。


    其餘人望著她這個動作感到意外。她不是一個歌手嗎?怎麽會拉琴了?


    對於這點,走出了屋門外瞥到她拿小提琴身影的尤金,鼻孔裏哼了一聲。有了在學校裏看過她拿二胡拉他的聖母瑪利亞,他對於她的任何其它舉動已經不會再有驚訝了。


    而且,這裏現場的音樂家還不知道吧。她最可怕的地方是,是,論拉琴技巧,肯定她不會有他們這些專門練習樂器的人專業,但是,她對曲譜幾乎融合成一體的音樂表現力,可以完全讓人忘記了她糟糕的技巧!


    尤金的眉毛輕輕地皺了皺,耳聽屋內的小提琴聲出來的剎那,屋裏剛才議論紛紛的聲音全部消失了,和眼前屋外下的雪一樣變得安詳和寧靜。


    一首十麵埋伏,能被她用緩和的風格拉出來卻一點也不讓人感到討厭。除了她也沒有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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