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王宮修建在峭壁上,更顯得風很大。


    鹿朝一翻身,越過了王宮的圍牆,往禁淵的方向悄悄走出,來的時候她從上空已經把陰墟大概的地形都記在心裏了。


    禁淵裏封印著千萬年來世間最邪惡的妖魔,小說裏,帝夙覺醒之後,便打開了禁淵,讓天地陷入浩劫之中。


    鹿朝想看看禁淵中的封印是什麽樣子的,有沒有可能她再想辦法改一改這個封印,或者加固,總之,讓帝夙不能輕而易舉打開。


    畢竟小說裏一直到他被感化,還需千年,這千年時光裏,她不可能坐視生靈塗炭,既然結局注定了,那麽過程她希望能稍稍好一些。


    否則,人不是太可憐了嗎?生於世上,總有活著的權力吧。


    越是靠近禁淵,越是陰森,四周直插天際的黑色石柱形成了詭異的石林,若是不熟悉陣法,恐怕會在此間迷失。


    好在鹿朝是使用陣法和符咒的天才,封印帝夙都能做到,又怎麽會被這區區陣法困住?


    她一路暢行,因為有陣法在,甚至沒有巡邏的魔兵,一直到一股血腥味飄入鼻端,她才放慢腳步。


    前麵應該就是禁淵了。


    “尊上,這便是禁淵。”九幽鬼王那幽冷地聲音響起來的一瞬,鹿朝的腳步也忽然頓住,她下意識躲到一根石柱後麵,心髒猛跳。


    她方才聽見什麽了?


    九幽鬼王叫‘尊上’?


    魔域中,雖有個繼任的魔尊硯焉,但都被稱為‘殿下’。


    鹿朝背靠著石柱,抬頭望著魔域黑漆漆的天空,此時已經天黑了,魔域上方一片幽暗的雲,烏雲之後一點點月光從雲後灑下來。


    “過去的數萬年,魔域中隻要出現厲害的魔族,就會被神族封印在禁淵中。”九幽鬼王說道,“尊上便是從這片禁淵中誕生的。”


    濃鬱的血腥味縈繞在鼻端,一眼看過去,禁淵像是一片沸騰的血池,周圍有巨大的靈石照明,能隱約看見血池四周的符咒印記。


    陰山毒君躬身說道:“隻要尊上融合九件神器中的力量,就可以打開禁淵,向神族複仇。我們一族千萬年來被鎮壓的仇恨,也該在這一代終結了!”


    鹿朝悄悄從石柱後看過去,一眼就看見站在一座石台上的帝夙。


    少年的身影在身後恭恭敬敬的五惡道中,顯得有些單薄,夜風拂動著他高高的馬尾,在充滿血腥的禁淵上方,蕩開一個淩厲的弧度。


    他麵無表情地望著禁淵,一雙琉璃般的灰眸,似乎被禁淵中的血映成了紅色。


    鹿朝知道他有多敏銳,害怕被發現,她並不敢多看,很快收迴目光,在石柱後麵黯然地垂下了眼眸。


    她心裏震驚之餘,更多的還是一種無奈吧。


    不管她怎麽改變劇情,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隻是可笑的是,時間還提前了。


    不管是雲瑤覺醒,還是帝夙知曉了自己的身份。


    他已經來到魔域,接下來十惡道隻會想方設法讓他覺醒。


    這已經是她一個人無法扭轉的現實了。


    “走吧。”片刻之後,她聽到帝夙毫無情緒的聲音。


    她等了一會兒,直到腳步聲遠去了,她才悄悄出來,走到禁淵旁邊,她繞著這巨大的血池走了一圈,將上麵複雜的咒紋默默記在心裏。


    【主人,這個封印太複雜,恐怕不是一個人完成的。】


    召靈看了一下,嘖嘖稱奇。


    鹿朝說道:“咒紋很古老,應該是上古那一批神族留下的。”


    因為有太多人的痕跡,她一時之間也無從下手。


    禁淵雖然沒有護衛,但魔域中有的是眼睛,她不能久留,記下了所有咒紋之後,就匆匆離開了。


    迴到硯焉的寢宮中,他還沒有醒,鹿朝走到外麵的巨大露台上,跳到扶欄上坐著,任憑寒冷的夜風吹拂在身上,她毫無睡意。


    腦海之中,不斷地浮現出帝夙望著血池的神情,以及深夜郊外的篝火邊,少年躺在她身邊,滿眼都是她的樣子。


    心中不難過肯定是假的,她又不是石頭,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雖說不喜歡他,可是看著他一步步走向既定的命運,還是會覺得造化弄人。


    她可以阻止那個注定要來到的黑暗時代嗎?


    在陰墟王宮的最上方,帝夙坐在宮殿的屋脊上,曲起一條腿,握著問道的手搭在上麵。


    從他這裏,可以將整片陰墟一覽無餘地收進眼底,這裏黑暗,壓抑,混亂,連城池中的燈火,都無法帶來一點點暖意。


    在人間生活久了,他好像並不能習慣這裏。


    他是這樣,她呢?


    少年的目光微微一轉,就落在不遠處那個坐在露台扶欄上的少女身上。


    明紅色的春裝單薄輕盈,挽在手臂上的飄帶隨風揚起,那麽濃豔亮麗的一抹色彩,和這片灰暗壓抑的世界格格不入。


    明知道她是嬌貴的牡丹,不應生長在這裏,可是……


    如果不放她迴人間,她會恨他嗎?


    第73章 告別少年


    鹿朝一夜沒睡, 精神有些萎靡,硯焉早上起床一看,以為她是因為被抓來魔域嚇壞了。


    宮女端上了早飯, 他懶洋洋地靠在椅子裏, 大發慈悲地說:“你隻要答應我, 從今往後不去尊上麵前湊,就留在本座身邊,本座保證在魔域,沒有人敢傷害你。”


    鹿朝揉揉酸澀的眼睛:“啊?”


    硯焉說:“不用這麽感動, 誰讓阿球喜歡你呢?”


    他話說完,阿球就湊到鹿朝身邊, 蹭著她的腿求抱抱, 她把阿球抱起來,歪坐在椅子上, 閉上眼睛打盹。


    硯焉身為繼任魔尊, 之前每天一大早起來都有一堆屁事等著他,忙到天黑都說不定, 今天居然破天荒地沒有一個人來找他。


    他赤著腳, 踩在柔軟的長絨毯子上,走到外麵去,隨手招了個魔兵來問:“今日怎麽沒人來?”


    魔兵恭恭敬敬地說:“殿下,尊上迴來了。”


    硯焉呆了一下, 隨即笑起來,踢踢踏踏地跑進去, 把鹿朝從椅子上搖醒:“走, 帶你出去玩兒!”


    鹿朝:“我不想玩兒。”


    “快走。”硯焉已經抱上阿球,拖著鹿朝就把她拽起來。


    別看他隻是個九歲小孩, 一身怪力卻十分驚人,鹿朝無從反抗地跟著他出了王宮。


    陰墟大街上,聽到混亂的聲音,鹿朝才精神一振。


    之前從半空中往下看,隻覺得很熱鬧,如今身在其中,鹿朝才知道什麽叫混亂無序,一條大街上,賣什麽的都有,雜亂地擠在一起,更有些人一言不合就在大街上拔刀互砍,血濺當場,贏的那一方勾著一名妖嬈美麗的魔族女子從屍體上跨過,囂張地走了,屍體就那麽扔在大街上,行人來來去去,竟沒一個理會。


    有時候,有人騎著妖獸狂奔而過,也完全不避行人,被撞上要麽上去打一架,實力不夠,隻能自認倒黴。而路上有美貌少女走過,更是會被無數男人大膽調戲,魔族女子對此早已習慣,看著不順眼的,一巴掌過去,互相打起來,若看順眼了,倒是上前勾搭一番。


    鹿朝是個人族少女,長得嬌美動人,一路走去自然吸引了無數目光,隻是魔域之中,沒人不認識硯焉,誰也不敢上前來找死。


    “這是魔域的聖嬰果。”硯焉塞了一個果子到她手裏,鹿朝拿起來一看,那是個綠油油的小東西,長著稚嫩且醜陋的嬰兒臉,她嚇了一跳。


    ‘哢嚓’


    硯焉咬了一口聖嬰果,歪著腦袋看她:“很好吃的,是甜的。”


    他一邊說,還一邊喂阿球咬了一口,一人一狗吃得津津有味。


    雖然看得出是一種果子,但長得是真下不了口。


    硯焉說:“在魔域,食物隻用來填飽肚子,不像人界,還有那麽多五花八門的吃法。”


    鹿朝已經看出來了,這一條街上,食物種類很少,她來來去去就看到那麽幾樣,魔域的土壤中,本就種不出什麽精細作物,哪怕人界隨處可見的小米麥子,在魔域都是罕見之物。


    聖嬰果這種果子,外形醜陋,口感寡淡帶著苦澀,隻有一點點甜味,在人界恐怕隻能淪為豬食,在魔域卻被年幼的小殿下吃得津津有味。


    鹿朝放眼望著這條陰墟中最繁華熱鬧的街道,心中生出了一種難以言說的滋味。


    都城尚且如此,魔域中其他地方的百姓,又過著怎樣的生活?


    她從前沒有來過魔界,隻知道這是一片並不富饒的土地,但沒想到居然會貧瘠至此。


    “這就是魔域中最好吃的東西。”硯焉的小手拉著她,停留在一個攤位前。


    是賣餅子的。


    鹿朝乍看之下沒什麽,直到聽到一旁剁肉的聲音,不由地往旁邊一看,頓時臉色煞白。


    隻見那粗壯黝黑的老板手中,一把鋒利的刀飛快地在一條腿骨上分割,很快分下一堆肉,他飛快剁細,包入餅子裏,放進了烤爐。


    那腿骨,分明是一條人腿。


    鹿朝飛快轉身,跑到一條無人的巷子裏,幹嘔起來。


    “跑什麽?上次就說過,帶你來魔域的話,就請你吃人肉餅子。”硯焉坐在一道矮牆上,摸著阿球的腦袋對她說。


    阿球一對烏溜溜的眼睛卻仿佛對她充滿了同情。


    “你們真的吃人肉啊?”鹿朝從前隻是耳聞,真正看見了才覺得可怕。


    “這有什麽?”硯焉滿不在乎地說,“你們人族,不也吃牛羊雞鴨,各種各樣的野獸嗎?越是珍稀的獸,越是人族追捧的美食,也沒見你們考慮過獸族的感受。還有神族仙族,不也拿夜摩一族的血來修煉,甚至他們還不如豬狗,豬狗都死得痛快一點,但是夜摩一族卻要被不停取血,因為他們有極長的壽命,不容易死,所以這個痛苦的過程,會長達數百年,上千年。”


    鹿朝睜大眼睛:“怎麽會有這種事?”


    硯焉:“自古以來都是如此,非吾族類,誰又會在意他們的死活?”


    鹿朝覺得心裏很難受,她忽然想起夢中那個站在懸崖邊的少年。


    “好了,迴去吧。”硯焉抱著阿球跳下圍牆。


    鹿朝迴去之後,就沒力氣了,額頭滾燙,似乎發起了燒,人也迷迷糊糊。


    硯焉赤腳站在床邊,看著王宮裏的魔醫給她診治後,不知所措地說:“小姐是凡人,魔族的藥藥性兇猛,恐怕吃不得。”


    “真是不經嚇啊。”硯焉一張小臉上寫滿了‘麻煩’兩個字。


    “殿下,怎麽辦啊?”魔醫問。


    硯焉伸出小手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隨後縮迴來,他長這麽大也沒生過病,不知道她這種嬌滴滴的小姑娘怎麽會變成這樣。


    硯焉:“送去寒泉中泡一泡?”


    魔醫猶豫了一下:“這可行嗎?”


    兩個魔族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外麵的宮人驚慌地喊了一聲:“參見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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