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千幻緩緩道:“經過這段時間的反思,我終於明白自己和許七安的差別在哪裏。”


    “差在哪裏呢?”


    鍾璃像個合格的捧哏。


    楊千幻沒有迴答,而是反問:“鍾師妹可還記得許七安是從何時開始,受百姓愛戴的?”


    鍾璃歪著頭,發絲垂落,露出一雙明亮的眸子,聲音輕軟:“京察時連破大案?”


    那會兒鍾璃作為一個小可憐被“鎮壓”在樓底,還不認識許七安,後來慢慢的才了解許七安的過去。


    “並不是,京察時他雖出盡風頭,但名聲隻在官場流傳,市井百姓略有耳聞,但遠談不上愛戴。”


    楊千幻聲音低沉,娓娓道來:


    “真正讓京城百姓記住他的,是佛門鬥法和雲州之行,後來菜市口刀斬國公,名聲達到巔峰。但這些也好,後續玉陽關的傳說,以及弑君的壯舉也罷。其實性質都是一樣的。”


    頓了頓,他以一種揭開迷霧背後真相的語氣,說道:


    “因為他在不停的給自己樹立“為國為民”的形象,百姓自然就愛戴他,他殺元景,是斬昏君。我要是殺永興,我就是奸賊。”


    鍾璃聽了甚是感動,楊師兄總算看明白了。。


    楊千幻繼續道:“因此,我要開始為百姓謀福祉,讓全京城的百姓對我感恩戴德。”


    “那楊師兄打算怎麽做呢?”鍾璃柔聲道。


    “我打算在京城開幾家鋪子,無償的幫助京城百姓。久而久之,我便能超越許七安,成為京城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楊千幻說的擲地有聲。


    “楊師兄真厲害,想出這麽好的辦法。”鍾璃替他高興。


    得到鍾師妹的認同和讚揚,楊千幻躊躇滿誌的走了。


    ..........


    寒風唿嘯,荒草起伏。


    遠處天邊凝固著一團團厚重的烏雲,隨著狂風疾速卷來,一行人走在荒山小道,馬背上的慕南梔裹緊了狐裘大氅。


    她皺了皺眉,扭頭朝許七安說:“我有點冷。”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剛入冬不久,屋簷已經掛霜了。


    許七安點點頭,手掌貼在小母馬腹部,氣機綿綿輸入。他如今已能煉精化氣,化出不少氣機,相當於八品練氣境。


    小母馬感受到來自主人的熱量,歡快的嘶鳴一聲,扭過頭來,蹭了蹭許七安的臉。


    “姓徐的!”


    慕南梔氣的咬牙切齒,難道她還不如一匹馬?


    “對你來說,挨凍也是一個不錯的體驗啊。走江湖太悠哉,便沒了趣味。”


    話雖這麽說,許七安還是握住她的小手,渡送氣機。


    李靈素把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裏,心說,夫人不夠漂亮,因此徐謙這個糟老頭子才這麽嫌棄。


    想起自己的一群紅顏知己,個個都是出挑的美人,聖子難免有些優越感,同時猜測徐謙是不好美色,還是不擅長和女子打交道?


    否則,以他的身份修為,什麽樣的美人得不到?


    “不過徐夫人盡管姿色平庸,卻極為耐看,越相處,越覺得她和普通女子不同。這大概就是徐謙娶她的原因吧........”


    李靈素暗想。


    氣機流轉幾周天後,慕南梔渾身暖洋洋的,甚至還泛起慵懶的睡意,她強迫自己打起精神,把小狐狸放在馬背上,然後從行囊裏取出《大奉地理誌》,翻看了幾下,臉色頓時微變。


    她悄悄咽了咽口水,低聲道:“書上說,湘州兩大特色:水鬼和趕屍。”


    他們所在地界,正是漳州下轄的湘州。


    小白狐一聽,害怕的縮起腦袋,和慕南梔一樣,沒出息的結巴道:


    “什,什麽?很多水鬼呀.......”


    許七安沒好氣道:“你一頭妖,怕水鬼?”


    小白狐慫了半邊,小聲道:“我,我怕鬼噠。”


    李靈素說道:“湘州水係眾多,河網星羅棋布,縱橫交錯,每年溺死之人無數,水鬼多也正常。至於趕屍,倒是說來話長。”


    見兩人一狐看過來,李靈素解說道:


    “相傳大概在一百八十年前,湘西突然出現一位奇人,馭屍手段登峰造極,以十三具鐵屍打遍湘州無敵手。於湘州開宗立派。


    “傳承至今,湘州的許多江湖勢力多少都有幾手馭屍手段。其中勢力最大的是柴家,柴家主營的就是趕屍活計,把客死異鄉的死者送迴老家。


    “但凡是柴家接手的屍體,就不會腐爛發臭。”


    許七安牽著小母馬,問道:“這是巫神教馭屍手段,還是屍蠱部的手段?”


    李靈素笑道:


    “屍蠱部的手段。那位奇人出身湘州,年少時,全家遭仇人殺害,他不知為何沒死,被仇人賣到南疆為奴,在蠱族學了一手不俗的馭屍手段。


    “自覺修為大成後,逃出南疆,迴湘州報仇,並開宗立派,此人叫柴思明,就是柴家的先祖。不過他的馭屍手段有缺陷,隻能修到五品境界。


    “後來柴家發展武道,族人通常是武蠱雙修。當代柴家的家主隻是五品,不過柴家曆史上出過好幾任四品家主。”


    許七安詫異道:“你以前來湘州遊曆過?”


    “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這些事?”


    “因為我的一位紅顏知己恰好是柴家人。”李靈素露出人生贏家的笑容。


    淦!一不留神又給了你裝逼的機會.........許七安心裏吐槽,他點點頭,語氣平靜:


    “明日就能抵達湘州城,正好去拜訪一下柴家。”


    李靈素臉色微變,悄悄捂住了腰子。


    風越來越大了,烏雲壓頂,眼見大雨就要瓢潑而下,一行人加快速度,走了半刻鍾,坐在馬背上的慕南梔,指著遠處,喜滋滋道:


    “那裏有座破廟。”


    小白狐喜滋滋的附和:“有座破廟呢。”


    破廟就在路邊,走的近了,發現是座山神廟,麵積頗大,想來當年也有過風光的時候。


    廟門朽爛,半敞開著,仿佛一推就倒。


    許七安攙扶慕南梔下馬,三人一馬進了廟,跨過門檻,院中落滿枯枝敗葉,散發淡淡的腐味。


    廟內供奉的山神雕像傾倒,布滿裂縫,纏繞著蛛絲,許七安大致掃了一眼,目測此廟荒廢至少十年。


    廟中有幾處碳灰,似是以前在此處歇息的人升完篝火後留下。


    “啊!”


    慕南梔突然低唿一聲,指著南邊牆角,結結巴巴道:“棺,棺材........”


    靠南的牆邊,擺著一具烏木棺材,色澤暗淡,似乎有些年頭了。


    荒廢的破廟,陳舊的棺材,再加上臨近黃昏,烏雲蓋頂,狂風唿嘯,怪滲人的。


    慕南梔膽子小,頓時怕的不行。


    明明自己是狐妖的白姬,似乎也被影響了,主動爬到慕南梔懷裏,兩個雌性生物抱團取暖。


    許七安瞧了一眼棺材,便收迴目光,看向李靈素:“到外麵撿些柴火,今晚在廟裏將就一下。”


    李靈素出去才一會兒,雨就下了起來,淒風苦雨的。


    許七安從儲物的錦囊裏取出兩件袍子墊在地上,讓慕南梔可以坐著,等了片刻,李靈素抱著一大捆柴火返迴。


    分量十足。


    廟裏很快燃起篝火,驅走寒意,許七安架起鍋,煮了一鍋肉羹。


    不多時,濃鬱的肉香飄散,慕南梔也就不害怕了,捧著瓷碗,享用羹湯。


    小白狐也有一碗,快樂的舔舐。


    這時,許七安耳廓一動,聽見了急促的腳步聲。


    廟門口,兩道人影匆匆跑進來,兩男一女,其中一位男子穿儒衫戴儒冠,背著書箱,似乎是個讀書人。


    另一個男子腰胯長刀,穿著黑色勁裝,看打扮則是習武之人。


    至於女子,麵容姣好,穿著利落的短打,長發像男人那樣高高地束起來,不過肩背與脖頸沒了點綴,反而越發顯得纖細單薄。


    “好香啊!”


    腰胯長刀的年輕男子,進了廟,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鐵鍋。


    讀書人拱手作揖,道:“兩位兄台,山道難尋,偶遇寒雨,不知能否行個方便。”


    李靈素笑眯眯道:“自便就是。”


    兩男一女當即走到一邊,在距離棺材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


    因為冒雨趕路的緣故,身上濕漉漉的,黑色勁裝男子摘下佩刀,看向角落裏的陳舊棺材,納悶道:


    “廟裏居然有棺材,正好,把它劈了當柴燒吧。”


    年輕書生臉色微變,“使不得,王兄,這不吉利,死者為大,莫要驚擾了人家。”


    慕南梔聽了,小手一抖,叫道:“就是,你好端端的砍什麽棺材,作死呀。”


    天已經完全黑了,雨點劈裏啪啦的落下,荒山破廟裏,篝火被卷入廟中的寒風吹的搖曳不止,人影在牆壁上扭曲出畸形的輪廓。


    黑色勁裝的年輕男子眉頭一皺,道:“與你何幹!”


    他轉而朝同伴嘀咕道:“棺材裏有沒有死人還不一定呢。”


    這時,那位容貌秀麗的女子說道:


    “不管有沒有死人,都不吉利。王兄,我等習武之人,氣血旺盛,不懼寒冷。隻是呂兄你.........”


    讀書人連忙擺手:“不礙事不礙事。”


    女子搖搖頭,起身走到許七安等人麵前,抱拳道:“兩位兄台,能否讓我們一起過來烤烤火?”


    “坐吧!”


    許七安在慕南梔的斜眼注視下,保持著高冷姿態,沒讓自己露出暖男笑容。


    於是三人就在篝火邊坐了下來,許七安注意到他們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鐵鍋,盯著裏麵的肉羹湯。


    “不介意的話,就用我們喝過的碗吧。”


    許七安沒當著他們的麵,暴露自己有儲物法器的事。


    “多謝多謝。”


    讀書人大喜,連連作揖。


    脾氣不太好的黑色勁裝男子,聞言,臉色也轉柔了幾分。


    秀美女子喝了一大口肉湯,用袖子擦了擦嘴唇,說道:“小女子馮秀,是梅花劍派的弟子。”


    她看向黑色勁裝男子,介紹道:“他叫王俊,鬆雲宗弟子,我們兩家師門世代交好。這位呂兄是我們在山中偶遇的朋友。”


    讀書人接過話題,道:“在下呂韋,青山郡人士,新君登基,明年將開恩科,因此打算負笈遊學,走到京城去。”


    太子登基了........許七安一愣。


    於大奉而言,這是好事。


    元景修道的唯一好處就是子嗣不多,否則皇子奪嫡,隻會把局勢鬧的更亂更糟。


    李靈素搭茬道:“兩位是結伴遊曆江湖?”


    馮秀目光在他臉上停留片刻,柔聲道:“我們是響應柴家姑姑號召,前來湘州,參加屠魔大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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