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來的酒雖非上品,卻果然沒有摻水。

    小雲舉杯道:“小弟弟,我敬你一杯。”

    李翎一飲而盡,但手已拿不穩酒杯,酒已濺了出來。

    他一麵咳嗽著,一麵去擦濺在身上的酒,苦笑道:“我從未糟蹋過一滴酒,想不到今日也……”

    他忽又大笑道:“這衣服陪了我這麽久,其實我也該請它喝一杯了。來來來,衣服兄,多承你為我禦寒蔽體,我敬你一杯。”

    小雲剛替他倒了一杯酒,他竟全都倒在自己衣服上。

    掌櫃的和店夥計麵麵相覷,暗道:“原來這人不但有病,還是個瘋子。”

    李翎和小雲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個不停,李翎要用兩隻手緊握著酒杯,才能勉強將一杯酒送進嘴裏。

    小雲忽然一拍桌子,大唿道:“人生每多不平事,但願長醉不複醒……我好恨呀,好恨!”

    李翎皺眉道:“今日你我應該開心才是,說什麽不平事,說什麽不複醒……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小雲狂笑道:“好一個人生得意須盡歡,來,我再敬你一杯。”豪厲的笑聲,震得隔壁一張桌上的酒都濺了出來。

    但笑聲未絕,她又已撲倒在桌上,痛哭失聲。

    在各個時空中遊蕩,活了一千多年,她見過的生老病死實在太多,也親手結束過很多人的性命,卻從不曾像此刻這樣又哭又笑。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李翎將她從蘭若寺幻境中帶出來之後,她就變得不怎麽像以前的自己了,好像……好像更有人類的情感了。

    李翎微笑著輕歎一聲:“小雲,你越來越像個人了。”

    小雲忽又跳起來,大笑道:“說這些幹嘛,來,喝!”

    他們忽哭忽笑,又哭又笑。

    店掌櫃的和夥計又對望了一眼,暗道:“原來兩人都是瘋子。”

    就在這時,忽見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衝了進來,撲倒在櫃台上,嗄聲道:“酒,酒,快拿酒來!”

    看他的神情,就像是若喝不到酒,立刻就要渴死了。

    掌櫃的皺起眉頭,暗道:“又來了一個瘋子。”

    隻見這人穿著件已洗得發白的藍袍,袖子上、胸口上,卻又沾滿了油膩,一雙手的指甲裏也全是泥汙。

    雖然他戴著一頂文土方巾,但頭發如亂草般露在外麵,一張臉又黃又瘦,看來就像是個窮酸秀才。

    夥計皺著眉,為他端來了一壺酒。

    這窮酸秀才也不用酒杯,如長鯨吸水般,對著壺嘴就將一壺酒喝下去大半。

    但他忽又全都噴了出來,跳腳道:“這也能算酒麽?這簡直是醋,而且還是摻了水的醋……”

    那店夥計橫著眼道:“小店裏並非沒有好酒,隻不過……”

    窮酸秀才怒道:“你隻當大爺沒有銀子買酒麽?呔,拿去!”隨手一拋,竟拋出一錠五十兩的官寶。

    大多數店夥計的臉色,一直都是隨著銀子的多少而改變的,這店夥計也不例外,於是好酒很快就來了。

    窮酸秀才還是來不及用酒杯,嘴對嘴地將一壺酒全喝了下去,翻著眼坐在那裏,就像是一口氣忽然喘不過來了,連動都不動。

    別人隻以為他是酒喝得太急,忽然抽了筋,而李翎卻知道,他這隻不過是在那裏品味。

    過了半晌,才見他將這口氣長長透了出來,眼睛也亮了,臉上也有了光采,喃喃道:“酒雖然不好,但在這種地方,也隻好馬虎些了。”

    那店夥計賠著笑,哈著腰,恭聲道:“這壇酒小店已藏了十幾年,一直都舍不得拿出來。”

    窮酸秀才忽然一拍桌子,大聲道:“難怪酒味太淡,原來藏得太久。快找一壇新釀的酒兌下去,不多不少,隻能兌三成,再弄幾碟小菜來下酒。”

    店夥計道:“不知你老要些什麽菜?”

    窮酸秀才道:“我老人家知道,你們這種地方也弄不出什麽好東西來,宰一隻鳳雞,再找些嫩薑來炒鴨腸子,也就對付了,但薑一定要嫩,鳳雞的毛要去得幹淨。”

    這人雖然又窮又酸,但吃喝起來一點也不含糊。

    李翎越看越覺得此人有趣,忍不住舉起酒杯,朗聲道:“這位先生也是好酒之人,兄弟敬你一杯。”

    窮酸秀才望了過來,目光凝注在李翎的臉上,不禁輕咦一聲,喃喃道:“怎麽可能?”

    小雲心裏一動,剛要開口。

    就在此時,一陣急驟的馬蹄聲響,突然停在門外。

    隻見那窮酸秀才的臉色,竟也有些變了。他站起來就想走,但望了望桌上的酒,又坐了下去,還是不舍得走。

    他連喝了三杯,挾了塊鴨腸,慢慢咀嚼,悠然道:“醉鄉路常至,他處不堪行……”

    隻聽一人大吼道:“好個酒鬼,你還想到哪裏去!”

    另一人道:“我早就知道,隻有在酒鋪裏,才找得到他。”

    喝聲中,六個人一齊衝了進來,將窮酸秀才圍住。這幾人勁裝疾服,佩刀掛劍,看來身手都不太弱。

    一人瘦削頎長,手裏提著馬鞭,指著窮酸的鼻子道:“得人錢財,與人消災,你拿了咱們的診金,不替咱們治病,卻逃出來喝酒了,這算什麽意思!”

    窮酸咧嘴一笑:“這意思各位難道還不懂麽?隻不過是酒癮大發而已。梅二先生酒癮發作時,就算天塌下來,也得先喝了酒再說,哪有心情為別人治病。”

    一個麻麵大漢道:“趙老大,你聽見沒有,我早就知道這酒鬼不是個東西,隻要銀子到手,立刻就六親不認了。”

    頎長大漢怒道:“這酒鬼的毛病誰不知道,但老四的病隻有他才能治,病急亂投醫,你難道還有什麽別的法子?”

    李翎原本以為這些人是來尋仇的,聽了他們的話,才知道這位梅二先生原來是個江湖郎中,光拿銀子不治病的。

    這些人來勢洶洶,大嚷大叫,梅二先生卻還是穩如泰山,坐在那裏左一杯,右一杯地喝了起來。

    趙老大掌中馬鞭一揚,“刷”地將他麵前的酒壺卷飛了出去,厲聲道:“廢話少說!現在咱們既已找著了你,你就乖乖地跟咱們迴去治病吧。隻要能將老四的病治好,包你有酒喝。”

    那位梅二先生望著被摔得粉碎的酒壺,長長歎了口氣,緩緩道:“你們既然知道梅二先生的脾氣,就該知道梅二先生生平有三不治。”

    趙老大道:“哪三不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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