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外忽然下起雨,略微舒緩了悶熱的天氣。


    守序拉起馬車的車蓬。


    帆布車篷上塗抹了一層橡膠汁,這是印第安傳統工藝,防雨效果還可以。


    陸軍驗證營,這是個半架子部隊,主要用於各種新武器、新裝備和新戰術的驗證。該營少量裝備了膠汁塗抹在布上製成的雨披,士兵們對此讚不絕口。


    橡膠是有廣闊前景的經濟作物,但現在聯邦境內橡膠種植園並不多。這是因為現在的橡膠都是生橡膠,生性嬌氣,稍一受熱,就變得像濕麵團似的,又大又軟。天氣一冷,又變得像玻璃一樣,又硬又脆,用途很受局限。


    守序跳過上百年的試驗,讓研究院尋找硫磺與橡膠加熱,得到理想材料的工藝。原理並不難,將硫磺與熱橡膠汁放在鍋裏加熱就能得到熟橡膠。關鍵是通過試驗得到合適的原料配比,加熱火候與時間等具體工藝。不同用途的熟橡膠製品需要不同的工藝,這些都得通過試驗來記錄。


    守序對橡膠最迫切的需求不是用於工業,而是軍隊。


    軍隊對鞋的消耗太大了。日常訓練,行軍作戰,每時每刻都在消耗軍鞋儲備。南洋地區氣溫高,一年多數時候可以穿草鞋,盡管訓練量大,軍隊暫時還撐得住。


    軍隊未來不會一直在溫暖地區作戰,很多地方秋冬季節無法使用草鞋。如果全部裝備皮靴,成本難以想象。厚底布鞋成本也高,而且無論皮鞋還是布鞋,都很難承受大訓練量和長距離行軍造成的磨損。


    找到合適的硫化橡膠,就能生產膠底布麵的軍鞋。原料當然隻能使用天然硫磺和天然橡膠,成本肯定比解放鞋高,但卻是現有條件下最好的解決方案。


    馬車在守序的思考中來到城門處。附近有些擁擠,由於聯邦大議會的召開,首都的人口比平常更多。


    守序向外望去,新的城牆工程正在施工,都城的麵積還在擴展。


    城牆擴建工程由某個元老的嶽父承包了,工程預算總造價3萬比索。城牆僅有3米多高,較厚,外側傾斜,側重於防炮。守序估計從這個工程中承包商賺不了多少,就看他的成本控製了。


    土木工程,人力成本占了大頭。得益於多年來持續不斷的移民,聯邦人力資源極缺的情況有所緩解。


    可熱帶地區,移民死亡率還是偏高,全國上下所有的元老,種植園主,礦山主都在期盼能有更多的移民。


    守序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中國戰爭深刻改變了亞洲的經濟結構,中國製造的成本在大幅上升。


    菲律賓的西班牙人原本有兩個經濟支柱。放棄蒂多雷島意味著他們失去最後的香料產地。飛漲的生絲價格則造成中菲貿易萎縮。西班牙人的貿易收入在緩慢走向死亡。與荷蘭議和後,他們也許可以嚐試下在南中國海跑腿的港腳貿易,但這個無法指望,菲律賓終究隻能依靠在土裏刨食。


    荷蘭人坐擁製海權,他們在迅速調整貿易網絡。荷蘭人選擇孟加拉生絲替代中國生絲,商船從孟加拉啟航,將生絲運到日本,成本依然比中國生絲低30%。


    現在隻有聯邦和鄭彩兩家能從大陸搞到一些低成本生絲,數量與前幾年不可同日而語。孟加拉生絲、東南亞生絲正在把中國貨逐出市場。


    顯而易見的是,中國生絲依然是亞洲質量最好的貨。聯邦很多人從中嗅到商機,國內的生絲產量在穩步提高。


    本土正在推廣桑樹園,興建繅絲廠。就在大議會上,已經有很多下議員向守序表示他們需要更多的桑農,更多的繅絲女工以及生產更多的絲機。


    提出同樣需求的還有甘蔗種植園主,他們就差喊出需要更多的領地了。婆羅洲土壤貧瘠,隻有本土與後江適合發展甘蔗種植園。


    本土安達曼海沿岸,開發程度依然偏低。守序以此為理由壓下了某些人的建議,現在就在本土半島擴張時機不合適。


    由於一些原因,造船、鋼鐵、軍工這些由政府和軍隊控製的重工業利潤並不高。紡織業,榨糖業等與生活息息相關的產業才是穩定的現金流。尤其是紡織業,守序比誰都清楚紡織業的威力,那是資本主義的源頭產業。


    棉紡織業在南洋地區較少,僅有的一些小棉田,多處於小而散的生產狀態,大商人並不感興趣。海南島的棉花種植可以集中,那邊尚在起步階段,還需要一些發展時間。


    麻紡織業有一定規模,穩步發展中,但這個市場比較局限,未來想象的空間可以預測。


    絲綢業就不同了。絲綢是中國傳統的拳頭產品,更是通行世界的硬通貨。盡管生絲業已經擴張到全球,可中國生絲依然是世界上質量最好的產品。聯邦正在複製中國的絲綢產業,高額的利潤讓所有人眼紅。


    有些東西在遵循自然的慣性,也即格勞秀斯所說的自然法則。


    技術原本就有。


    現階段需求的是人和產能,接著是原料產地,最後是市場。


    盒子裏的惡魔在蠢蠢欲動,等待破關的那天。


    車外傳來陣陣歡唿聲,守序掙開眼睛。


    路兩邊的百姓在雨水中跪伏了一地。


    守序掀開車篷。


    由於一些原因,“萬歲”這個詞在聯邦本土是禁止詞匯。除此之外,各式各樣的頌詞傳入守序的耳中,讓他無言以對。


    “他們在感謝我什麽呢?我把他們從大陸帶出來,也許救了他們的命。可資本主義工人命運也好不到哪去啊。”


    守序任憑雨點洗刷全身,就像地上的那些百姓。


    馬車繼續前行。


    出城後,護衛的騎兵問道:“閣下,需要拉上車篷嗎?”


    “不必了,關起來太悶,”守序苦笑著拉起濕透的衣擺,“再說關上也沒用了。”


    車隊駛過金城河上的中國式拱橋。首都市政府有開挖運河的計劃,疏通附近的入海口。雨季做不了這項工程,得等到幹季。


    海軍基地守序堡就在眼前。


    經過幾次擴建,守序堡已成為與熱蘭遮堡不相上下的大型要塞,至少在亞洲算是大型。


    熱蘭遮堡建在沙洲之上,造價高,牆基時刻承受海浪衝刷,維護成本也很高。堡外在攻城炮射程內有高地,荷蘭人在高地上隻有一座大型圓炮台,那會成為台南荷蘭人的阿喀琉斯之踵。守序堡的土石方量與熱蘭遮類似,防禦能力比熱蘭遮強得多。


    要塞司令依然是守序的老友,弗雷澤.蓋爾中校。


    守序笑著與他打招唿,弗雷澤娶了一個華人富商的女兒,有2個孩子。他在外麵還有私生子,數量是個秘密。


    守序很歡迎聯姻。


    征服者們畢竟是少數,隻有聯姻才能將他們與本土勢力融合到一起。據守序所知,現在很多征服者的家族與本地華人甚至連下一代的婚姻都安排好了。


    守序與弗雷澤開著玩笑,走進海軍司令部。


    會議室內最顯眼的是一幅占據了整麵牆壁的地圖。


    將軍們都在。


    艦隊專職副提督林恩.斯特林少將。


    戰艦一戰隊司令格倫維爾.科林伍德,二戰隊司令菲利普.愛德華,海軍學院院長科蒂尼奧.德.諾蘭尼亞3位準將。


    守序與大家打招唿。


    聯邦境內,東西方的文明在激烈交流著,語言是其中之一。


    陸軍中漢語已成日常交流的優勢語言,隻有一些軍操仍是德語口令。本土海軍中英語依然有一定優勢,軍官們必須掌握兩門語言。


    守序先問海軍換裝進展。


    林恩.斯特林這麽多年隻率艦隊出擊過一次,他把大多數時間都用在了訓練官兵和海軍建設上。


    兩艘長字級老船雖不能遠航,卻給海軍培養了一批又一批掌握全帆戰艦操船的水兵。


    這些水兵服役3年後,大多被源源不斷下水的商船隊雇傭。商船隊以中式硬帆為主,但他們很需要受過軍事訓練並懂得航海的海員。


    斯特林:“聯邦議會授權海軍動員商船水手,我們人力充足。“


    “戰艦呢?“


    “戰艦還需要一點時間。“


    守序走到窗邊,3艘從英國購買的巡航艦已經易幟,升起聯邦同盟星鳥國旗和本杜海軍旗。


    海軍用希臘神話的命運三女神給戰艦命名,克羅托號、拉克西斯號和阿特洛波斯號。


    三艘女神級戰艦造型一致,三桅全帆,兩層連續炮甲板。


    龍骨長33米,最底層炮甲板長40米,寬11米,吃水4.8米,載重噸764長噸。


    每艘造價1.2萬英鎊,金菲爾比購買這3艘戰艦,招募船員開迴國一共花了20萬兩白銀,占了他在英國花費的一半。


    1640年英國退出戰爭後,原先為戰爭準備的木料、產能和工人很多處於閑置狀態,他在船台上找到這3艘半成品,付錢後,船廠用了2年時間完工。


    “這3艘船什麽時候可以形成戰鬥力?”


    斯特林:“船底已經清理完畢,跨洋航行中發現的一些小缺點需要改進,這花不了多久,我們主要是在等炮。”


    女神級戰艦底層炮甲板最多可以容納20門18磅炮,上層炮甲板20門9磅炮,精簡後的艉樓甲板6門6磅炮,前艏樓4門6磅炮。


    雙層炮甲板,ships of the line。


    女神級戰艦已經跨入了戰列艦的門檻,四級戰艦,剛好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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