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向我證明,證明我的眼光沒有出錯,證明你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更有資格得到這冠冕與王權。”


    “證明你能夠勝任好魔王的職責,千萬年如一日的替我鎮守和看管黑塔,讓這一片荒蕪墳場成為人間富貴天,讓整片大陸的所有人都趨之若鶩。”


    薑綺迴憶著自己見到過的暴風監獄。


    那看上去與這陰森、可怖、荒蕪的墳場和黑塔都相差甚遠,甚至完全可以說是兩個世界。暴風監獄佇立於平原之上,有如地標,有如從地麵搗向天空的長針。


    你可以沒有在暴風監獄當中進行過登塔挑戰,但是隻要你生存在阿卡迪亞的大陸上,隻要你並非一直都留在自己生活的區域、而是曾經去往過別的魔王的領地,那麽你就一定會不可避免的路過暴風監獄,並且在其中有過停留。


    這裏是整片大陸的交通樞紐,經濟喉舌,承接著全世界每天超過70%的交易金額,掌控著世界經濟的命脈。


    “我希望有一天,這裏會成為世界的中心。”


    “不是說要給我當好鷹犬和看門狗,守住這整個世界,並且隨時都準備著為我獻上嗎?”


    少女的目光似是漫不經心一般的垂了下來,落在了一號的身上。少年竭力的想要保持冷靜,但是他發現自己的手卻在抑製不住的劇烈的顫抖。


    那是超過閾值的狂喜與興奮,即便是主人已經在非常努力的想要去克製,但是仍舊是無可避免的泄露了出來。


    “那麽,就去為我做到吧。”


    “是,母神。”少年恭恭敬敬的低下頭去。


    雷霆與暴風織成了冠冕,落在了他的頭頂。他的身形在力量的沐浴下開始不斷的成長,少年的青澀與稚嫩都在逐漸褪去,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薑綺所熟悉的那個模樣。


    千風染上他的發絲,為其附上了群青的色彩。但是那一雙銀色的眼瞳卻依舊保留,像是過去曾經發生的那一切在他身上所執拗的留下的痕跡,同頸側的編號一樣將會成為永遠伴隨他的、無法抹去的獨有的身份印記。


    他的確在最開始的時候,隻是被異種所創造出來的、用於同魔族謀奪王權的容器。甚至就連這樣的容器都不止一個,能夠替代他的“兄弟”還有那麽多,就算是最早被創造出來的一號,他在其中也並非多麽特殊的唯一。


    可是現在不同了。


    以暴風為名,以王權加冕。


    他已然同過往徹底的脫離開,成為了當之無愧的魔王。


    若是讓異種們知道他們那異想天開的實驗居然是的確成功了,隻是最終得到的結果同最開始的有了億點的偏差,不知道是會懊悔不已,還是為了試驗的成功而感到欣喜和歡慶?


    他們收獲的並不是令行禁止的聽話的傀儡,而是一身反骨,旗幟鮮明的站在他們的對立麵的魔王。盡管因為先天的出身的問題,德拉維斯在力量上同其他的魔王相比,難免要遜色了一籌,可那終歸也是魔王,承載了世界六分之一的權柄。


    青年恭敬的跪伏在少女的身前,即便是那個少女的身影早就已經淡化、消失,仿佛她的出現和到來都隻不夠是一場幻影,青年也依舊維持著這樣的姿勢,久久的未曾起身。


    母神……母神。剛剛新晉為魔王的青年反複的在口中這樣低聲默念著。


    對於這以往沒有名字,沒有自我,沒有任何的生存於此世所必須的理由,而僅僅隻是作為【容器】而誕生的少年來說,來自母神的話就像是給空心的容器裏麵吹入了靈魂,讓他不再隻是一個冷冰冰的物件,而是擁有了靈魂,成為了【人】。


    在他的頭頂已經傳來了隆隆的聲響,那是異端審判局所率領的異種大軍同魔王奧蘭多麾下的軍隊,在這一片以“墳場”為名的黝黑的土地上所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雙方之間有誌一同的將絕大多數的兵力都集結於此,像是已經決意要在今日給這一場綿延了十幾萬年的、長久的戰爭劃上一個休止符。


    新生的魔王一隻手緊緊的扣在自己的胸前,掌心下的胸腔內,心髒正在以比任何時候都要來的更為劇烈的頻率跳動著,為他帶來了某種真切的、“活著”的感覺。


    要為了母神,結束這一場戰爭。


    要為了母神,讓這整片大陸,都歸於魔族的麾下。


    ……他已經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了。


    地麵上的戰場喊殺聲震天,魔族與異種在黑土上展開了自從兩族開始戰爭以來,規模最大的鬥爭。


    他們的心底都隱隱知曉,這一場戰爭的結果,將會從此左右這一片大陸的歸屬權。


    究竟是異種能夠得到最後的勝利,鎮壓來自魔族的反叛,讓這個世界如同過往的幾十萬年一樣重歸天空之城的統治;還是魔族在十幾萬年當中的、一位又一位魔王的努力和積累下,終於攫取了天空的權柄,成為這個世界新的主人——


    今日之後,想來一切都將會蓋棺定論。


    隻是這戰爭既然能夠綿延到以“萬年”作為單位,自然也並非是哪一方能夠占據絕對的優勢、輕易取勝的局麵。


    “天空之城”為總稱,其內則分屬風花雪月四城,共同構成了天空之城。每一城都擁有一位七翼的大祭司長,通知管理著城內的一應事宜、以及其下所囊括的大陸上對應的部分的領域。


    四位大祭司長之上,即為天空之城的主人,永恆不落的太陽。


    每一位大祭司長的實力都與魔王相當,所以在進入第四曆之前,魔族在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屬於族群的戰鬥當中一直都處於劣勢。


    直到魔族誕生了第四位魔王,深海被從異種的手中奪取,歸入了魔族的麾下,雙方才真正的有了“勢均力敵”的可能。


    但是也僅限於此。


    四位魔王與四位七翼大祭司長之間正好相互牽製,而剩下的魔族和異種則是兵對兵將對將。雙方都是被世界所鍾情的、擁有著強大力量的種族,沒有哪一方能夠取得壓倒性的勝利,就像是沒有哪一方能夠輕易的將對方覆滅。


    要打破這樣的僵局,必須擁有一個變數的產生才可以。


    無論這變數是屬於異種的,還是……屬於魔族的。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這一片過於空曠的平原上,開始刮起了風。


    那是在極短的時間之內於天地之間被醞釀起來的可怕的風暴,裹挾著閃電與雷霆,足以讓一切都為之失色。


    暴風所過之處,一切都被卷入其中,連地皮都被刮走了不止三尺。凡是風暴前行的方向上,任何的阻礙都會被卷入、清除,根本不留下任何可能的掙紮的機會和餘地。


    這是浮世的天災,遠非尋常的力量所能夠抵擋和對抗。


    而從那風暴當中,走出來了一道人影——那是一位瓷青色發的青年,身後拖著同異種看起來一般無二的羽翼。這一對羽翼的表層蒙著一層金屬般的冷光,看上去並不像是“生物”一樣的柔軟,反而擁有著一種詭異的冷硬。


    當他出現的時候,漫天的風暴都像是有一瞬間的止息,像是在迎接自己的王與主人。


    青年抬起眼來,細碎的劉海下是一雙冰冷無機質的、銀色的眼睛。這雙眼睛看起來尚且還沒有完全的褪去那種強烈的“非人”感,更像是在眼眶裏麵裝進去了兩顆內裏灌注滿秘銀的玻璃珠子。


    那個青年的麵相給人一種極為強烈的既視感,就好像是……曾經一定在什麽地方,見到過這樣的一張臉一樣。


    在萬眾矚目之下,青年彎了彎唇角。


    他像是一個剛剛才誕生於世的偶人,正在生疏的學習和模仿著“人”所應該擁有的情緒和表情。


    生硬到詭異的笑容一點一點的爬上他的臉,但是並沒有過去太久,那個笑容就已經變的非常的自然和生動起來。


    若非這種變化是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地下發生的,他們大抵會以為那個青年從一開始便是這個樣子。


    “我名德拉維斯。”青年笑著這樣介紹自己。


    真奇怪。


    他分明是在笑著的,但或許是因為銀色的眼瞳太過於妖異,或許是因為他目光當中那種冰冷的算計絲毫不加以遮掩——總而言之,那笑容並不會讓人覺得他親切。正好相反,身上的汗毛都幾乎在一瞬間倒豎,本能在瘋狂的叫囂著危險和想要逃離。


    “那是……暴風的王權?”風之城的七翼祭司長低聲的自言自語,“可是如何會有這般恰到好處的容器?!”


    異種有七翼,魔族有王權。


    長空金日為被他的目光所注視的異種加翼,賦予至高無上的地位和遠非常人所能夠企及的力量;深淵血月在黑暗中孕育王權,任何的生物——無論種族如何,信仰如何,隻要能夠成為容納【王權】的容器,便能夠自動升格為魔王。


    自此成為這天地間最至高的力量,成為王權的代行之人。


    那是足夠稱之為“脫胎換骨”的宛若再造和新生一樣的奇跡。


    深淵即將孕育出新的、名為【暴風】的王權,這是天空之城已經打探到的情報。


    第五位魔王的誕生將會徹底的打破兩族之間岌岌可危的平衡,所以對比起魔族,向來都要表現的更為平和、對於戰爭的興趣不那麽大,而是以固守領土更多一些的異種第一次表現出來了如此強烈的進攻性。


    也正是因為一種這樣的表現,所以才最終逼得魔族同他們在黑土墳場上展開這樣一場規模浩大的決戰。


    天空之城的謀算昭然若揭,他們要趕在【暴風】的魔王誕生之前,讓一切都結束。


    可是太快了。


    從【暴風】的權柄孕育成熟,到擁有合適的“容器”去容納——這個過程,未免有些太快了。


    和風之城的七翼大祭司長戰鬥的是奧蘭多,當他聽到自己的老對手發出了這樣不可置信的低唿的時候,這位暴君卻是冷冷的笑了起來,露出了雪亮的獠牙。


    “何必那麽驚訝?”他問,“說起來,這還要好好的謝謝你們一二才是……那不正是你們異端審判局所特意創造出來,意圖從深淵謀取權柄的傀儡嗎?”


    奧蘭多隻消得朝著德拉維斯那邊掃上一眼,便已經知道了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盡管相比起當初被他親自從黑土之下的研究所當中帶出的少年而言無疑已經成長了改變了許多,甚至又受到了來自【暴風】的力量的侵襲,可是奧蘭多依舊能夠從德拉維斯的身上看到柯尼特——和自己的影子。


    那是構成“德拉維斯”這一存在的本源,並不是能夠被輕易磨滅的。


    糟糕。


    隻要一想到這個事情,哪怕現在是在戰場上,但是奧蘭多依舊覺得自己有些想吐。


    他趕快把那種惡心感壓了壓,摒棄掉那些情緒之後,以一種冰冷的評估的目光打量了德拉維斯幾眼。


    ……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毫無疑問,【暴風】承認、並且選定了這個試驗品。


    “你在說什麽?”風之城的七翼大祭司長隻覺得莫名其妙,“這和我族又有什麽關係……?”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那自稱“德拉維斯”的青年正好朝著一側微微偏了偏頭,狂亂的風吹亂了他的發,於是在飛揚的發絲之間,露出來德拉維斯脖頸上那一串未加隱藏、也沒有什麽隱藏的必要的數字。


    001.


    這是終此一生,德拉維斯都不會否認的出身以及過去。


    是,他的確曾經連最基本的、作為“人”的資格都沒有,而僅僅隻是實驗室裏的小白鼠,如同物件一般存在。


    可那又如何?


    他現在已經是萬人之上的魔王。


    這位隸屬於風之城的大祭司長皺了皺眉,終於從自己記憶的某個犄角旮旯裏麵翻出來了數萬年前,甚至久遠到【深海的挽歌】才剛剛誕生的時候,似乎曾經聽花之城的大祭司長提到過,他正在做一個“有趣的實驗”。


    “若是這實驗成功的話。”他那位生的無比貌美,卻實在是手段陰詭、讓人不好多說些什麽的同僚輕笑著擺弄著自己手中的兩個半尺見方的水晶小塊,在那兩個小塊當中,分別有銀色和紫色的魔力在靜靜的閃耀著光輝,“魔族便再也不可能成為我們的威脅。”


    “天空之城的統治將一如既往的穩固,就像是我主的光輝一樣永恆。”


    風之大祭司長恍然覺得自己明白了什麽。


    “你的意思是……那個魔王……”


    奧蘭多大笑起來。


    “正是你所想的那般!”


    白沙的魔王手中的所握的兩刃劍上,屬於雷霆的弧光變的越發的刺眼起來,這位魔王顯然正在大肆的解放自己的力量。


    德拉維斯的誕生,原本就有一半是源自於他的;而風暴與雷霆之間,又恰巧擁有著一定的共性。


    於是,原本就已經足夠狂暴的颶風當中又混雜上了驚人的雷霆,二者相輔相成,幾乎要將整個黑土墳場都籠罩於其中。


    “別想走啊,阿薩謝爾。”他低低的冷笑了一聲,“我才是你的對手。”


    當這一麵戰場上出現一位新的魔王的時候,一切便都已經塵埃落定了。


    就像是七翼的異種大祭司長遠非普通的異種所能夠比擬的那樣,身為被【深淵】所欽點的魔王,自然也已經超脫了世間普通生靈的級別。


    能夠與他們為敵的,隻有同一等級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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