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淡地問:“你要去九幽城做什麽?”


    “找人。”


    “何人?”


    “一個久未聯絡的故人。”


    “神族嗎?”


    鹿朝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不是。”


    夜摩一族,不屬於神族,但在仙族之上,隻是開天辟地時自然演化出的一族。


    看他問了這麽多問題,鹿朝也反問:“你呢?你去九幽城做什麽?”


    “什麽都不做。”


    “啊?”


    “無聊而已。”他看著前方,霜磲和髡虞挨得很近,他也不得不靠這個女人很近,近到可以看清她白皙的肌膚上一層淺淺的緋紅,是剛睡醒染上的顏色。


    “你方才睡著時,念了一個人的名字。”他說。


    鹿朝猛地想起那個短暫的夢,被帝夙抱在懷裏時,整個人完全被他的氣息包圍的感覺。


    她不會喊了帝夙的名字吧,那就尷尬了,在魔域,睡著了叫著人家魔域老大的名字。


    “誰,誰呀?”鹿朝問。


    “江小山。”


    鹿朝微微一愣,隨後心中有些好笑,她那時候,經常喊的都是江小山,從未叫過帝夙的名字,竟連夢裏都沒有改。


    她抓了抓鼻子,確實有些尷尬。


    “你去九幽城,要找的人是他?”


    鹿朝搖頭:“不是。”她也不打算解釋太多,她和這個少年萍水相逢,也很快就要分離,沒有交流太多的必要。


    而少年也沒有追問,兩人一路上便沒有過多的交流,很快他們越過了幾重山脈,到達下一個驛站,鹿朝看著獸舍裏一群醜不拉幾的魔獸,陷入了沉思。


    她想在這裏重新買一隻魔獸,然後趁髡虞和霜磲調情的時候,偷偷離開,這樣那少年也沒辦法說什麽。


    畢竟他其實在意的隻是髡虞,而不是她。


    誰知道她剛往獸舍走去時,在霜磲麵前大獻殷情的髡虞忽然衝過來,朝著她尥蹶子,齜牙咧嘴噴鼻息,好像控訴她是什麽始亂終棄的負心人一般。


    鹿朝偷偷拽住他的韁繩,壓低聲音說:“你自己找到老婆了,也有新主人了,不要來煩我,趕緊走!”


    髡虞用腦袋拱著她,甚至不讓她多看一眼後麵獸舍裏那些魔獸。


    鹿朝:“你去走你的陽關道,別妨礙我過獨木橋!”


    髡虞朝著天空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嚎叫聲,頓時引得路過的人頻頻往這邊看。


    這個驛站的老板抱著手,對鹿朝發出嘖嘖嘖的聲音:“小姑娘,這魔獸好好的跟著你,你怎麽能拋棄它?低等級的魔獸很可憐的,它們沒什麽靈力,隻能做個騎獸,可是他們也是有感情的,跟主人相處時間久了,也會有感情的。”


    鹿朝連忙說:“我昨天才買的它!哪有什麽感情?”


    老板根本不相信:“你不要騙我,我在驛站裏賣魔獸賣了幾百年了,我一眼就看出來這隻髡虞和你的感情很深了,要不然,它怎麽可能壕得這麽驚天動地,要是隻相處了一天,它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鹿朝看看髡虞,髡虞看著她,滿臉哀戚,甚至眼睛裏還直掉眼淚,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他的同類魔獸們向他投來同情的目光,而周圍聚集過來的魔族則都對她充滿了譴責。


    鹿朝眼睛一轉,連忙指著驛站茶棚裏喝茶的魔紋少年說:“不信你們問問他,我真的隻買了這隻髡虞一天,我昨天還跟髡虞不熟,都沒來得及馴化它!”


    魔紋少年喝了一口茶,才冷冷道:“我不知道,我昨天遇見你,你身邊已經有髡虞了。”


    “你看看你,就不要騙人了,髡虞對你這麽忠心,你就好好對他吧。”


    “是啊,哪有你這樣的主人,髡虞脾氣這麽暴躁的魔獸,都在你麵前掉眼淚了,你居然還想拋棄他,你的心是什麽做的啊?”


    “你這麽狠心,什麽魔獸敢跟著你啊?”


    “做魔可不能始亂終棄!”


    ……


    鹿朝在一片口誅筆伐中,滿臉晦氣地牽著髡虞走向茶棚,髡虞立刻開開心心去找霜磲了。


    她在魔紋少年對麵坐下來,倒了一杯茶喝下去,才說:“我真的隻買了它一天!我昨天才認識它!我昨天才來的魔域!”


    最後一句,她是壓低聲音說的。


    “哼。”魔紋少年輕哼一聲,顯然不相信她的話。


    鹿朝道:“我要是養了髡虞很久,肯定不會讓他對你的霜磲做那種事啊。”


    “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鹿朝:“?”


    “我怎麽可能是故意的,我有那麽禽獸嗎?再說了,我為何要這樣做?我來魔域尋人,還要趕著去九幽城。”


    “你身邊有個真正的魔族,可以幫你減去不少麻煩,而我,能帶著神獸霜磲在魔域行走,自然不是一般的魔族,你挺聰明。”


    鹿朝一噎,她確實有這個想法,可也是被他要求跟著他之後,才破罐子破摔想的。


    可現在她說,他也不信了,鹿朝氣悶地喝茶,然後抓了個茶棚裏賣的肉餅咬了一口,味道好怪。


    魔紋少年看她一眼:“你就不怕是人肉餅?”


    鹿朝:“……”


    “嘔……”她轉頭把肉餅吐出來。


    整個茶棚裏的魔族都轉頭看向她,見她吐的是肉餅,怒不可遏。


    “魔域食物這麽珍貴,肉餅的餅可是從人界運過來的麵粉做的,一般魔族都舍不得吃,你居然吐了?”


    “魔尊早就頒布了法令,在魔域,浪費食物輕則挨板子,重則罰去礦山采礦!”


    “你這小姑娘,一板子就能打得你皮開肉綻!”


    ……


    鹿朝趕緊解釋:“不,不是,我以為是人肉餅。”


    “什麽?”她這一說,茶棚裏的魔族更加生氣了。


    “人肉餅?魔尊早就頒布了法令,魔域已經很多年不允許吃人肉了,你是哪兒來的?你不是魔族嗎?”


    “你竟然敢質疑魔尊陛下的法令,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應該把你送去最近的城池裏,交給魔將處理!”


    “藐視魔尊的法令,重則可判死罪!”


    ……


    眼看眾魔義憤填膺,鹿朝有口說不清,他們都想把她送去見魔將。


    那魔紋少年淡淡地說:“各位別生氣,她從小嬌生慣養,沒怎麽出過門,很多事情不懂。”


    那些魔族似乎都能感覺到魔紋少年身上不好惹的氣息,收斂了一些,但還是有些生氣:“她是你夫人嗎?她不懂,你應該好好教她!”


    鹿朝正想說不是,但他似乎不怎麽在意這些事,便說:“以後會慢慢教。”


    眾魔罵罵咧咧地,終於不再糾纏了。


    鹿朝鬆了一口氣,也不敢吃肉餅了,抬頭看見對麵的少年嘴角有絲若有若無的笑,知道自己被他耍了,氣恨地說:“你怎麽這麽討厭?我要是真被他們抓去見魔將了,那可怎麽辦?”


    “你本事大,能逃出來。”


    鹿朝真想揍他一頓,但這口氣還是咽了下去,她起身牽上髡虞:“走了!”


    走出驛站,鹿朝想起什麽,又問:“你昨晚避沙那個鬥篷是哪裏買的?”


    “陰墟。”他道,“整個魔域隻此一件。”


    鹿朝不相信:“怎麽可能?那其他魔族遇到風沙怎麽辦?”


    “聽天由命。”


    弱小的魔族找地方躲避風沙,厲害一些的,肯定有特殊辦法,隻是鹿朝怎麽問,他都說不知道。


    “我又沒試過。”他不耐煩地說。


    鹿朝隻好繼續趕路,看來今晚,又要跟風沙作戰,但可悲的是,在驛站裏她沒有吃飽,到了晚上休息時,肚子咕咕叫,鹿朝隻能拿出難吃的聖嬰果,含淚生啃。


    魔域很大,但是城池不多,因為地形險惡,氣候更惡劣,離開城鎮幾乎沒有魔族生活,因此,他們每次出遠門,幾乎是拿命在冒險。


    “像昨夜那種風沙,每天都有嗎?”鹿朝好奇地問。


    少年閉著眼睛靠在石頭上:“魔沙一年刮一個月,你運氣不好。”


    鹿朝覺得,她這次來魔域,忘了翻黃曆,挑個良辰吉日。


    “那其他月份,還有什麽災難嗎?”


    “寒冬很漫長,有七個月左右。”


    七個月寒冬,加上一個月魔沙,一年有八個月幾乎不能勞作,剩下四個月勉強能種一些糧食,但能耕作的土地也很少,難怪魔族的人口一直不多,而他們又非常好戰且兇蠻,生在這樣的環境中,如果不增強體魄,根本無法生存。


    “魔域有很多礦石,也許可以開放一些邊境城市,和人族或神族通商。”他記得以前帝夙是這麽做的。


    “你管這麽多做什麽?”他冷漠地說,“魔族的生與死,與你有什麽關係?”


    “與我無關,可你是魔族,你應該也不是普通魔族,或許可以嚐試向魔尊提一些建議。”


    “魔尊懶得管這些事情。”少年說,“應該說,他是想讓魔域看起來順眼一點,但後來發現太麻煩了,幹脆不管了,魔族的生死,與他也無關。”


    鹿朝心裏忽然一陣悶痛:“他以前不是這樣……”


    “你說什麽?”少年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冷冷的血色光芒一閃而過。


    “沒什麽。”鹿朝搖搖頭,既然命簿已經修改,他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他不毀天滅地,也沒有被煞氣控製,他沒有情劫,沒有怨氣,已經很好了,她當然不能奢求他還像以前一樣。


    以前,他是為了討她歡心,才想讓魔域變得更好。


    很快,又到了深夜,四麵起了魔沙的聲音。


    少年好整以暇地披上了他的鬥篷。


    鹿朝也隻好張開結界,和魔沙苦苦鬥了一夜,第二天精神萎靡地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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