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序翻開台北府搜集的關於韃靼人兵力的情報。


    滿漢蒙八旗定甲8萬,實際人數是個迷。


    老八旗入關來,因戰陣、天花、流感、痢疾等原因死亡甚多,期間有一些抓捕生女真、招募零散投效蒙古人、給漢軍和包衣抬旗等補充人口的措施。很難弄清八旗到底有多少兵,隻能大致估計在5萬至7萬之間。


    綠營沒有旗田,台北通過韃靼戶部額發軍餉和其他能搜羅到的材料,整理如下。


    各省駐防綠旗兵丁:


    京營,2000。


    北直隸,44800。


    山西,20000。


    陝甘,90000。


    山東,20000。


    河南,14100。


    江南,71602,其中沿海水師3000。


    江西,27600。


    湖廣,49460。


    四川,57200。


    浙江,62500,各鎮水師估計近萬人。


    福建,陸師77345,水師25000,合計102345。


    廣東,76820。


    廣西,32640。


    非常明顯,綠營兵以江南、浙江、福建、兩廣最多,沿海四地合計超過34萬兵額。再加四川、湖廣兩個內陸前線近11萬兵額,戰地六省合計45萬兵額,占韃軍總數的一大半。


    額設官兵69萬餘人,這是發餉的兵額,考慮到空餉,戰鬥減員等因素,實際沒這麽多。但南方前線作戰部隊有很多是抽調自北方各省的隨征八旗和綠營兵。兩相疊加,駐紮在前線各省的部隊不會比40萬少太多。


    以上不包括吳三桂、尚可喜、耿繼茂、沈永忠、線得安代領孔有德,五漢藩的藩下兵丁。


    不包括在韃靼人控製區內,服從調遣的土司兵。


    也不包括外藩蒙古內紮薩克諸旗,如科爾沁、察哈爾、喀喇沁等。


    五漢藩共有100多個佐領,以吳三桂最強,一人擁有53個佐領,占其中一半。


    八旗一佐領披甲人不到100,五漢藩旗下佐領普遍超過200甲,戶口和奴才比八旗佐領編製大得多,兵力充足。


    各省駐防綠營兵額是韃靼戶部額發軍餉的依據,並非實際兵力。在戰地,綠營兵可以征調鄉兵、壯丁補充軍隊,這部分人的開支很少,不好估計。


    韃軍養這麽多軍隊,當然是付出全國財力。


    繼承明朝,韃軍官兵待遇主要分兩塊,折色軍餉,本色祿米、馬料。


    不計旗田和其他八旗兵特殊待遇,八旗馬甲常額3兩,月餉比綠營馬甲2兩高三分之一。八旗馬甲祿米23石,綠營馬甲3.6石。


    八旗兵出門打仗的行裝、鹽菜銀和賞銀,八旗也是綠營的兩倍。


    基本上,順治朝常額折色軍餉在2400萬銀,本色祿米馬料大約220萬石糧,豆料10萬石,馬草千萬束。


    此外還有戰時軍餉、軍火軍需、後勤兵站挽馬、船運開支,都有詳細標準。韃靼人在這方麵的管理比明朝嚴格,做的更好。


    通算下來,1年軍費開支錢糧應當在4000萬(單位:貫、石、匹、兩、束)左右。


    戰爭期間,這些錢當然是不夠的,還有攤派和勒捐。軍隊一應開銷,包括鐵鍋在內全攤派到地方。這個金額沒法統計。


    此外,強征壯丁拉纖,運糧。用人命省錢,無法統計折多少銀子。


    還不夠,隻能欠軍餉。


    非戰地綠營兵被欠餉是非常普遍的事。綠營兵日常可以用官兵身份做點雜工和其他小生意,朝廷對此默許。


    即便是戰地綠營兵,欠餉欠糧也是常事。戰地兵被欠餉當然也可以做生意補貼,但那個太麻煩,更簡單的選擇是屠城屠村,直接搶多方便。無法統計。


    以上並非韃靼人全部實力,他們還有動員潛力。尤其是北方河南、直隸等幾個省,和平十幾年了,生產力得到極大恢複。預借稅收,勒捐攤派,極限爆發,韃靼人貫、石、匹、兩、束五種單位搞到7000萬問題不大,也就是宋朝的水平。


    洪承疇從北方各鎮抽調到湖南的1萬1千多精銳綠營兵,精挑細選,腹裏弱兵全不要,都是邊軍好手。軍隊人數不多,猛將一大把。


    白廣恩(鬆山會戰十三總兵之一)、李本深(高傑部提督)、胡茂楨(高傑部總兵)、王輔臣等等近二十個老將。


    老洪是個鎮壓農民起義的老手,對付孫可望、李定國的軍隊就屬他經驗最豐富。這家夥在湖廣拉了一道五千裏長邊,以湖北對夔門一帶的順軍、明軍餘部,以湖南對西營。


    就這些精兵猛將都被欠餉坑慘了,在湖南逃亡近半。


    洪承疇的戰略是“以戰為守,以守為戰。”


    用人話翻譯過來,就是穩固防線,屯田補給,壓縮明軍活動範圍,將戰爭從會戰,運動戰拖進攻城守城戰。楊文弱四正四隅,十麵張網的老一套。


    洪承疇無力進取,但他基本能守住防線。


    夔門順軍、明軍東進被擋住了。


    錢謙益在家策劃了一個明軍沿長江東西對進的計劃,即舟山明軍出舟山入長江向西打。孫可望出湘江入長江向東打。


    計劃非常宏大,西營和舟山兩軍相差大半個中國,錢謙益居中串聯,差點辦成了。老錢在韃靼官場有不少朋友,有這層掩護,搞事情比較方便。


    在東麵:


    舟山與浙江、江南三路來的韃靼軍決戰。沈廷揚基本全殲蘇州總兵王燝的吳淞水師。周鶴芝、周瑞和增援的鄭彩擋住三心二意的台州總兵馬進寶。阮進擋住定海總兵張傑。


    韃靼集結的600多艘戰船損失一半,舟山壓力大減。於是張名振、張煌言率船隊上崇明沙,包圍崇明縣城但沒打下來。張名振、張煌言本人向西,過江陰鵝鼻嘴,鎮江圌山門、焦山門,戎克船的戰鬥力實在有點弱,明軍打不下岸上要地,隻得在金山寺遙祭明孝陵。


    在西麵:


    1655年5月,孫可望派劉文秀率馬步6萬人,40多頭戰象進湖南。這是孫可望攢出來的第二波強兵。


    北京當然派八旗兵增援洪承疇。


    兩軍在常德決戰。


    沒有懸念,西營大敗,再次退迴貴州。


    會戰結果最真實,剝開文人虛詞偽飾,直接看西營出兵以來曆次戰役的結果很殘忍。


    李定國打贏衡州,消耗很大,導致桂林失守,一度後路被斷。


    劉文秀在保寧決戰敗於吳三桂,全軍崩潰,損失數萬軍隊。


    孫可望在寶慶周家鋪—三岔口敗於屯齊,損失慘重。


    李定國在廣東一敗於肇慶,二敗於新會。修城堡最容易學,耿繼茂招募葡萄牙人與荷蘭人,把戰略要地新會城修成星堡。定國打不動,圍城大半年,最後撤退時被韃靼騎兵追擊,崩潰了,損失戰象十餘頭,大半精銳丟完。


    劉文秀於常德再次大敗,不僅斷送了會師長江的計劃,更是斷送了西營前途。這哥們打仗實在是不行,這次迴去後孫可望把他擼了。


    西營出山以來,決戰就李定國在衡州慘勝了一次,其餘全是敗。能挺到現在,全靠孫可望刮地皮厲害,有些恢複力。


    西營在戰場的表現,勉強可用頑強二字來評價。


    隨著雲貴潛力消耗殆盡,西營必將走向內訌,和人品道德全無關。


    明朝叫花子兵一年常額軍餉20兩/石,低於這個水平不用打仗,軍隊再多都是等死。


    因沒錢沒糧內鬥是標準流程,明軍逃不掉,順軍逃不掉,鄭成功逃不掉,西營當然也逃不掉,誰都逃不掉。


    沒1千萬兩白銀收入和1千萬石糧食產量打底,和韃靼人打仗沒戲,實力差距太大,全是絕望的戰鬥。


    守序合上韃靼兵力、財力和軍情報告。


    他對洪承疇有了點興趣。


    魯江浙閩四省並無決定性的陸戰,陸地戰場全看西南。


    韃靼人有3個統帥。


    四川吳三桂,湖廣洪承疇,廣東尚可喜。其中洪承疇坐鎮中路,最為要害。


    順治帝選擇洪承疇當主帥,真是選對了人。


    老洪實戰經驗豐富,資曆老,綠營將軍幾乎全是他當年在明朝當總督和督師的部下。


    曆史仿佛來了一個輪迴。


    西南明軍主力是闖營和西營,韃靼人給明朝扣一頂流寇的帽子,戰場似乎又迴到近20年前,洪承疇帶著明軍圍剿農民起義軍的模式。


    老洪對這個太擅長了。


    洪承疇此前一直被多爾袞壓製,鹹魚翻身是因為多爾袞掛了,濟爾哈朗給他撐腰。


    洪此番出任湖廣、江西、廣西、雲南、貴州、廣東六省經略。


    轄區內,所有總督、巡撫、提督、總兵,包括鎮守湖南剿撫將軍續順公沈永忠在內,悉聽其節製。後來是尚可喜、耿繼茂兩藩王聯合抗議,北京考慮到讓一個三等輕車都尉世職的下等奴才統轄藩王,確實有點不像話,就把廣東從洪的轄區中獨立出來。


    1645年洪承疇初次經略江南。


    當時他無權調動八旗兵,甚至連綠營兵,洪承疇也得與鑲紅旗都統葉臣商量使用,更要聽平南大將軍勒克德渾的調遣,其實沒多少真正的軍權。


    1654年洪承疇開府長沙。


    一應剿撫事宜不從中製,事後上報而已。一切軍事,均可便宜行事。五省轄區內,文武官員升、轉、補、調,洪一言而決。文官五品以下,武將副總兵以下,洪可先斬後奏。


    這權力大到嚇死人,上次韃靼朝廷有這麽大權的臣子,還是入關初期多鐸、博洛幾個宗室諸王南征大將軍。


    洪承疇從北京出征,一路意氣風發,如其所曰,“橫秋看劍氣,躍馬渡金波。坐策連雲騎,親揮指日戈。”


    當真是心高氣昂,直衝雲霄。


    一路上有很多人跪在路邊,投效在洪承疇門下。


    長沙開幕府,洪承疇用門生、馬仔、幕僚把湖南全省的官員換了一茬,又招募本地人才、武將,擴大統治基礎,瓦解明軍根基。


    湖南情況非常慘,這裏是明軍和韃靼人拉鋸十年的主戰場。“盡天下之民,極百姓之苦,未有甚於湖南者。”


    各路勢力來了都要打劫幾遍湖南人民,濟爾哈朗南征更搞了幾次大屠城,湘潭屠殺尤甚。沈永忠在時,對湖南殘餘的皮骨之民提前征收了3年稅糧。


    洪承疇在直接管轄的湖廣(兩湖)搞屯田恢複生產,加派九厘洪餉。


    洪餉即遼餉,韃靼人入關後曾經一度廢除,廢遼餉本身是一項德政,韃靼人初期很多地方傳檄而定,江浙望風迎降與三餉有直接關係。明朝江南賦稅極重,加派三餉後更是苦不堪言,士紳被三餉搞得對明朝絕望了。弘光年江南傳說中的滿人來了有大恩德,指的就是廢三餉。


    因為西南、東南戰事緊迫,韃靼人迅速把洪餉向全國推廣,在江南收得更狠。以韃靼皇帝(康熙)自己的評價,江南很窮,士紳窮百姓窮,不如北方,被三餉搞慘了。重開三餉後,滿清財政收入暴漲1000萬兩,他們在江南收得更狠。


    需要強調再強調,邏輯關係絕非明朝收不上江南士紳稅,江南士紳心向韃靼人,韃靼人來後抽重稅,江南士紳起義反抗。


    曆史真實是明朝對江南士紳壓迫太狠,收的稅太重,江浙幾個府負擔了全國近一半中央財政收入,加派三餉後更是苦不堪言,所以明朝在南方民心喪盡。韃靼人來了輕徭薄賦,廢除三餉(部分地區未落實),江南這才望風景從。直到剃發令出台,激起南方普遍反抗。韃靼人軍事壓力越來越大,在入關10幾年後才重新開征三餉,並在江南嚴厲追餉加徭役。這時反倒沒有大規模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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