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說謊,而且他的眼睛也和從前一樣純澈, 和當時一片血紅截然不同。


    可為什麽從夢裏醒來就好了?


    這期間內他應該沒有做任何事, 除了醒來之前那一片黑暗的幻境,似乎和平時也沒有什麽區別啊。


    “那你身上的傷……”鹿朝想起他捅自己那一劍, 那可是至邪至惡的魔劍問道啊, 當年一劍下去,神族都灰飛煙滅, 他能安然無恙?


    “不疼了。”他說。


    他說不疼的意思, 並不是傷口恢複了?


    他和魔尊打的時候,也被問道捅過好幾次,但那個過程他一直在恢複,想必自己捅的, 恢複得要慢一些。


    鹿朝正尋思著,忽然看見他開始脫衣服。


    “你, 你幹嘛呀?”鹿朝義正言辭地說, “我告訴你,我可不是怕你!”


    帝夙拉開自己的衣服, 露出帶著一片黑氣的傷口,抬眸看向她:“給你看看。”


    “誰說我要看了?”


    帝夙想了會兒,有些迷惑:“上一次我們成親時,我受了傷,你不是偷偷摸摸過來看嗎?我以為你很想看。”


    鹿朝:“……”


    少年揚起唇角:“你不必覺得難為情。”


    “算了,本郡主大發慈悲,幫你看看傷口。”鹿朝嘴巴上不客氣,但身體卻很誠實地靠過去。


    少年的身體很漂亮,纖薄的皮膚下,肌肉紋理流暢完美,皮膚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看起來像是一件工藝頂級的白玉雕像。


    隻是,心口那一處傷口,卻破壞了這份完美,問道造成的傷口平滑整齊,他當時自己捅自己半點兒都沒有手下留情,一劍刺穿了胸膛,而今雖然靠著魔神之力恢複了一部分,卻還是隱約可見翻出來的血肉。


    最可怕之處在於,傷口附近縈繞著一層黑氣,是魔神之力沒有錯,可為何會聚集在此處?


    鹿朝不由得抬起手指,摸了一下傷口附近,冰涼的肌膚因為傷口的炎症終於有了滾燙的觸感。


    她纖細的手指觸上來的瞬間,帝夙的身體似乎瑟縮了一下,放鬆的肌肉忽然繃緊,隨之鹿朝察覺到頭頂上少年的唿吸也急促起來。


    有了琉紗的經曆,她並不是什麽都不懂。


    她訕訕地收迴手,把話題扯開,轉移他的注意力:“這一層黑氣是什麽?”


    “不知道。”他嗓音沙啞。


    “也許就是當時控製你的那股力量,他們在你身體中並非好事,你能不能想辦法把他們弄出來?”


    “我不會。”


    他失去記憶,自然不會記得封印的術法,再者,這本就是他的力量,他不可能像她一樣,可以把魔神之力封印在身體中。


    現在這九分之一的力量已經迴到他身體中了,鹿朝也沒有辦法把他們再取出來,她現在修為不夠,這和從神器中解開封印抽出力量不一樣。


    畢竟神器隻是個容器,就和她一樣。


    而帝夙,他是這些力量的主人。


    鹿朝歎了口氣,看著這猙獰的傷口,想到他當時隻是為了不傷害她,畢竟不是鐵石心腸,還是有幾分過意不去。


    “下次,不要再這樣了。”她小聲說,“我不值得你這樣傷害自己。”


    “值得。”


    鹿朝抬起頭,仔細地看著少年的眉眼,為什麽他能這麽清澈,這麽單純呢?


    將來恢複記憶之後,這樣的他,大概就會消失了吧。


    而此時此刻,看著這樣的她,鹿朝無論如何都無法把他和毀天滅地的魔尊聯係起來。


    “朝朝,我想……”他猶豫一下,小心翼翼地問,“我可以親你嗎?”


    鹿朝剛想說不,少年的臉卻已經壓下來,她下意識用雙手抵住他的胸膛。


    眼睛上方微微一熱,柔軟的吻落在上麵,小心而克製,沒有任何雜念。


    這是一個很幹淨的吻。


    少年把她當成最珍惜的寶物,舍不得弄髒,更舍不得破壞。


    他沒有立即離開,嘴唇貼著她柔軟溫潤的肌膚,順勢把她整個人都撈進懷裏,隨後才移開唇瓣,下巴貼著她頭頂的發絲蹭了蹭,像小狗一樣。


    鹿朝:魔尊你醒醒啊!我隻是個女配啊!


    好在其餘幾人也休息好了,正好是早晨,外麵已經傳來他們交談的聲音,鹿朝才得以推開他,否則這糟糕的情況持續下去,都不知道怎麽收場。


    畢竟,魔尊的身體,真是有料又好看極了。


    以她凡人的自製力還有些難以抵抗。


    五個人在客棧裏吃了早飯,裴知玉拿出地圖來,在桌上鋪開,指著一道明顯的交界線說:“過了這幾座城市,就是禹州的地界了,禹州很大,幾乎占據了整個大魏北方的國土,可是禹州一半的邊境線和妖境接壤,另一半則和魔域接壤,隻不過和魔域之間,隔著險峻難以跨越的巨靈山脈,因此兩族之間極少接觸,而和妖境就不一樣了。”


    裴知玉的手滑過禹州和妖境之間長長的邊境長城:“禹州和妖境之間幾乎沒有天然屏障,隻有禹州王派人修建起來這一條長城,禹州大軍常年駐守鎮壓,否則,如今整個魏國境內,恐怕全是妖物了。”


    “禹州王真是厲害!”摩纓看向鹿朝,“朝陽郡主,到了禹州,我們可全指望你了。”


    “好說好說。”鹿朝從前也沒到過禹州,好奇地拿著地圖看。


    “禹州王是很偉大的。”裴知玉忍不住說,“自從十五年前魔尊掀起之戰後,妖族越發猖獗,還有魔族在後麵撐腰,這些年邊境上戰亂頻繁,可是禹州王還是能頂住巨大的壓力,沒讓一支妖族大軍越過邊境,如今零散跑入魏國境內的妖物,都是偷偷從從無憂山過來的。”


    “無憂山?”這個名字,鹿朝從前也聽說過,她以前在妖境,就常常聽一些妖物提起過。


    每次提到無憂山,總覺得那些妖物格外興奮和激動。


    “咳,這個地方……”裴知玉輕咳一聲,掩飾過去,“這個地方在禹州,魔域,還有妖境三界交界之處,是一個……十分混亂的地方,千萬不要靠近。”


    “有多混亂?”鹿朝更好奇了。


    裴知玉是個溫柔端方的正人君子,有些話不好說出,一臉尷尬。


    摩纓不懂這種在心上人麵前不願說出汙穢言語的心情,大咧咧地插嘴說:“就和人界的青樓差不多,隻不過無憂山中,有各族美人,男女皆有,據說還有墮落的神女,十分受歡迎!人界有一些修為高深的人,都會偷偷到無憂山尋歡作樂,到了那裏的人,醉生夢死,穢亂墮落,不知今夕是何夕。”


    鹿朝瞬間恍然大悟,是了,當時她困在妖境的時候,那幾個老妖怪就威脅她,如果不聽話,就把她賣去無憂山,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當時以為是多厲害的地方,原來不過是個六界中的煙花之地。


    而且這麽一說,她也想起小說裏一段劇情,是雲瑤為帝夙殉了魔道之後,一身神骨盡碎,被痛恨她的魔族公主扔到無憂山中,打算讓她在那裏受盡屈辱而死,後來遇到墮落成魔的夜長風,也得以脫險。


    鹿朝不禁看一眼冷豔高貴的雲瑤,難以想象她被扔到那種地方是如何絕望,而書裏的魔尊帝夙,卻根本沒有想過要救她。


    現在夜長風死了,如果這段劇情發生,應該沒人能救雲瑤了。


    這段劇情發生在雲朝死去之後的很多年,如果她能活到那個時候,看在一路同行的份上,幫她躲過去吧。


    畢竟雲瑤的守護神夜長風,是她殺死的。


    “總之,不要靠近這裏。”裴知玉連忙說,“今日還早,我們趕路吧。”


    他一向妥帖,今日一早起來,便和摩纓出門采購了馬匹和馬車,還額外準備好了路上所用的物資食物。


    他們離開客棧時,掌櫃因為摩纓出手大方,好心地提醒他們說:“你們一行人有女子,最好小心一些,晚上不要趕路。”


    “為何?”裴知玉問。


    掌櫃說道:“近來,有不少妖物和魔族偷偷抓捕人界的美貌少女,賣去無憂山,你們中兩位姑娘如此美貌,恐怕早已被盯上了。”


    裴知玉看了一眼馬車裏探頭出來的鹿朝,再看看騎馬在她身旁的黑衣少年,應該不用擔心。


    “多謝掌櫃提醒,我們會小心的。”


    他們離開小鎮之後,鹿朝掀開馬車簾問:“這裏距離無憂山那麽遠,為什麽那些妖物千裏迢迢到這裏來抓人?”


    裴知玉笑著說:“朝朝妹妹,在禹州,有禹州王在,他們不敢如此大膽,隻能舍近求遠了。”


    原來如此,禹州王如此厲害,有他在的禹州連妖物都不敢明目張膽作亂。


    可是小說裏,三年之後,禹州王被雲瑤和主角團殺死,全家滅門,似乎再沒有提到過禹州的情況。


    畢竟那時候,帝夙已經覺醒,重新掀起之戰,六界重新陷入戰火中,妖魔在人間肆虐。


    如果禹州王沒有死,那些妖物會輕易越過那條邊境長城嗎?


    鹿朝看向騎馬而行的雲瑤,這一次,小說劇情被她強行帶偏,雲瑤主角團中最重要的夜長風被她殺了,其餘角色至今沒有上線,就算寧王野心勃勃,這一次也休想動禹州王。


    似乎察覺到她的目光,雲瑤朝她瞥過來一眼,皺了皺眉,說道:“禹州王擁兵自重,早有反叛之心,朝朝妹妹,你到了禹州之後,最好好好勸一勸他,免得將來引火燒身!”


    “胡說,阿公的心思向來隻在禹州,對安陽並沒有興趣。”鹿朝冷冷說,“光是一個禹州就讓他煩心了,他若離開禹州,誰還能抵擋那些妖族?就算入主安陽,禹州卻被妖族攻破,對他有什麽好處?”


    雲瑤一愣,她如此說,似乎有幾分道理,但她轉念一想,雲朝一個凡人,從小不學無術,她能懂什麽?她這麽說,不過是維護她外祖父而已。


    “雲朝,你常年在安陽,多少年沒有見過禹州王了,你怎麽知道他沒有反叛之心?”


    鹿朝一時語塞,確實,她從未見過禹州王,而雲朝,也隻有幼年時被寧王妃領著迴過一次禹州,見過禹州王,這些年,雙方隻有書信往來,她所知的禹州王,都是寧王妃口中那個出身草莽,卻列土封疆的禹州霸主。


    鹿朝所知的,更隻是小說裏作為反派,被主角團剿滅的‘亂臣賊子’。


    她神情有些懊喪,裴知玉見了,於心不忍,便說:“雲瑤姑娘,朝朝妹妹說的不無道理,此時的人界,被妖族,魔族,鬼族虎視眈眈,神族在之戰中已隕落大半,無暇顧及人界,而十五年前失蹤的魔尊更不知何時再會出現,此時三麵環敵,禹州王隻要不傻,絕不會有造反的心思,引起內亂,那不等於自取滅亡嗎?”


    雲瑤對他的解釋,隻是露出幾分嘲諷:“裴公子,朝朝妹妹已經嫁人了,他夫君就在旁邊,用不著你替她出頭!”


    裴知玉道:“雲瑤姑娘,就事論事,你不必拿此事奚落我。”


    “你也不認識禹州王,你怎知他沒有造反的心思?這世上之人,誰不向往至高無上的皇權?他禹州王這麽厲害,就甘心一輩子屈居人下嗎?”


    “那這樣說來,你也不認識禹州王,你怎知他就有造反的心思?”摩纓忽然插話進來,“雲瑤仙子,你這未免有些小人之心吧?”


    “你——!”雲瑤的劍忽然指向他,摩纓嚇了一跳,差點兒從馬背上摔下去,拽著韁繩後退時,撞上了帝夙的馬,被他用問道劍柄抵住後背,才勉強穩住身形。


    “多謝江公子。”摩纓連忙道謝。


    而看見帝夙冷峻的神情,雲瑤也隻好收迴鳳羽劍,一個人策馬往前去了。


    “雲瑤姑娘常年不在人界,對於魏國權力之爭並不了解,她認為禹州王會造反,恐怕是寧王告訴他的。”裴知玉看著她的背影說,“寧王一直忌憚禹州王的勢力,皇上也是如此,禹州王在大魏北方,聲望遠遠高過皇上,偌大的禹州裏,百姓隻知禹州王,卻不知當今天子是誰。試想,超過三分之一國土上的百姓擁護另一個王,皇上和寧王怎麽會睡得著?”


    “可那有什麽辦法?沒有禹州王,妖物大肆入侵,皇上和寧王更睡不著了。”摩纓撇撇嘴。


    鹿朝趴在車窗上,忽然有些同情雲瑤。


    這個女主,除了長了個戀愛腦,為了帝夙要死要活之外,她在書裏,好像完全沒有自己的腦子。


    寧王說,禹州王要造反,她便和主角團殺了禹州王,絲毫不管禹州王死了之後,整個人界的百姓都暴露在妖物的利齒之下。


    這算什麽九天神女?


    有了掌櫃的提醒,他們這一次不打算露宿野外了,盡量在下一個城鎮裏住下,城鎮周圍都有阻擋妖物的昊陽大陣,相對要安全許多。


    可是這一次,明明按照地圖路線行走,他們卻並未在指定地點看到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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