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灃水河在蘆葦蕩的入口地,一道雪白身影掠過蘆葦蕩,從天而降。


    劉景輕輕落地,迴首要告別,卻見那小妖已經一溜煙沒入蘆葦叢。


    遠遠傳來的吱哇聲,充滿了劫後餘生的狂喜。


    劉景頓時笑著搖了搖頭。


    趁著月光來到河邊的樹林,尋找放置的黑驢坐騎。


    可惜站在林子邊緣吹了好幾聲口哨,樹林深處隻有幽幽黑暗與夜風唿嘯,並未跑出熟悉身影。


    劉景沒功夫深入尋找,暗道一聲罷了,便轉身離開趕去迴灣村。


    踏著月色行了不久,位於“幾”字形河灣內的村子就映入了眼簾。


    令人驚奇的是,村子前竟然建起了拒馬樁,還有將村子圍起來的柵欄。


    “難道是被上次的邪物事件鬧怕了?”


    除了防護設備,還有來迴走動的火把,火光下的模糊人影,都是全副武裝。


    劉景剛靠近,立即被半夜巡邏的村民發現。


    “什麽人?”


    幾隻火把在遠處搖曳著高唿喝問,但警惕的沒靠近。


    劉景還沒迴答,一個眼神好的村民搶先認出他來:


    “是仙長,劉景仙長!”


    “真的唉,快去迎接。”


    巡邏的村民立即推開柵欄,舉著火把衝上來擁著劉景,七嘴八舌的一頓囔囔。


    什麽仙長你去哪了,土地爺說你出事了,邪物在陽澤鄉鬧起來了,妖怪吃人啦。


    亂七八糟的消息,聽得劉景頭大的同時,心頭湧起不妙的預感。


    “誰能.......”


    想要就地詢問,話到嘴邊,還是高聲道:


    “帶我去社廟。”


    一刻鍾後,社廟的老祭司把劉景迎入神廟,又為供奉廟堂點上油燈。


    沒見到那個叫阿典的弓手,應該已經去那瑞慶院修行了。


    雖然是半夜,廟內依然供著香火。


    昏沉搖曳的燭光中,煙氣飄入大紅幕簾,使得土地神像愈發縹緲神聖。


    “仙長,老朽會準備好住宿,您和土地爺談完,可以去休息。”


    “麻煩老先生了。”


    老祭司一離開,劉景轉身望向神像,沒等開口,便有驚異的聲音傳來:


    “道友你沒出事?”


    “出事?為何這樣說?”劉景順口反問。


    土地神稍一沉默,意味深長的說道:


    “三日前一別,道友說是去追蹤邪物,看來遭遇到了複雜情況,連外界消息都隔絕了。”


    三日?


    劉景心裏一估算,自己在墓穴裏竟然失去了一天一夜的意識。


    聽土地神的語氣,劉景離開陽澤鄉的這三天,似乎發生了大事。


    果然,土地剛講個開頭,劉景就被震驚到失口驚唿。


    “梅坤死了?”


    下一秒,劉景立即搖頭否定:


    “不可能!


    劉景還沒來得及述說梅坤的算計,土地神此時隻覺得劉景的反應很奇怪,隻好解釋道:


    “梅道友確實是死了!”


    據說是走火入魔導致的爆體而亡。


    那個叫天問的小道童早上請安時,在練功房發現了梅坤的殘屍,還有隨身物品。


    然而土地的解釋,沒有打消劉景的疑慮。


    劉景的直覺告訴他,梅坤肯定沒死,而是假死遁逃。


    “真是果斷又高明的手段!”


    好在這樣一來,梅坤短時間內不會現身,聽竹齋至少是安全的。


    但是,劉景不能讓他順利的就此隱入暗處!


    以後若是前來報複,先不說是個致命麻煩,隻是日夜提防,就會拖累劉景的修行。


    “我得盡快返迴郭鎮,親自去城隍廟探察,然後去向灃水河君揭發其惡行。”


    劉景心潮起伏,一時沒迴應土地,神像上的聲音便自顧自的繼續講述。


    土地接下來的話,立即將劉景的注意力從梅坤身上抽離,聽得他臉上表情越來越驚訝。


    他終於知道,為何自己還沒問,土地便先談梅坤的原因了。


    因為和後麵的這些事相比,梅坤走火入魔而死,對外人來說,可能真不過是個小事。


    陽澤鄉,或者說整個灃水河域都亂了!


    從梅坤死去的那晚開始,一個個的村寨城鎮,全都爆發出和迴灣村之前一樣的事件。


    簡單說,邪物在灃水河域突然泛濫了。


    雪上加霜的是,妖怪也開始鬧起來。


    特別是陽澤鄉,如今所有的村落都開始組織正式的巡邏,日夜防備妖怪。


    “蘆葦蕩裏很平靜,不像有大批小妖出沒的樣子啊。”


    麵對劉景的插問,土地歎氣道:


    “是福山村!


    大澤地的妖怪在那裏找到了另一條出路,不需經過蘆葦蕩,就能進入陽澤鄉。”


    劉景立即想起蛙妖說過的話。


    好像是福山村有個叫王二郎的人,偷偷去大澤地捕捉所謂靈獸。


    它和那羊妖就是跟在那人身後,偷溜出的大澤。


    原來福山村後的山脈,竟然通向大澤地!


    劉景當時初來乍到,沒留意到這個重要情報,沒想今日開始釀出惡果了。


    倒是不知那位王二郎,如今是什麽心理。


    劉景忽然抓住了重點,凝聲問道:


    “河君呢,他若出手,即使無法一舉解決所有問題,至少能壓製,不至於鬧得這麽大吧?”


    土地長歎一口氣:


    “這幾天還發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情,而且是震動滄江河域的大事!”


    原來,劉景離開迴灣村的當夜,也即是他在臥澤峰下的墓穴裏和怪物激戰時。


    之前消失的幾位通緝犯,突然在飛龍河府現身。


    不僅重創飛龍河君,連飛龍河府的護河大陣都給打殘了!


    若非灃水河君,東鳴山君,以及江北縣大城隍,三位七品道神齊齊趕到,恐怕飛龍河君就要當場隕落。


    然而四位七品府君的聯手對敵,開始時也連番吃癟,直到滄江河伯出手相助,才逼退敵人。


    聽到這個消息,劉景徹底不淡定了。


    四名賊人中,有三人是青蒙山赤玄伏魔天君的道統弟子,名叫薑皓,秋寶與陳靈。


    最後一位是個叫施寧寧的神秘女子。


    那赤玄天君犯了大罪,被打入九幽,株連道統,青蒙山因此被抹除,隻剩薑皓三人。


    在女子施寧寧幫助下向南逃到此處,準備遁入南蠻群山,脫離天庭神仙道。


    劉景沒見過那位神秘女子,但和薑皓短暫交過手,雖然是狼狽逃脫。


    後來想想,那薑皓其實占了飛劍的便宜,真實修為不會超過洞玄部道神。


    若是灃水河君位階的高玄部道神使的飛劍,當時的劉景,怎麽來得及用一把普通環首刀,便能阻礙最初的致命一擊。


    薑皓的兩位師弟妹年齡都不大,修為應該不比他高。


    至於那位神秘女子。


    她能相助薑皓三人一路南逃,修行肯定很強,但也不至於力敵四位七品道神,還是在道神的法域內。


    土地沒有直接解釋劉景的疑問,而是繼續把事情講完。


    灃水河君因為法印有損,在三天前的那張大戰中不幸受傷。


    迴到河府便閉關,即使灃水河現在鬧成這樣,也隻是發出調令,並未現身。


    雖然沒有確切消息傳出,但大家都知道,賊人已經不止四人。


    有人接應了那夥賊人,不知是幾個人,但其中有修為堪比六品道神的高手。


    聽罷了所有消息,劉景不知為何,心裏有種別扭感覺。


    潛逃許久的賊人突然現身,悍然攻擊一位七品河君;


    梅坤將劉景引去臥澤峰,算計失敗,當夜死亡;


    接著灃水河君受傷閉關,邪物爆發,妖怪闖出大澤地鬧事。


    “這些事情中肯定有一定的聯係。”


    “不知那梅坤,又在其中起到了什麽作用?”


    劉景悶頭思索。


    土地突然加了句:


    “對了,道友難道沒收到河君的命令?”


    “什麽?”


    劉景很快反應過來,立即取出巡水令旗,便見其上不停的閃動光芒。


    旗麵上的灃水河倒影,宛若發了洪水般波濤洶湧。


    突然,一片水光從令旗內衝出,化作震蕩的聲音:


    “巡水遊徼劉景聽令,七日內平定禍亂,若有瀆職,必定你個失職之罪!”


    一連三道重複的口令,水光方才散去。


    劉景麵色一肅:


    這是三天前的命令,如今隻剩四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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