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股氣勢讓徐鳳年心安,卻令王重樓和洪洗象心下大震。


    哪怕以王重樓那天象境的修為,也不敢說自己能穩穩接下鄭吒一刀,他連忙正色道:“世子的家事,貧道怎敢阻攔?”


    “貧道隻是想勸世子想清楚些,小王爺若是迴了北涼,等著他的會是什麽?”


    徐鳳年淡然道:“我守著他,不會讓他被人利用。”


    王重樓道:“你能寸步不離,守他一輩子嗎?”


    徐鳳年反問道:“為何不能?”


    王重樓道:“世子難不成,要用鐵鏈鎖住小王爺?”


    徐鳳年默然無言,王重樓歎了口氣,搖頭道:“我知道世子與小王爺兄弟情深,你們之間自不會有什麽鬩牆之禍。”


    “可是世子想過沒有?如果支持小王爺的人對世子動手呢?”


    一旁的鄭吒淡然道:“我替世子接著,我相信我能接得住。”


    這話聽著提氣,連徐鳳年都不知不覺微微昂起了首。


    王重樓看向鄭吒,肅然道:“那支持世子的人對小王爺動手呢?”


    鄭吒沉默以對,這個問題他無法迴答。


    徐鳳年卻是厲聲喝道:“誰敢?”


    王重樓搖搖頭,苦口婆心的道:“權力之爭什麽事做不出來?很多時候上位者也會身不由己。”


    “世子就這麽帶小王爺迴去,是把小王爺架到火上烤,往絕路上推。”


    徐鳳年無言以對,王重樓的話其實句句在理,權力之爭根本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


    即便他們兄弟情深,可手底下的人卻絕不會手軟,難道他還能把動手的人,給斬盡殺絕嗎?


    若真的這樣做,北涼唯一的結果,就是土崩瓦解。


    鄭吒將推出鞘的北涼刀,重新按迴了鞘中,場中凝滯的氣壓瞬間恢複正常。


    第四百四十章 龍虎山的道士能砍嗎


    “世子還是想清楚再做決定吧,我帶小王爺逛逛武當,世子放心,在你做出決定前,貧道什麽都不會做。”


    王重樓拉著徐龍象離開小院,留下洪洗象一個人不尷不尬的站在那。


    迎著徐鳳年不善的目光,洪洗象訕笑道:“要……要不咱們,進屋坐坐?”


    徐鳳年翻了個白眼,迴身往屋裏行去,鄭吒衝洪洗象笑笑,對著屋子伸了伸手。


    洪洗象連忙微微欠身,同樣伸了伸手,示意鄭吒先請。


    到屋裏圍著矮幾坐下,洪洗象殷勤的給徐鳳年和鄭吒倒上茶水,表現得頗有幾分卑微。


    “我大概都聽明白了,是有人想借小王爺之名,從世子手中奪取北涼大權?”


    此時徐鳳年情緒已經平複下來,聽著洪洗象小心翼翼的話語,一邊喝茶一邊淡然道:“其實我沒打算要。”


    洪洗象見徐鳳年肯跟他心平氣和的說話,心裏也不由暗自鬆了口氣,順著他的話道:“那就讓給他唄。”


    徐鳳年道:“黃蠻兒本心通明,不諳世事,我要是把大權讓給他,那些支持他上位的人,總有一天會奪他性命。”


    洪洗象撓撓臉頰,道:“那這個結果,其實跟王爺說的一樣,隻有兩個選擇。”


    “要麽讓小王爺不要再迴北涼,要麽就殺盡軍中那些野心狂徒。”


    徐鳳年臉色有些陰沉,鄭吒瞥了洪洗象一眼,主動開口道:“世子就是因為兩個都不想選,才會陷入如今這般兩難的境地。”


    洪洗象緩緩點了點頭,又問道:“可是想借小王爺身份攪亂局麵的人,到底是誰呢?”


    徐鳳年搖頭道:“藏得太深,連徐驍都沒找到。”


    洪洗象語氣輕鬆的道:“那不就簡單了,小王爺現在迴不了北涼,那就讓他暫時待在武當唄。”


    “世子若是想念,隨時可以來看他,畢竟武當離陵州也不算遠。”


    徐鳳年抬起眼皮,瞥向洪洗象,語帶輕蔑的道:“問題就出在這,你們武當……守得住他嗎?”


    洪洗象頗有些不服氣的道:“我們這麽大一個門派,守不住一個人?”


    徐鳳年凝視著他道:“你要想明白一個道理,那些支持黃蠻兒上位的,未必是北涼軍。”


    洪洗象大惑不解的問道:“那會是什麽人?”


    徐鳳年反問道:“最希望北涼分崩離析的……是誰?”


    洪洗象心下劇震,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口中吐出四個字:“離陽皇室。”


    徐鳳年道:“在皇室眼中,黃蠻兒就是打破平衡的利器,武當不過是個江湖門派,擋得住皇權嗎?”


    洪洗象不以為然的道:“這應該不至於吧,皇室還能趕到武當來搶人不成?”


    他這無心的一句話,卻是讓徐鳳年渾身一震,驟然瞪大眼睛看向鄭吒。


    鄭吒此時也表現出神色一凝的模樣,他皺著眉頭輕撫著腰間刀鞘,口中問道:“如果皇室真的來搶人,我可以砍嗎?”


    聽著鄭吒的話,洪洗象感覺自己太陽穴都在不受控製的跳動。


    他默默給自己倒了杯茶,盡量偏過頭去,一副這事兒我不摻和的架勢。


    徐鳳年慎重的道:“那得看來的是什麽人,有些人能砍,有些人砍不得。”


    鄭吒若無其事的道:“那就到時候再看吧,在我眼中這世上砍不得的人不多。”


    “反正這兒是武當山,出了什麽事兒,我就說是武當掌教讓幹的。”


    徐鳳年嘴一咧,讚同的道:“這靠譜。”


    “噗……咳咳咳……”


    聽到兩人的對話,洪洗象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劇烈的咳嗽幾聲後,他略有幾分氣急敗壞的道:“你們不能這麽坑武當。”


    ……


    日暮西沉,徐鳳年和鄭吒到武當兩個時辰後,一架馬車自北而來,停在了山腳。


    車夫跳下禦位,掀開簾子恭敬的道:“鄭夫人,薑泥姑娘,到地方了,馬車上不去,得勞二位自行上山。”


    蘿麗率先從車廂裏鑽出來跳下馬車,隨後薑泥費力的將一個大包袱拖出來。


    “有勞大哥,天快黑了,迴去的路上當心些。”蘿麗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和聲細語的對車夫道。


    車夫感激的道:“多謝夫人關心,小的理會得。”


    蘿麗的性格讓她在北涼王府人緣極佳,在丫鬟仆役們眼中,她平易近人,毫無架子,就像個鄰家小姐姐。


    在徐驍和管家護衛們眼中,她乖巧可人,七竅玲瓏。


    北涼王府從上到下,都十分喜歡她,徐驍更是讓她稱唿自己為伯父,不準她叫王爺。


    薑泥算是北涼王府的丫鬟中,最為特殊的一個。


    她就像一個仙人掌般,將自己周身布滿尖刺,不跟任何人親近,隻活在自己的世界中。


    在梧桐苑除了徐鳳年,沒有任何人將她放在眼裏,她同樣也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


    直到魚幼薇到來,她才算是有了個可以說話的人。


    可蘿麗是個例外,她住進梧桐苑沒多久,就跟薑泥處成了好姐妹。


    固然有蘿麗足夠了解薑泥,能夠有的放矢,觸碰到她內心深處的原因。


    但更多的,還是蘿麗本身心靈純淨,待人真誠。


    等薑泥把大包袱拖出車廂,蘿麗立刻走上前準備接過包袱,“我來吧,你拿那些小包袱。”


    薑泥一把將大包袱提起背到背上,口中笑道:“不用,我幹這些都已經習慣了,你細胳膊細腿的,一看就手無縛雞之力,還是我來吧。”


    蘿麗聞言頗有些哭笑不得,當下也不多言,手捏劍指對著薑泥背上的大包袱一指,隨後朝上一抬。


    薑泥隻覺背上一輕,大包袱脫手而出,竟是飛了起來。


    在薑泥和車夫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大包袱從薑泥頭頂飛過,輕飄飄的落入蘿麗手中。


    蘿麗單手提著那個大包袱,輕若無物的往肩上一甩,隨後對薑泥眨眨左眼,道:“走吧。”


    薑泥大張著口,指著蘿麗口中發出意義不明的聲音,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那車夫滿臉崇拜的道:“原來夫人也是絕世高手,小的以前還真是有眼無珠啊!”


    薑泥終於迴過神來,聽到車夫的話,神情興奮的道:“有眼無珠的又豈止你一個?整個王府的人全都是有眼無珠,竟然會以為阿麗隻是個普通人。”


    蘿麗抿嘴笑道:“作為大豬頭的師妹和妻子,我又怎麽可能真的手無縛雞之力呢?隻不過在他身邊,輪不到我動手而已。”


    “好了啦,天就要黑了,我們趕快上山吧。”


    “哦哦,這就走。”薑泥將剩下的幾個小包袱提上,跟蘿麗一起上山而去。


    兩人都沒注意到,她們身後的車夫眼中閃過一抹精芒,動作敏捷的跳上馬車,調轉馬頭往陵州城奔去。


    ……


    山上小院,剛剛吃過晚飯的徐鳳年和鄭吒,正在院子裏散步消食。


    望著東邊的天空,徐鳳年有些出神的道:“也不知道老黃怎麽樣了,到沒到武帝城,打沒打贏架。”


    鄭吒道:“王仙芝實乃不世出的武道奇才,但老黃經過這三年遊曆的沉澱,修為已是大進。”


    徐鳳年腳步一頓,扭頭看向鄭吒,目光希冀的道:“你的意思是,老黃有機會贏王仙芝?”


    鄭吒臉上浮起幾分擔憂之色,緩緩道:“徹底勝出不容易,但占據上風希望很大。”


    “隻是我有些擔心,老黃畢竟年紀大了,又尚未到達脫胎換骨的陸地神仙之境,氣血終究不是很足。”


    徐鳳年皺眉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鄭吒沉聲道:“我是說……不會輸,但未必不會死。”


    徐鳳年雙拳陡然握緊,沉默兩息後,忽然展顏一笑,道:“不會的,我的看法恰恰相反,他那麽怕死,也許會輸,但一定不會死。”


    “他答應過我,一打完架就迴來給我烤地瓜吃,他不會失信於我,他從來沒有失信於我過。”


    鄭吒默然,這個話題他沒必要跟徐鳳年爭論,以前的老黃也許怕死,但如今的老黃不會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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