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開琴蓋,隨手彈起了《d小調奏鳴曲》中的一段旋律,優美的琴聲響了起來,是斯卡拉蒂作的曲子,還有首《e大調奏鳴曲》,《g大調奏鳴曲》,也是斯卡拉蒂寫的。這是我彈的最得心應手的一首曲子了!每天我都要彈一遍,不用看譜,甚至閉上眼睛,也能很清楚地彈出中間的一些旋律。

    我輕輕放下琴蓋,歎了口氣。究竟,該不該答應呢?又是什麽,讓我猶豫?

    是啊。我究竟,為了什麽猶豫?難道,真是因為他不把我當作朋友而生氣嗎?怎麽會?!我為這個想法而嚇了一大跳,不僅皺皺眉,我,怎麽可能?我深唿一口氣,不能讓媽媽看到我的異常,不能!

    天空中的彩霞正在慢慢退去,夜色正一點點地湧上天空……

    藍羽熙站在窗前,忽然想起那個紮著馬尾的女孩子,看見自己會緊張卻強裝鎮定的女孩子,好像才遇見幾次,但總會有意無意地想起她。李心艾。他的嘴角不知不覺地浮現出一絲微笑。

    其實,在人才輩出的嘉桐,要找選手又有何難?隻是,隻是,他似乎總是非常希望李心艾能參加。是他的私心嗎?自己怎麽會這樣?他苦笑著搖搖頭,算了,如果她實在不希望參加的話,就不要勉強她好了。

    在學校,她是生氣嗎?生氣我沒把她“當朋友”嗎?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不是這樣的,隻是……

    “怎麽樣?考慮好了嗎?”清晨的陽光映照在樟樹的葉子上,藍羽熙站在樹下,微笑著問麵前的女孩子,就好像童話中的王子一般俊美。

    “我……”

    “如果實在不想參加的話,我不會勉強你的,反正隻是一個小小的比賽而已。”他的語氣聽上去似乎很不在乎,隻是又有點不大對勁。真的隻是“一個小小的比賽而已”嗎?他和她的心裏同時浮出這句話。

    為什麽,自己會有點失落?

    他在心裏再次苦笑一聲,她,已經決定了嗎?這,好像不是自己想要的決定呢。

    為什麽,自己會有點愧疚?

    我低頭不語。參加比賽對我來說,真的有那麽難嗎?不,李心艾,你不會怕任何困難的!

    我深吸一口氣,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誰說我不答應的?我的話還沒說完呢!我要說的是,我願意參加!!”

    “不許反悔喔!”他的臉上再次浮現出好看的微笑,令我不僅聯想到“微笑王子”——不二周助。恍惚間,我聽見自己的心“砰砰”亂跳的聲音。

    “不過,你要答應請我吃飯!”我昂起頭,帶著勝利的微笑看著他,他帥氣的臉先是一楞,既而爽快地答應下來。

    “我們拉勾!”我伸出小拇指,他看著我,好半天沒說話,怎麽了,有什麽好奇怪的嗎?我隻覺得自己在他的注視下,心跳得更厲害了……真是的!知道自己長得帥就不要看我好不好,我會不好意思的……

    我有些泄氣,是覺得我幼稚了嗎?我剛想放下手,他卻伸出修長的小拇指,我微笑著,差一點點,就能碰到他的指尖了!我的心裏,好想裝了一百隻青蛙,不停地蹦來蹦去!

    他的手指,是冰的……

    她的手指,是暖的……

    當他與她的手指勾在一起時,他感到自己的心忽然淩亂的跳了幾下。這是種,什麽奇妙的感覺?

    陽光灑在兩人的身上,好美……

    “我還要上課,先走一步!”我感到臉火辣辣的,連忙抽開手指,藍羽熙的臉也變得緋紅。

    一直到教室,我都能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是那麽清晰。

    次日。依舊是絢爛的陽光。

    “李心艾!”一個好聽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我轉過頭,看見藍羽熙微笑著走到我的身邊。心裏,居然有種很高興,很喜悅,說不清的感覺。

    “什麽事?”

    “準備的怎麽樣了?”

    “還行。”

    “加油哦!”他拍拍我的肩膀。

    “走!”他對我喊了聲。

    “去哪兒?”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請你吃飯呀!”

    唿唿~~對了,他要請我吃飯呢!

    “說吧!想吃什麽?”

    “我……”

    “怎麽老是這麽沒主見?很不好喔!”聽到他這句話,我邊氣鼓鼓地大聲反駁道:“才不呢!才不呢!去吃餛飩吧!”

    “餛飩?”他笑笑,“行!”

    我帶著他來到學校前的一家餛飩店,點了兩碗餛飩。

    “吃餛飩,能吃得飽嗎?”

    “你呢?”

    “我是男孩子,畢竟和你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當然吃得飽啦!”其實,我是怕吃別的東西會吃得太飽,迴家吃不下別的東西,媽媽會問東問西的。還有一點,我得吃得快快的!別讓管家等急了!想著想著,我不僅有些泄氣,哎~這頓飯,吃得太沒情調了呀!多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他一起浪漫地吃頓晚飯。我悶悶地吃完餛飩,急急地說了聲“謝謝”,便走了。

    他一定會覺得我的表現有點另他失望吧!我也是無可奈何呀!藍羽熙,你千萬別生我的氣~!

    隨著比賽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我的所有課餘時間都用在練琴上。偶爾,在學校裏,藍羽熙也會來看看我的練習。隻是,我還是會忍不住想,我和他,應該是朋友了吧。但是為什麽又會有點失落?李心艾,你真是個貪心的女人!可是在不知不覺中,我竟學會莫名其妙地傷感,看見藍羽熙會高興,甚至會在心裏偷偷計算與他相遇的次數。我會不會喜歡他了呢?想到這裏,心底又滑過異樣的感覺。

    我的愛情,就算開花了,也不會結果,何況,可能還是單相思呢!單、相、思,我麵對這三個字,終於啞然失笑。

    比賽的那天,終於來到了。我穿著白色的長裙,化了淡淡的妝,走到鋼琴旁,安靜地坐下,彈琴。我的小腿居然有些抖。熟悉的旋律已經響了起來,我的腦海,閃過的全都是藍羽熙的影子……

    ……

    “心艾!要比賽了吧!記得要加油。”

    “恩!”我用力點點頭。不管這是對朋友還是對同學的鼓勵,我統統都收下!因為我發現,我對藍羽熙的喜歡,似乎每天都在加深,他不知道。我是多想拿到冠軍。

    “我相信你。”他的臉上,好看的微笑似乎有種魔力。我想,這一刻,他的微笑一定是屬於我的吧。那就夠了!

    ……

    安靜的大廳。台上坐滿了觀眾。我的手指在黑白鍵上跳著舞,我的腦海裏是藍羽熙的影子,耳旁,是清脆的琴聲,隻是忽然感到很茫然,仿佛丟失了什麽東西……究竟,是什麽……我用力閉上眼,熟悉的琴聲卻未停止。

    我一定要冠軍!當感到鏡頭似乎對向我時,我連忙睜開眼,清醒吧!李心艾!這裏可是直播比賽的現場,加油!冠軍是屬於你的!

    沒有出什麽意外,我順利地彈完了。沒有彈錯,中間也沒有不連貫。我鞠了躬,走下台,來到觀眾席看其他選手的表演。應該說,我發揮得不錯了。隻是,我總感覺似乎少了些什麽東西,並沒有一種心安的感覺。

    藍羽熙一直站在門外,靜靜地看完心艾的表演,然後,離開。

    藍羽熙,應該不會來吧?今天學校有課啊!

    心艾不知道。藍羽熙,第一次翹課了。

    “下麵請欣賞二胡表演《二泉映月》!”台上響起了掌聲,我也連忙盯著台上的選手。

    幾乎是旋律一響起,我的心就像是被一把大捶猛地砸下!我突然很緊張。他彈的太好了。我聽著聽著,終於絕望。我知道自己犯了一個多麽嚴重的錯誤!甚至,這對於我來說,是致命的!不可能!我拚命地安慰自己,但我也知道,自己心中的感覺是不會錯的。不會。

    我丟失了感情。音樂的感情色彩。我的旋律是空洞的,沒有一點感情色彩的。這樣的音樂,是不能打動人的。我深知這一點。彈鋼琴時,一定帶著感情去彈,不同的曲子的感情色彩是不同的,有的是輕快喜悅的,有的悲憤的。感情,是音樂的靈魂哪!我閉上雙眼。究竟為什麽會這樣呢?我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迴到家後,我打開琴蓋,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彈《d小調奏鳴曲》。我努力地集中精神,想投入旋律中的感情。我有點心慌。因為即使我彈對了,也隻是彈出了一個模式,沒有感情的音樂,怎麽可以打動人,怎麽可以讓音樂變得有生命呢?

    但是,我發現自己不管怎麽努力,還是總是會若有似無地想起藍羽熙,然後就會慢慢地呆掉,一直想一直想,想著他微笑的樣子,驚訝的樣子,開心的樣子,沉默的樣子……即使在愛情這場戲中,隻有我一個人,他從來都隻是個過客,我想我也忘不了了。這該是,多麽可笑!因為喜歡上一個人,所以我引以為豪的特長就要這樣消失嗎?

    現在我彈鋼琴,竟已彈不出感情來。這樣,又有什麽意義呢?

    如果真的換來了愛情,是值得的。隻是,可能嗎?我是不是什麽都得不到呢?很可怕,很可怕的一件事……

    “你這是在彈鋼琴嗎?”媽媽冷冰冰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我停下來。媽媽,也察覺到了嗎?

    “你讓開。”我禮貌性地從位子上離開。媽媽坐下來,她,她這是要彈琴嗎?我搖搖頭,怎麽會?媽媽,她怎麽會?!

    不等我多想,一段流暢的旋律已經響了起來,我不由地陶醉了。這種感覺,好久都沒出現過了。

    可是!媽媽,她會彈琴?她為什麽這麽多年,從未見她彈過?她彈得這麽好!這麽多年了,再次彈起來,依舊可以用“完美”二字形容!

    “你再來試試吧!”我深吸一口氣,再次彈起來。在媽媽的注視下,我放鬆了很多,可是,不行!我緊緊閉上雙眼……那個身影再次浮現!我很努力地想要忘掉不去想他,可是,好難……

    “睜開你的眼睛!”媽媽嚴厲的聲音在耳邊穿過!我猛地睜開眼,旋律,一下子停住。還是不行嗎……

    “如果不能將自己調整到一個最佳狀態,就不要去彈。”我低歎,合上琴蓋。終究還是不能逃過愛情這場劫。

    “媽,對不起。”我的聲音很細很細,但每個字卻又是那麽清晰。心裏有塊地方慢慢變的柔軟起來。

    媽媽背對著我。我第一次覺得,媽媽身上其實有種很高貴的氣質。

    “如果不能改變,就學會接受吧!”媽媽平靜地說完這句話,然後和平時一樣走了。我,卻將這句話,聽得好清楚。她是在說我的命吧!注定要繼承媽媽事業,成為成功女人的命吧!要我,接受嗎?也許,我將來的婚姻,也會被安排,我這一輩子,都不能選擇自己的所愛。

    該,認命嗎?

    比賽的結果還是出來了。我的名字被排到了第二。和冠軍的名字好近。好近。終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

    我看看遠處和小真在一起的尹梓星,同是富家名門子弟,他,真的要比我幸福許多。

    “很不錯喔!”藍羽熙笑著祝賀我。我朝他同樣燦爛地微笑著。隻是有些話,他可能永遠也不知道了。那是我藏在心裏想要說的表白。

    我常常在心裏幻想,我在他的心目中,究竟是個什麽樣的角色呢?

    果果和小真似乎察覺到我情緒的不對勁,嚷著要給我辦“慶功宴”。

    “咱家心艾可是最棒的!”至少我還有友情陪伴呢!想著想著,我的嘴角也上揚起來。

    ……

    “小真,你……藍羽熙……”

    “你是說藍羽熙嗎?我已經見過他啦!”

    我詫異地抬起頭望著小真。

    “你放心啦!我隻是很大方地和他打招唿,然後就和他聊天啊!我問他,終於記得我了?他就很不好意思地笑。”我的頭埋得低低的。

    “他說,是因為一個女孩子總是來提醒他哦!其實我們,就像是很久以前的朋友,就是這種關係。”

    “為什麽要和我說這些呢?”

    “嗬嗬:)如果喜歡一個人,就要抓住機會啊!”小真沒有迴答我的問題,而是調皮地眨眨眼,“告訴你,藍羽熙總是會提起你哦,而且,眼睛裏總是會放著光耶!”說完,就“嘻嘻”跑走了。

    我掩飾住心裏的喜悅,真的,有嗎?說到我,他的眼睛裏真的會放光嗎?會不會太誇張啦?可是,我的感覺很清楚地告訴我,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我都很高興,很高興。

    抬起頭,大步走,幸福在招手

    總有一天,我的愛情不光會開花,還會結果

    藍羽熙。我默默地念著他的名字。我,可以追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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